待蓝正丰打开木盒,小奴低头与其道:“前日小王妃也与殿下送了东西。”
言罢,小奴又递与了蓝正丰一个木盒。
蓝正丰生性张扬。一手握着两个木盒却并不避人。
思索片刻将两个木盒一同打开,蓝正丰皱皱眉,却是将小王妃送来的木盒捧到了手上。
小王妃不是个正经的称呼。整个蓝国能被称为小王妃的,只有半年前嫁入蓝国的冯郡主。那丫头原本福薄,青国帝君为其定下的夫君在其远嫁路上就已经病故。甚者,其远嫁途中还挨了一刀。
好在其奄奄一息时,恰好撞到了领兵回朝的皇弟,才堪堪捡回了一条性命。
想过皇弟对那丫头甚是疼爱,蓝正丰对手中的木盒百思不得其解。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明明与那丫头没交情,如何会收到赠礼?
“小王妃可是说了缘由?”蓝正丰先是拿出盒中的瓷瓶,而后又举起了其母后与他的佛珠。
“王妃求殿下放过川殿下……”
“川殿下?”
蓝正丰挑眉,小奴则躬身道:“便是殿下您寝宫悬挂的那幅画像。王妃开始只当您画了青都的一位皇女,待看清您的批语,她才认出了川殿下。”
“她面色如何?”蓝正丰有些得意。那姓青的虽面貌不俗,但男扮女装毕竟是有失体统。他悬图于寝宫,一者是为了记仇,二者,便是还其侮辱。
早前,他只当此事只是他自娱。
如今被小王妃瞧去……蓝正丰甚是想笑。
“不太好……”未将小王妃讨要画像一事说与蓝正丰听,小奴低眉道,“王妃说,盒中之物,能助殿下得偿所愿。”
“小王妃真是大胆!”用指腹滑过瓷瓶,蓝正丰勾勾唇,却是将佛珠拿出。
小王妃送与他的是液体。正好可以用在佛珠上!
……
眯眼旁观着蓝正丰,青帝隐约听到了“小王妃”三字。
无暇去想小王妃是谁,青帝只是盯住了蓝正丰手中的佛珠。
那串佛珠有些特别。至少从多出的半截穿绳上看,少了几颗。
此物是要送与长歌么?
记得蓝正丰曾说过那佛珠是其母后备下的,青帝匆匆转眸望向徐长歌。
徐长歌正在与人说话。
而来人装束,与蓝正丰身边的小奴一模一样。
蓝正丰是打算邀长歌上来么?
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剑,青帝眯着眼,便见徐长歌皱皱眉,随小奴上了茶楼。
“来了!您的茶!”
小二哥的吆喝声在耳侧,青帝的视线却胶着在了楼梯口。
长歌……
期盼着徐长歌不要上来,青帝却与率先撞到了一双得意的眼睛!
长乐?
四目相对,青帝沉下了眉眼,冯长乐却朝着青帝这边走。
在蓝国中,她想过千万次与眼前人的重逢,端端没想过在此处。
“川哥哥。”用身子挡住青帝的视线,冯长乐轻笑着握住了青帝的手。
“嗯。”冷淡地点点头,青帝反手点住了冯长乐的穴道。
呃。没料到一见面青帝就用点穴招待自己,冯长乐僵着脸,在心底却是将徐长歌骂过了一百遍。
那个妖妇!
青川前世待她那般好,若非徐长歌,其定不会待她这般冷漠。
“且安静的坐着。”无意与冯长乐有交际,青帝眨眨眼,遂是抬头望向梯口。
这一望,青帝终是看到了自己忧心的人。
长歌……
青帝想张口,徐长歌却径直朝着蓝正丰那处走。
“爹爹的东西。”
清清冷冷的陈述句让让蓝正丰勃然大怒。
“数月不见,表妹一来便是讨要东西么?”
“东西。”耐心地等待着爹爹的遗物,徐长歌不想与蓝正丰多说。经历两世消磨,徐长歌对那些待她一般的血亲没什么太多的想法。爹爹的死虽与姑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长辈的恩怨与她无关。
不过,若是蓝正丰不识抬举,她不介意给眼前人一些颜色。
“给!”想过佛珠已涂过药,蓝正丰带着怒气将木盒拍到了案上,“表妹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姑母有话么?\"
“有。说《远策》原不是她的心思,如今舅父已逝,她也只有你这么一个……”
知晓自家姑母在示弱,徐长歌面色舒缓了些许。
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意与其多牵扯。
抬眉望向案上的木盒,徐长歌定定神,轻声道:“劳烦蓝殿下告知姑母,徐府子嗣甚多,姑母若是有意,人人皆可慰姑母思乡之情……”
“你——”蓝正丰甩袖转身,却是等着徐长歌去拿木盒,“罢了,表妹你冥顽不灵,本殿也不想多说。这般吧,你且在此处看看盒中之物,看好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殿下知道盒里是什么吗?”
“佛珠。”
“那便劳驾殿下最后再替长歌做一件事。”冷眼盯住案上的木盒,徐长歌朝着桌案近了近,“劳驾殿下替长歌试试盒中的佛珠!”
蓝正丰额上沁出了冷汗。
“你不信我?”
“不信。”徐长歌将声音微微抬高,她并非真正的九岁幼童,自然不信蓝正丰带来的只是佛珠。
她来前还想过眼前人是否想纠缠,会面后,此人的举止已是将一切都讲明了。
“你——”蓝正丰恼羞成怒。
想过小王妃既然敢下毒,定是有解药,遂开盒,咬牙将涂了他物的佛珠带到腕上。
“如何?”暗觉身上无异,蓝正丰皱皱眉,却是扭头与徐长歌冷哼了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谢。”本意只是拿回佛珠。
伸手欲接蓝正丰递来之物,徐长歌听到身后传来了急切的呼声。
“莫接!”
“嗯”徐长歌闻声转头,只见一个早该离去的人奔到了她身旁。
提剑打开蓝正丰的佛珠,青帝锁眉与蓝正丰道:“既是别人带过,本殿家的小娘子自然不能要!”
“小娘子?你不是走了么?”辨识出眼前这个少年是当日山寨上那个小丫头,蓝正丰索性也不去管散了一地的佛珠。
“再会!”拱手与二人一拜,蓝正丰匆匆带小奴下了茶楼。
“等等!”见蓝正丰走的匆忙,青帝心知自己料的不错——那佛珠上果真有毒!
“你的医馆在那处!”扬手解开冯长乐的穴道,青帝示意冯长乐跟着蓝正丰走。
“小王妃?”蓝正丰觉得冯长乐来得正好。
“算你狠!”快步走到徐长歌跟前止步,冯长乐愤愤地瞪了徐长歌一眼。
那一眼有太多的不甘。
是啊!差一点!只差一点!只要徐长歌接了佛珠,她们的恩怨就结清了!
“珍重!”侧身与冯长乐让上一步,徐长歌眼神里只剩青帝一人。
不去管冯长乐是如何勾结上的蓝正丰,徐长歌暗下决心——定是要亲送她的君上出城!
第101章
入夜,与共坐在去青都的车辇上,徐长歌点烛与珲春写着书信。
“何必这般辛苦?”心疼眼前人施完粥便陪她坐上了车辇,青帝小心地为其举高了灯。
“阿澜?”见眼前亮了些,徐长歌眉眼里带上了笑意。
青帝见状,随即跟着展颜。
“待会便回去了,不急一时。”温声劝徐长歌停手,青帝迎上了徐长歌的视线。
“这可不成。”将写好的信稿折好,徐长歌含笑与青帝道,“长歌方才做了个决定……”
“嗯?”
“长歌决意送阿澜你回青都!”
“什么?”见徐长歌没有打趣的意思,青帝微微挑眉,“那边城诸事该如何是好?”
“有绮罗与珲春在,阿澜不必忧心。”
听闻徐长歌没有带绮罗的意思,青帝皱眉道:“歌儿随我回青都自然无妨,待日后回来……”
“叫秋风送我回来便是。”
“好。”听罢徐长歌的决意,青帝只觉月夜妖娆了许多。
起手拂灭案上的烛火,青帝揽住徐长歌的肩头,两人即在车辇中入了眠。
躺在青帝的怀中,徐长歌只觉安心。白日蓝正丰来时,她就心觉不妙。但若不是君上那声疾呼,她或是要遭冯长乐毒手。而此时送青帝回京,与其说青帝需要人护送,不如说她舍不得自己的“小夫君”。
小夫君?多么有趣的称呼?
在月色中肆意地打量着青帝的眉眼,徐长歌只觉君上生得极好。
君上呀!想过归来时,珲春或是已将山寨中的盗匪训成一队强兵,徐长歌枕在青帝的肩头,唇角微挑。
……
长歌入睡时,青帝也入了梦。
打量着眼前甚是相熟的神书,青帝早无之前的忐忑。
甚是熟捻地招神书入怀,青帝缓缓将神书翻到最后。
第九章?
顺着篇首“徐长歌”三字往下读,青帝倒是读出了几分枭雄列传的味道。
她的长歌呀!
细看着神书中长歌的“发家史”,青帝忽地明白了长歌为何执意呆在边城。
是呀!若是居于青都,长歌如何能赠蓝国首辅万金,若是居于青都,长歌如何能招兵买马,屯兵三万余,若是居于青都,长歌如何能领军北上,逼得蓝国国主割地求和。
只是,其中怎会有长乐的影子?
抬指将神书中的字眼一一扫过,青帝勉强理清了神书中的杂事。
第九章开篇记的是她与长歌返京,而后笔锋转向了蓝正丰。
凝眉将神书中“蓝国储君自从边城折返后便卧床不起,月余,即油尽灯枯”一句细看,青帝猜想其或是中了长乐的毒。
那丫头的手段还是那般阴狠……
默默为长歌躲过一劫庆幸,青帝忍不住嘲笑命运多情。
是了,据第九章的内容,蓝正丰死后,蓝国帝君即立了灵另一位皇子为储,被立的那位皇子好巧不巧,正好心仪长乐。
书中言,是长乐助其屡破青军,那位皇子才对长乐另眼相待。
照常理,若是长乐能一心守住那男子,日后或是可以登临后位。
但看完第九章,青帝不得不为长乐的出尔反尔咋舌。
神书的第九章写得极简,跨度却有三年。
旁观着长乐成为太子妃后,迅速搭上长歌,与其里应外合颠覆了蓝国,青帝只觉人生如梦。
咳。叹息着翻到第九章的最后,青帝发觉第九章的结尾落在了徐长歌十二岁的时候——其接到了一封来自青都的信。
至于信中的内容,书中虽未写,青帝却也能猜出其中的内容。
前世她十二岁时,便随军去了北海,于北海斩鲲鹏,为长乐做了一对耳珠。
今世虽有变化,但些许大事却不会改变太多。
莫不是接下来的三年都不会发生大事?
猛地从神书中醒来,青帝看到了耿耿的星河。
“可是做了噩梦?”徐长歌被青帝的动作惊醒。
“不曾。”含笑望着眼前人,青帝不禁在心底勾勒出眼前人号令千军的模样。
世上还有比歌儿更特殊的女子么?
想过前世那个女子许久未出现,青帝心道歌儿当真与那人越来越像了。
譬如,歌儿时常会有意无意地唤她“君上”。
譬如,歌儿望下属的眼神总是不怒自威。
……
今世她是不会辜负眼前人的,含笑将长歌抱得更紧,青帝甚是珍惜眼前的相聚。
……
从边城回青都快马加鞭只需月余,青帝一行却在路上走了三月。
当着季孙氏的书信一封连着一封传到青帝手中,青帝仍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
“阿澜……”笑盈盈拉着青帝的手,徐长歌只觉一路上甚至自在。
待察觉其指尖有了季孙氏的书信,徐长歌打趣道:“阿澜可是怕回去会受罚?”
“怎会?”弯眉与徐长歌轻笑,青帝扶其下了车辇。
近三月来,她们不但视察了沿途的产业,还义诊了数次,诊治了不少百姓。
今日,她们到了云城,距青都还有三千里。
若是乘车辇,或是还得半月路程。
“云城离青都不远,剩下的路程便由阿澜一人走了。”
徐长歌转足要去登另一驾车辇,却被青帝攥住了手腕。
“急什么?”含笑将徐长歌拉回怀里,青帝带着徐长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慢行,“再陪我一会儿。”
“阿澜何时这般粘人了?”随意地抬眉打量云城中的百姓,徐长歌只觉云城果然名不虚传。
徐长歌前世并未来过云城,但她对云城的花灯节略有耳闻。
“可想要个面具?”知晓近日正值云城花灯节,青帝依着秋风告与她的消息,含笑道,“花灯节人人皆要有面具……”
“难道不是有情人?”将“有情人”三字咬得极重,徐长歌眨眨眼,却是拉着青帝朝不远处的面具摊位上走。
云城的面具卖的是刻工。
青帝有意从小贩手中选了最简单的一个。
“小公子,二钱!”守摊的小贩见青帝选得极快,迅速讨巧道,“别看这面具简单,却是极衬您身边这位小姐!”
“是吗?”喜欢小贩嘴甜,徐长歌挽住青帝的臂肘,与小贩道,“可是能替本小姐的小夫君挑一个”
“哎哟!”听徐长歌将青帝称作“小夫君”,小贩脸上堆起了笑,莫说眼前这两位年纪小,端看面相,却是相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