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望望青帝,青川要开口,又被青帝拦下。
“皇姐莫要烦恼。依皇弟所见,郡主是个磊落人,定不会为这般小事与皇姐作难。是吧,冯郡主?”
留着话头与冯长乐,青帝弯眉一笑,迅速拿着酒杯折回去寻徐长歌。
“呃……”没料到青帝这般快就走了,青川看冯长乐的眼神变得戒备。
自过继到季孙氏名下,青川便对这世间的女人格外不信任。
试想,亲娘都会将他拱手送人,其他女人又如何可信?
想着来前,熙妃曾与他交代在宴上要多结交些官家小姐,青川不悦地独饮了一杯酒,冷声道:“宴会快开始了。郡主还是快回去吧。”
“皇女可是想起了我是谁?”不喜眼前人用这般拙劣的方式打发自己,冯长乐快步挤到青川身边,眼神却直直地盯着青帝的背影。
此时青帝正在与徐长歌说笑,那温柔的眉眼让冯长乐想起了许多前世发生的旧事。
前世里,眼前人也曾与她这般笑过,也曾借住到郡主府,陪她学字练武。
但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些都属于别人了……
怎么会这样呢?
愤恨地瞪徐长歌一眼,冯长乐的不甘僵在了脸上。
那人怎么会回头呢?
来不及掩饰脸上的嫉妒,冯长乐屏住了呼吸。
“呵!”见身边的女人这般快就原形毕露,青川眸中的不屑更甚。
抬袖踢冯长乐一脚,青川毫不犹豫地冲冯长乐泼了一杯酒。
“还不滚?”
青川眼中的嘲讽深深的刺痛了冯长乐。
一个短命的皇女凭什么瞧不起她?
然而,也正是眼前人的瞧不起,让冯长乐疑窦丛生。
她与澜皇女交集不多,澜皇女如何会对她百般刁难?
青川与徐长歌向来不合,青川如何会在短短的半年里转了性子?
这两事原无关联,但想想澜皇女与青川的姐弟关系,冯长乐自认找到了症结所在。
贵女们皆知澜皇女曾跟着徐长歌在徐府住过一段时间。故而,澜皇女与徐长歌交好不足为奇。而澜皇女与青川是姐弟,固然免不了会与其吹吹耳旁风。加上徐长歌背后的势力……
是呀!想想徐长歌背后还有一个极为奸邪的爹爹,冯长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澜皇女在徐府时,收了徐封疆什么好处?
皱眉想过徐封疆那笑面虎的模样,冯长乐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断——川殿下之所以会性情大变,冷落自己,全因受了奸人挑唆。而这奸人,定是眼前这个极会装糊涂的澜皇女。
这个想法一出,冯长乐眸光变得锐利。
是了,青川之所以会对她冷淡,全是眼前这个臭丫头搞的鬼。
“澜皇女……”冯长乐从自己的推断中获得了与眼前人对峙的底气。
取帕子擦过面上的酒渍,冯长乐继续坐到了青川身边,试图通过与眼前人攀谈,解决她的倒追危机。
“臣女会通天之术,不知皇女可有兴趣?”
“通天之术?”青川皱眉。
这个词让他想起了一个经常被季孙氏提起的人——冯长乐。
“你是?”青川耐住性子。
“嗯?”以为眼前人为了折辱她佯装不识,冯长乐面色变了变,却忍着火气应声,“臣女冯长乐……”
“没听说过。”青川对冯长乐的通天之术不感兴趣。此时,他只想让眼前这个多舌的丫头从身边消失。他想专心看看皇姐是如何将徐府那丫头哄得团团转的!
“请皇女仔细想想,臣女曾与皇女在宫外见过。”
“这样吗?”青川望着对面正在与徐长歌说笑的青帝,不耐烦道,“不知冯小姐找本皇女有何事?”
“不知皇女可有将臣女与托付给您的话说与川殿下听?”虽然对自己的推断有十成把握,冯长乐还想再确认一次。
“没有。”青川为徐长歌对青帝笑脸以迎生闷气,“本皇女忘记了。不知冯小姐要本殿,嗯,本皇女告诉皇弟什么?”
“臣女……”见眼前人的视线全都粘在徐长歌身上,冯长乐起身拉着青川的衣袖道,“还请皇女随臣女去外面走走。”
“松手!”青川在暴怒的边缘,冯长乐却浑然不知。
拽着青川的衣袖出力,冯长乐听到了一个柔弱的女声。
“这不是冯小姐么?”看到青川身边多了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官家小姐,熙妃心道自己与青帝的话没白说。
见熙妃来了,青川抿唇与熙妃见礼道:“母妃。”
“嗯!”熙妃应了声,却明显对冯长乐更有兴致。
盯着冯长乐的手开口,熙妃低声道:“可是冯小姐邀你游园?”
“是。”
青川兴致缺缺,冯长乐则喜出望外。
瞧出冯长乐有意与青川亲近,熙妃与青川吩咐道:“那就跟着去吧。”
“是。”习惯了母妃的强势,青川看了看还在与徐长歌玩闹的青帝,不悦地跟着冯长乐出了殿门。
……
青川与冯长乐出门时,青帝正巧在低头与徐长歌用宫宴上的小食摆盘。
“你说将这块点心从中间切开如何?”青帝选了块酥皮的点心,用银筷在其两端比划,“切好后可以用作玉兔的耳朵。”
“这样?”徐长歌一边撑着下颌看青帝比划,一边指着已经在碟中堆出玉兔雏形的瓜子仁,嬉笑道,“阿澜你堆个与我一样的好不好?”
碟中的玉兔原就是青帝堆的,但徐长歌想再要一个。
“用点心不成?”没有与徐长歌追究半碟瓜子嗑起来有多费神,青帝含笑用巧劲将碟中的点心挫开,留下两个月牙。
而后,捻着散落在碟旁的酥皮在碟里铺出一个齐整的兔身,青帝将碟盘推到徐长歌身前。
“来,到你了,徐小姐!”
示意徐长歌用切好的点心将缺的耳朵填上,青帝只觉今日这别开生面的宫宴真是有趣。
以往,因着身边坐得皆是皇子。席间也不过是觥筹交错,无需做些实际的事情。
今日换了长歌在侧,便着实废了青帝一番心思。
“可是喜欢?”含笑打量着徐长歌的眉眼,青帝明知故问。
“自是喜欢!”将两只兔子并在一处看,徐长歌想起了入宫时,宫婢送与她的那幅穿着男装的画像。
“哪个是弟弟,哪个是姐姐?”心知青帝穿上青川的衣衫后,并不容易被人识破是姐姐,徐长歌指了指案上的碟盘,嬉笑着将视线投向了对坐的青川。
诶,青川怎么不见了?
徐长歌转头询问青帝,却见青帝唤了一声“母后”。
母后?
徐长歌闻声抬头,恰好撞上了季孙皇后的视线。
季孙皇后的视线带着几分探寻,也有几分不解,但其眼中的关切却是骗不得人。
“皇后娘娘。”
徐长歌跟着青帝应声,却是忘了与季孙皇后见礼。
“母后……徐小姐只是……”忧心季孙氏与徐长歌为难,青帝端着笑,匆匆与季孙氏解释。
“无妨。”含笑看看玩在一块的两个孩童,季孙氏对青帝的镇定很满意。
青川自过继到她名下,甚是难驯。而方才青帝那守礼的反应,极好的合上了她的心意。
“你们且继续吧。”季孙氏领着婢子向前,她的位置在更高的地方。她对皇子亲近徐长歌没有什么异议。她只是忧心皇子们把握不好尺度,让皇室与徐家人生出间隙。
……
目送着季孙氏登上台阶,徐长歌偷偷地冲青帝吐吐舌头。
她着实没想过季孙氏会主动来见青帝。
正是这个没想到,让她忘却了行礼。
当然,青帝做的兔子太有趣,也是让她殿前失仪的一个原因。
“你呀!”
瞧到徐长歌吐舌头,青帝忍俊不禁。
“别怕。”宽慰徐长歌一声,青帝一面陪着徐长歌继续看碟盘,一面想着前世季孙氏并没有在宫宴上与她搭话。
今世会因为季孙氏的搭话而不同吗?
青帝望望对面空着的位置,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她记得前世青川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今世……或是也不会回来吧?
第51章
想过方才与青川饮酒时,凑在青川身旁的是冯长乐,青帝下意识地握住了徐长歌的手。
“阿澜?”
徐长歌见青帝神色有异也跟着望对面瞧了瞧。
咦?青川竟然没在座席上。
诶?冯长乐的座席竟然也空着。
这两人去哪了?
徐长歌怀着疑惑,举目四望,试图帮青帝找出消失的二人。
奈何徐长歌看遍了殿内每一处,都没寻到二人的身影。
那两人定是出大殿了!
思索着殿外有何处可去,徐长歌首先想到了藏书阁。
但此处并不像那二人会去的地方……
懊恼帮不到青帝,徐长歌摇摇头,发愁道:“那两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哪两人?”
“就是坏丫头和……”
徐长歌正要将“臭小子”说与青帝听,却被一个略带讨好的女声打断。
“小姐在寻什么?”
“呃……”
迎上眼前这双满是算计的眼睛,徐长歌应激地捏紧青帝的手。
“熙妃娘娘。”知晓徐长歌是不想让她为难,青帝淡淡地扫了熙妃一眼,吐出青川平日里对熙妃的称呼。
熙妃并不介意青帝对她的态度。她不是为青帝来的,她寻青帝,就是为了趁机瞧瞧坐在青帝身边的徐府嫡女徐长歌。
她是从宫妃那边转过来的。平日里参宴,那些宫妃都对她爱搭不理,今日她却忽然扬眉吐气,成了几位贵妃的座上宾。
开始她还以为此番变故全仰仗季孙氏,但等着那几位贵妃开口求她帮忙后,熙妃才知晓青帝帮她招来了金凤凰。
想想离席时,那些参宴的姐妹无不艳羡她那一双儿女得了两位贵女的青眼,熙妃看徐长歌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
“这可是徐家小姐?”
挑眉打量端坐在青帝身侧的徐长歌,熙妃明知故问。
见青帝的母妃与自己搭讪,徐长歌低眉笑笑,却是依着规矩与熙妃见礼道:“见过熙妃娘娘。”
受到徐长歌礼遇,熙妃的心怦怦直跳。她虽贵为宫妃,曾为君上诞下一儿一女,却从未得到权贵们的敬重。如今,由这水灵灵的女儿家一拜,熙妃只觉自己踏到了云端,舒心到了极致。
“徐小姐多礼了。”熙妃压着心头的欢喜与徐长歌点点头,眉眼中的满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这许是老天帮她挑出的儿媳吧!
熙妃想想青川登基后的后宫人选,只觉立徐长歌为后,立冯长乐为妃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奈何青川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全看季孙氏的意思。
痛心不能立刻帮青川将婚事敲下,熙妃遗憾地望着徐长歌道:“徐小姐真是个好孩子。”
“母妃……”隐约猜到了熙妃的意图,青帝稍稍将徐长歌挡了挡,另起了一个话头,“皇姐去何处了?”
“澜儿呀!”见青帝提到了青川,熙妃将声音压了压,言语里却透着几分得意,“本宫让澜儿随冯郡主出去透透气,川儿你莫要牵挂……”
“冯郡主?”徐长歌挑出了熙妃所言的重点。
“对呀!”以为徐长歌不满自己放青川与冯长乐离去,熙妃给青川打圆场道,“徐小姐莫要与澜儿生出间隙。本宫知晓徐小姐与澜儿交好,但徐小姐须知,冯郡主与本宫那澜儿玩得也是极好。徐小姐若是有意,待她们二人回来了,本宫便要她们过来寻徐小姐一同观宴。”
“多谢娘娘美意。”徐长歌没有和冯长乐搅在一起的打算。
重新握住青帝的手,徐长歌含笑与熙妃道:“长歌有川殿下在侧足矣。”
“哦?”熙妃看看那藏在袖间的手,却是没想过徐长歌已知晓身边人不是青川,“若是如此,却是徐小姐抬爱了。”
饶有深意地盯青帝一眼,熙妃示意青帝定要帮青川照看好身边这个丫头。
“川儿你且好生陪徐小姐。母妃还需去拜见几位姐姐。”
“母妃请便。”不想再与熙妃就徐长歌展开话题,青帝沉眉将注意力尽数落在徐长歌那颤动的睫羽上。
每当有人来,徐长歌便是这般安静的模样。
徐长歌在安静时,如清晨之露,秋日之霜。虽剔透却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端庄。
“长歌……”青帝想说说熙妃,却听到宫人宣唱宫宴开始了。
宫宴开始的时候,熙妃已经离开。此次宫宴与过往的宫宴一样,都是由皇后操办。而与过往不同的是,此次宫宴有皇帝亲临。
皇帝出席宫宴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青帝记忆中,她的君父却是甚少出现在群臣眼前。
更准确些,在季孙氏为后的漫长岁月中,她的君父常年缠绵于病榻,不理朝政。
想想记忆中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青帝跟着殿中众人一同向走向高位的男人见礼。
男人挪动速度极慢,慢到青帝在听到男人咳嗽声的同时,还看清了男人身上那熟悉的腾云暗纹。
熟悉的暗纹让青帝恍惚。她似乎回到了前世那些一呼百应的日子。这也让青帝想起一个人——青川!
青川回来了吗?
青帝抬头看看,只见青川的位置依旧空着。
此时,坐在高台上的季孙氏也发现了有人缺席。偷偷遣近婢去寻,季孙氏暗暗攥紧了手指——这是她第一次操办宫宴,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当着季孙氏为青川的离席担忧时,青川正与冯长乐立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
青川不知冯长乐是如何在宫内寻到这般偏僻的院子。但望望院子的陈设,青川又觉得这个院子与清澜宫有六分相似。
除开山石草木,单说那院中的一湖死水,便让青川心旷神怡。
青川是有些喜欢青帝那个院子的,但那并不是他的院子。
想着青帝的清澜宫,青川一边高傲地仰头去欣赏水面的风景,一边吝惜自己的目光,背对着冯长乐。
“就在此处说吧。”青川没有回头。
“是。澜皇女。”担心青川会甩袖而去,冯长乐忍着住青川的刁难,将青川的袖子拽的极紧,“臣女与你说过那件事于臣女而言很重要。所以请您务必再与青川殿下转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