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得可真及时,这拍摄都快结束了。
而他此时已经有些想上厕所了,然而工作人员却催促着拍下一part,时远的单人特写。
于是他不得不在生理上的焦虑中熬过的拍摄,等江单终于说出那句“拍摄可以结束了”,他才松口气。
孔骞过来刚说半句“辛苦”,“苦”还在喉咙里,就被时远打断,他指着那边给女星经纪人看照片的江单,说:“队长,帮我看好了他,我尿急。”
“哎……”孔骞不明就里,瞧着跑掉的时远又跑回来,问他:“卫生间在哪呢?”
“那边……出了大厅右转……”
时远一溜烟地解决了个人问题,急匆匆地赶回来,却发现孔骞站在摄影棚门口玩手机,而里面几乎已经没人了。
时远朝里张望了下,问:“队长,人呢?哪去了?”
“什么人?”孔骞正在看他女儿的视频,三心二意地问道。
“哎,就是我不是让你帮我看着他吗,江单!江摄影师!”
“啊?”孔骞抬头,茫然道:“你……我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看照片,我看了,拍得很好,特别帅。”
时远一阵无语,也怪自己没说清楚,又道:“所以江单走了?”
“好像是吧,我看他和那位女星的经纪人一起出去了,不是,我说,时远啊,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你真看上他了?”
既然影棚里也没他要找的人,于是俩人一起朝外走,时远四处张望着,一边回答:“我胳膊上抄着的手机号就是他的。”
时远有点烦躁,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放跑了。
恰逢两人走到楼梯侧,他们所在的是三楼,正下方便是入口处的大厅,时远从护栏处能看到一层大厅的景象。
此时前台小姑娘正打瞌睡,门口保安无聊地踱步,间或有人通行,却不似他上午来时那么多人。
时远目光一扫,瞧见东南角一侧的小型景观树旁边有两个男人的背影。
他几乎一瞬间就从其中一个男人脑后的发揪认出这是江单。
第5章
而另一位,从穿着上来看,有点像女星带来的经纪人。
但是女星姐姐早就已经走了,经纪人为什么还在这儿?而且俩人还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时远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眯起眼睛再细看,赫然发现那中年经纪人的一只爪子搭在江单的腰背位置,好像还有继续往下滑的态势,而江单微微挪动了身体拉开些距离,那爪子却紧随着又贴上去。
时远想起女星姐姐刚说过的圈内许多人觊觎江单的事,没想到刚听完就被他抓住个现行,而从江单的反应上来看,他应该是对此颇为抵触的,或许碍于某些情面而没有挑明。
时远心头一热,估算了一下距离,忽然翻过围栏,吊在六七米高的半空,像荡秋千似的荡进二层,而后又如法炮制,踩着墙壁轻飘飘地滚落至一层大厅。
“喂!”孔骞想拉他却抓了个空,生怕惊动了保安,又不敢大喊,而犹豫的这三两秒间,时远已经从一层地上站起来,跃过两排沙发,冲着那两人飞去。
而经纪人的手已经滑上江单的肩膀,整个人贴了上去,江单侧身躲了下,脸上平淡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不动声色地抖掉肩膀上的手,准备拉开距离。
这个动作好像给了时远信号一般,他越看那只爪子越不顺眼,连带着瞧着爪子本人也颇为火大,正好借着翻沙发的力,抬脚踹在那经纪人的屁股上,又顺手反扭住经纪人的胳膊,把他按在透明玻璃上。
在经纪人的惨叫声里,时远尝到了丝痛快,却故作惊讶道:“哎呀,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骚扰我们摄影师呢,您不是玲娜姐姐的经纪人么?”
时远素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平时见着什么打架斗殴都是能绕则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了个见过两次面的江单,竟然激发出了他的英雄救美之心。
后来他把这反常的情绪归因于自己欠江单的钱,本就心怀愧疚,于是就格外迫切地想为他做点什么。
突如其来被踢了一脚的经纪人脸贴在玻璃上,也瞧不见身后是个什么情况,疼痛之下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谁啊?怎么说话的?你有本事松开你老子,让……啊啊啊——”
“嘴巴不干不净的。”
时远不知使了什么劲,压得经纪人鼻尖都冒冷汗了,门口保安被惊动,正朝这边走来查看情况。
江单看见时远,心里先吃了一惊,他拧着两条好看的眉毛,对时远说道:“放开他。”
想了想又补充道:“没必要这样。”
时远痛快过了,便松开那人,后退一步站在江单身旁,把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经纪人火冒三丈,看见时远后,怒气冲冲地说道:“原来是你,你神经病啊?亏我刚才拍摄的时候还想你资质不错,或许可以培养一下——我呸!”
江单却过去扶了下经纪人,道:“没事吧刘哥?他……想来是误会了什么。”
又问时远:“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保安过来,经纪人情绪激动要报警,江单在安抚着他,而时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客气地说道:“我来找你,结果看见他手放在……放在哪儿了他自己知道。我也是好心,想教教他什么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江单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作为当事人,自然察觉了背后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但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再加上康凡信再三叮嘱,于是江单压抑着自己的反感情绪,尽量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不想当面撕破脸,打算再巩固一两句差不多了便结束对话,剩下的就可以移交康凡信了。
没想到这时杀出个冒冒失失的时远。
他这么一闹,瞧着气得跳脚的经纪人,江单叹气,只怕这线头难牵了。
“……不管怎样,你不该动手打人,给他道个歉吧。”
“我凭什么道歉?”时远不乐意,他分明看着江单刚刚有一瞬露出了快意的表情,但转瞬又收敛,像是戴上了够深的面具。
“不领情就算了,我没做错什么,我不道歉。”
江单语咽,这男孩到底还是太年轻,只讲究是非对错,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更看中的不是对错,而是应不应该、得不得当。
他没做错,这是欠妥当罢了。
孔骞也赶到了,他念叨了一句“我的小祖宗啊”,等弄清了原委,帮时远说了几句话,他更通世故,说出的话是中听的。
经纪人自知理亏,所做之事并不光彩,真要闹到警察局去调了监控只怕不好看,于是便顺着台阶下了,气哼哼地道了句“今天就算了”。
江单最后不死心地问道:“刘哥,你刚才说的那单子,我回头让助理联系你?”
经纪人抬眼看了下时远,阴阳怪气道:“免了,我可不敢再靠近你江大摄影师,我怕下次性命不保。”
时远还不知轻重地怼道:“你知道就好!给我小心点!”
江单揉揉眉心,单子泡汤了,这小崽子可真是灾星。江单深吸口气,忽然发现时远手腕好像在流血,侧头看了几眼,确定这次不是化妆颜料,便道:“你手怎么搞的?”
时远无所谓地抬手抹了下,露出手腕侧面一个三厘米长的口子,想必是刚才从楼上速降时被划伤的。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对于他们玩跑酷的来说,受伤已经习以为常了。
孔骞把两位保安送走,听见他俩对话,抓起时远的手一看,道:“是有点深,一会儿去药店买碘伏消消毒吧。”
江单犹豫了下,说道:“我车上有,就在门口,先帮你处理下吧。”
“不用。”时远还在因为刚才江单让他道歉的事情而怄气。
江单也不强求,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又说道:“我想了想,虽然我煮熟的单子飞了,但不用忍气吞声,好像也挺痛快的。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
时远耳根子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于是当江单再问“你手不疼么?真的不用现在处理下?”的时候,他虽然伤口根本没有任何痛感,但还是皱着眉头说:“有点疼。”
江单笑了下,道:“走吧。”
孔骞租来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于是他自己去取车,再来门口接时远。
大楼外不远,停着那辆时远踩过的保时捷,看着平坦如新的车顶,时远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他再次坐回副驾,江单从车里找出医药箱,递给他两根消毒棉签,道:“自己可以么?”
“嗯。”时远接过来,抹着手腕上的伤口,没一会儿棉签就被染红了。
于是江单又递给他一根新的,同时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找我?”
时远这才想起正事来,一口气解释道:“上次,我手机是真没电了,写在胳膊上手机号被蹭掉了几位,所以联系不上你。还有多谢你送房卡回来。”
对于这样的解释,江单有些意外,说道:“不用客气。”
“你手机呢?”时远问到。
江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道:“怎么?”
时远已经翻出自己微信二维码,道:“加我,修车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单却没动,只说道:“没多少钱,不用了。看你年纪不大,还是学生吧?以后小心点就是了,别再……”
江单顿了下,想着一脚踩上别人车顶应该不是个会经常发生的事情。
“……别再闯祸了。”他最后说道。
时远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江单不备,一把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扫上二维码,车里空间窄小,江单不好跟这小孩抢,口头上说了几句,也是温和的不痛不痒。
于是时远顺利加上好友,刚想转钱过去,点开零钱才想起来回国时钱都众筹给孔骞订酒店了,现在着实囊中羞涩。
但下周他有个商业活动,结束之后酬金不菲。
他清清嗓子,坦然地把江单微信里自己的备注改成“欠债的”,又对说道:“不许删我,等我还你钱,还有,我这个人从不欠人人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就尽管说,什么都行。”
时远说完没等江单接茬,又想起一事,接着说道:“你刚才说,到手的单子没了?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这么想跟那色狼合作?”
“不是想跟他合作,”江单想了想,从车上拿了张名片递给时远,道:“工作室十几号人总要有收入吧。不过没了就没了,也没关系,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你有工作室?”
时远又冒出一个新念头:“你工作室在哪?缺人干活不?”
江单警惕:“你想干什么?”
时远侧头笑道:“卖身还债?”
第6章
孔骞的车游荡着开过来,朝他们“滴滴”地按喇叭。江单磨破了嘴皮终于暂时劝走这位一定要给他打白工的小祖宗,看他手腕还通红一片,忍不住又说“再带两根棉签。”
时远难得顺从地接过,道了声:“那微信联系。”
江单收起医药箱,给康凡信发消息:“又碰见了小衰神,你说的‘开张吃一年’的单子没戏了。”
很快对面发来一长串省略号,并伴有哀嚎:“我就短暂地生了个病,你怎么这样对我!”
“对不起,要不,我给你多放几天假作为补偿?”
江单的真诚提议换来了助理小康的真诚拒绝:“不要给我放假!我怕我放假回来工作室都被你卖了。”
“怎么可能,这是咱们的心血,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保护的。”
“哦,那你现在再去找那个经纪人尝试挽回一下?”
“……”
江单斟酌片刻,道:“我觉得把工作室卖了也行。”
助理小康:“我就知道!!!!我快被你气吐血了!!!”
声称自己吐血三升的康凡信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工作室,开始唉声叹气地为江单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工作室的定位是时尚路线,江单固然有天赋有才名,但缺少门路,只能接触到一些二三流明星和模特,原本通过这位经纪人或许有机会把工作室再提一个档次,但如今只能另谋他路。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单显然无法切身体会事业狂小康的痛楚,他戴着耳机修图,修的正是时远的单人像。
男孩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扬,下颌处还有个颜色浅淡的小痣,神情又冷又酷。江单盯着看了许久,调了下色,男孩肤质极佳,他甚至觉得根本不需要再修图了。
于是便开始在背景上花心思。
正专注着,忽然听见康凡信的一声大喊,盖过音乐锤进他耳朵里:“卧槽!天无绝人之路啊!江单!江老师!天大的好消息!”
江单手上一抖,鼠标在男孩脸上滑出一道浅色的光带。
上一次康凡信叫他“江老师”时,把他卖身给了一家高档影楼,给人打广告,着实令江单难受了一阵。
有这么一茬,故此他对“天大的好消息”兴致缺缺,甚至还想假装听不见。
“江单!别修了,来看这个!”
助理小康终于忍不住拔下了江单的耳机,把他老旧的PAD再一次递过去,说道:“看!这是什么!”
“什么啊,”江单最先看到的是一座梦幻的城堡,在仔细瞧瞧,又道:“主题乐园?有哪座主题乐园要出道了请我去摄影吗?”
“哈哈差不多,”康凡信介绍道:“这家主题乐园是星创天下家的,下个月开门营业,目前在造势阶段,打算试营业一周,邀请些大牌明星撑撑场面,这不就需要摄影师么。”
“单人跟拍还是多人抓拍?”
“应该是多人,但也不会太多,他们的对接人挺好说话,回头我再谈,总之分给你的明星一定是他们能请来的最好的。”
片刻后,江单说道:“倒是还可以,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怎么,给的酬金丰厚?”
“当然,”康凡信神秘兮兮地在江单耳边报出个数字,江单听了也有些诧异。
康凡信又道:“他们家为了这个主题乐园下了血本了,酬金高是一方面,后期宣传力度也很大,再有明星加持,咱们也能好好露个脸,稳赚不亏。”
江单怀疑:“这么好的事,稳妥么?会不会只是来试水的?总觉得会是有许多摄影师争抢的活儿。”
“敲不定我也不会跟你说啊,就差细节了。江老师,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等赚了这一票,你就能去南极拍企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