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被裹得像是一个蚕蛹一样,缩在沙发里面,脑袋枕在沙发椅背上,小脸蛋上没什么明显的厌恶的表情,但漂亮的杏眼恹恹的垂着,整个人十分疲惫。
岳渊渟看了两眼,心里了然。
寻觅虽然看着性子软,但骨子里却是很有主意的,而且念头极为坚定,他要是想好了,别人也影响不了他。
是现在不想见,还是以后都不想见?岳渊渟沉吟片刻,低声问他。
寻觅眼前有些恍惚。
以后都不想见,听起来好像是有点绝情,但是寻觅只要一想到他母亲缠绵病榻的模样,就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他能够理解母亲的想法。
母亲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的扑在父亲身上的,可是父亲却背叛了她,并且在她怀孕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女人搞在了一起,甚至还要她的两个孩子,母亲对父亲的恨,已经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了。
寻觅甚至都相信,如果他的母亲有机会,一定会亲手操刀捅死他的父亲。
在这样的环境下,寻觅没办法坦然的和他父亲相对,也没办法回应那个男人热烈的亲情,他只要一想到爸爸这两个字,他就想到他母亲那双疲惫的、空洞的眼。
再想想,就会想到他母亲抱着他,躲在旅馆里,听见有人敲门就会怕的瑟瑟发抖,听见有人说话就会捂着他的嘴。
还会想到他羸弱的母亲拖着身体去打工,去照顾他,因为带着他,生活的十分艰辛。
夫妻双方的感情问题其实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的,寻觅也知道他身上流着他父亲的血,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这样回避,他也知道,他母亲吃的苦受的累都是他母亲自己的选择,但是,他感情上实在是无法接受。
他只要一想到母亲在孕期被出轨,想到母亲受尽委屈,想到母亲不想交出抚养权,还要丢下刚出生、体弱的妹妹,然后以逃离的方式抚养他,他就没办法去见那个父亲。
虽然他的母亲从没跟他说过关于父亲的一句不好的话,但是他还是能够想象到他母亲的悲伤。
母亲的悲伤是有形状的,是一道疤,深深地刻在母亲的心里。
以后,以后都不见了吧。寻觅的手指头轻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小脑袋在沙发背上轻轻地拱了拱,低声说:我不想见到他。
岳渊渟了然,他捏了捏手里的手机,转瞬一想,说:那白冉那边我去谈,我会把她的抚养权要过来的。
寻觅小小的嗯了一声,然后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岳渊渟,见岳渊渟坐在他的对面,他就又把脑袋缩回来了。
岳渊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读懂了寻觅那藏在眼眸里面的暗示,他飞快地从这边的沙发上坐起来,坐到寻觅的旁边,把寻觅整个人都抱起来,塞在自己的怀里。
寻觅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他把小脑袋插在岳渊渟的胸口和腋下的缝隙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给自己倒着,闻了一会儿岳渊渟的味道后,轻轻地跟岳渊渟说了一声谢谢。
岳渊渟三魂七魄都要飞上天了,他单手拍着寻觅的后背,低头拿下巴蹭了一下寻觅的头顶,安静的抱着他的觅觅。
他的觅觅啊,这么小这么软的一团,让他舍不得用力。
当岳渊渟在抱着寻觅安抚的时候,岳峙言正在紧急处理那个袭击寻觅的男人。
他把人的照片拍下来,直接去质问他的妈妈。
岳峙言的母亲姓朱,人送外号朱大太太,是个长相柔美,手段狠辣、办事不留余地的女人,岳峙言前脚一个照片发过去,后脚朱大太太就打过来了一个电话。
岳峙言站在土窑房外接通的。
人是我找过去的,事儿也是我安排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电话那头,朱大太太操着一口软黏的B市口音,语气轻柔的说:岳峙言,昨天晚上我问过你,要不要去B市帮你小姨处理,我看你根本没放在心上,那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层脸面。
你呢?你不仅不帮着你妈妈,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去跟那个姓白的人家有牵扯,你小时候的几天情谊,就比你妈妈生你养你的恩情更重吗?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人,值得你拿岳家和朱家去赌吗?
岳峙言拿着电话,站在烈日下,却觉得后脊一片冰凉。
他足足过了十几秒,才从嗓子里挤出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可这跟白然有什么关系?小姨夫跟小姨要离婚,他们跟朱家要分财产,要内斗,跟白然有什么关系?白然根本就不会回去,你们也根本不在乎他,为什么还要害他!
怎么没关系!朱大太太的声音骤然炸响:那个倒插门现在就想把他儿子找回来继承朱家的钱呢!他金算盘拍的啪啪响,恨不得一个人把整个朱家都给吞了!你以为他是真的想要那个儿子吗?哈,他是看你死抓着白然不放,觉得白然有价值,他不过是通过白然在利用你罢了!
你呢?傻呵呵的被人耍着玩,不知道透露了多少消息给他!岳峙言,你真以为你能在朱家和岳家的生意线上走钢丝做手脚,还能瞒过所有人吗?我是你妈!我给你留着脸!你居然还为了那个贱种来质问我,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窍了!
我告诉你,岳家可不止是你一个儿子,你爸爸外面那些私生子一个比一个优秀!你不想着怎么争家产,只想着去找一个贱种,现在你找到了,你满意了吗!你就继续在外面疯吧,找吧!把你的时间都浪费在那个贱种的身上吧!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有我在的一天,那个贱种就别想活!
一连串的声音炸响在耳畔,然后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岳峙言浑然不觉,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第一次发现,他身处的世界,和他以为的世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他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能在所有人之间平衡,却完全没发现,原来他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把所有的伪装都扒下来了。
而他,还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努力的演戏,努力的在所有人之中平衡,努力的为自己去争取一线机会。
其实从最开始,那一线机会,就是别人施舍给他的。
他站在谎言前,剥开一层层面纱,底下的真相,残忍到让他不敢亲手去触碰。
第49章霸总他暂时离开
傍晚时分,房车里。
寻觅窝在岳渊渟的怀抱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沙发并不算太大,两个人躺下有点挤,寻觅整个人都缩在褥子里,压在岳渊渟的身上,浅浅的呼吸喷洒到了岳渊渟的锁骨上,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岳渊渟的下巴,岳渊渟为了防止他掉下去,用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腰,岳渊渟一低头,就能看见寻觅可可爱爱的小嘴巴。
寻觅的小嘴巴又薄又小,睡觉的时候还总爱张开,偶尔还会突然吐出小舌头,会发出点突突的声音,有时候还会流口水,把岳渊渟的肩膀都给浸润了,岳渊渟看的有趣,刚想拿纸巾给寻觅擦一下下巴,房车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岳峙言正从房车外进来。
他显然是来找岳渊渟的,步伐很快,拉门的动静也不小,进来后一扭头却正看见寻觅趴在岳渊渟的肩膀上熟睡。
岳峙言动作一顿,继而缓缓地冲岳渊渟抬了抬下巴,示意岳渊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