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迎了上来，不熟悉的人觑准时机上前攀谈，顾简初给人的距离感是一道鸿沟，真正能聊上三句的寥寥无几，不甘心的男士妄想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又将她满身的刺仅仅归因于她的家世，总以为若他们生来如此那他们会比她更强，可惜他们不会有。
金芝兰在，金之寰也在，沈守诚吩咐乐队奏乐，轻慢的乐声响起，金大少伸手邀请顾简初共舞，顾简初微笑着将指尖搭了上去，一时间全场的目光又被共舞的二人吸引，围在一旁静静欣赏，就连乔栖与苏佳茵也停下了聊天，注视着灯光下的优美舞姿。
一曲结束，宴会进入高潮，音乐声再起，跳舞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乔栖收回的目光没有聚焦，苏佳茵了解她知道她又在出神发呆，乔栖的生活被三件事占据，工作、睡觉与偶尔的出神，如果没人打搅又正好没事她甚至能这样保持很久。
所以，等到顾简初走过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幅奇怪的画面，一个双眼无神不知望向哪里，一个拿着酒杯兀自沉思，让她在不自觉中放轻了脚步。
苏佳茵的余光一早就看见她朝这边走来，又见她放轻脚步跟着笑起来打趣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声音响起乔栖回了神，在视线聚焦的过程看见了靠近的顾简初，一时没能如常应对反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她这个样子同样被苏佳茵抓住打趣，“乔总是神游太虚回来了吗？”
乔栖没理会她，而是由衷赞赏起顾简初，“顾总今晚很美。”
“乔总今晚也不差。”
乔栖跟顾简初不一样，她少来这种宴会，偶尔露面也是奔着目标去的，而且大部分人都对她退避三舍，遑论被人当面称赞，尤其这称赞的话还是从顾简初的口中说出，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头一次经历的乔总难得露出了赧然的神色。
苏佳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怀好意，“我夸你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简初随便一句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乔栖蓦地神色收敛，开口三个字咬得不轻不重，“苏佳茵。”
苏医生的气焰全无，不自觉的往后缩缩脖子，乔栖这个人真小气，不就一句玩笑嘛，好端端的开什么气场，吓死她了。
“你生气归生气不要黑脸好不好。”乔栖不理她了，转身欲走，被她拉住，“去哪儿？”
“补妆。”
目送乔栖的背影远去，苏佳茵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脯，同一旁目睹全过程的顾简初说道，“她。”指了指尚未消失的背影，“其实很容易害羞，而且人很善良，性格里有些逆来顺受，刚才那样很少见。”她又转向顾简初一字一顿说道，“你不准欺负她。”
顾简初听她最后这句，唇角勾笑佯装不解，“我怎么就欺负她了，我见她不过两三次。”
苏佳茵抬手摆弄那张笑容，“不用对我这么笑，没用，我又不吃你那一套。这宴会厅里被你勾走魂儿的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段位太高了，勾勾手就有大把人随你挑陪你玩，但我警告你乔栖不行。”
顾简初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真的对她没意思，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你做事向来目的性很强，现在你又知道了她其实姓金，保不齐你以后要在金家里找个合作对象就找到了她头上。”她看向顾简初身后，顾简初没有回头只是看她，她又说，“金大少对你颇有好感，但你肯定讨厌他的纠缠，金小少就更入不了你眼了，乔栖是你最佳人选。”
“你当医生还真是可惜了。”顾简初的目光里有笑意，“在你说这段话之前我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但听你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值得参考。”
苏佳茵面色不善，“我没跟你开玩笑。”
“佳茵，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交情，你却只顾着护着她，我可是会吃醋的。”
苏医生面露嫌弃，“都说了不吃你那套，她跟你不一样，她心软得要死，总之你别欺负她。”
“那我要是欺负了呢？”
苏佳茵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揍你。”
顾简初不高兴了，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当着我面维护她也就算了，还要为了她打我，我这就去告诉叔叔你当年的成绩有多优异。”她的余光捕捉到乔栖迟疑的脚步，转瞬恢复到平常的神情。
乔栖从远处见她们聊天时神色认真，步伐紧跟着放慢，不去打搅。苏佳茵从顾简初瞬息万变的神色里察觉出异样，侧转视线，看见乔栖等在不远处，笑着冲她招了招手，乔栖这才抬脚走了过来。
“乔总回来的正好，刚才正问起佳茵是怎么跟你认识的。”
乔栖答道，“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去医院看病认识的佳茵，后来身体小毛病太多不想往医院跑会直接去找她。”
三个人的聊天被从外面进来的齐思妙打破，齐思妙来得比较早，撞见齐思甜后就去假意关心，齐思甜对她的热络爱答不理，这又惹恼了她。
两姐妹刚在无人的角落吵完架，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吵，而齐思甜只是不耐烦的听她聒噪，正因如此，齐思妙错过了刚才跳舞的顾简初。
齐思甜也望见了这边三人，眼睛登时一亮，一扫因齐思妙带来的烦闷，她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后又放了下来，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齐思妙因为心情不好更加不待见乔栖，正眼也不瞧，只跟顾简初与苏佳茵热络，乔栖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她并不在意，苏佳茵反感齐思妙的行为，拉着乔栖朝旁边走开几步躲开齐思妙，留顾简初在那独自应付自己招惹来的狂蜂浪蝶。
顾简初故意拉住乔栖手腕，问，“沈家的守诚小姐乔总有看见吗？”
齐思妙怎么也想不到她被顾简初当着乔栖的面无视了，瞬间黑起一张脸，看向乔栖的眼神愈发不善，苏佳茵磨了磨后牙去瞪顾简初，这女人对她先前的警告竟然置若罔闻，顾简初倒不是有意害乔栖，她就是见苏佳茵护乔栖露獠牙的模样有趣，坏心的逗一逗。
乔栖轻笑回答，“应该是喝多了先回楼上休息了。”
“既然沈家小姐不在那我们不如换个地方，佳茵你也别那么早回去带着乔总一起。”
苏佳茵想了想，如果她离开乔栖肯定又是回家工作，遂放弃了回家睡觉的念头，“去泡汤吗？简初会所里的按摩师手艺很好，你最近不是肩背酸疼吗？”
乔栖自然知道苏佳茵是关心自己才选择留下，她又如何能拒绝她的好意，“好。”
乔栖很少到访这样顶级的私人会所，生活被三件事占得满满当当对享受也就不会刻意追求，何况豪门生活她是半路出家，还没有人来教会她她已没了学习的精力。
第7章零七
农历新年，乔栖照例飞去父母身边陪家人过年，但会在大年初一的白天里赶回来跟金老太爷吃新年的头一餐。见她折腾了好几年，老太爷今年居然有了把乔栖父母接过来的想法，没想到拒绝的居然是乔栖。
“你身子骨虚来回折腾那里受得住。”
“他们在那边很好。”
老太爷知道乔栖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强硬，人来了又怎样，她人是不折腾了，难道再多两个人送上门遭你金家的白眼吗？
老太爷让步，“你看这样，你不是在外面有几套房产，你把他们接去那里长住这样你也能经常见到他们，又能免去你过年来回折腾的麻烦。”
“这件事我不觉得麻烦。”
老太爷觉得一口气被乔栖堵在了嗓子眼，只好拿眼睛瞪她，“为你好还遭你嫌，快回去过年，大年初一记得给我准时回来。”
不让父母搬家离开自小长大的房子，她内心深处还有她的私心，只有回到那里她才会有片刻轻松，甚至母亲旁敲侧击的催婚父亲对她未来的谋划都让她觉得安心，还有外公，虽然年纪大，但脾气硬，最常对她说的两句话现在还经常提起。
一句是，“姓用了他老乔家的名必须咱家起，好处不能都让他家占去。”另一句是，“咱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好孩子，到头来让姓金的捡了个大便宜。”外公从小到大是十分爱护她。
吃过年夜饭家里人都知道乔栖还要赶回去，外公给了她一封厚厚的红包，她眉角带笑将红包收下又抱了抱面前的老人，说道，“外公，新年快乐。”
乔栖一路折腾来陪金老太爷吃大年初一的头一餐，她回来的不算早但金家的人必须等着，但金老太爷能看出回来后的她心情不错，他心里头不是滋味但嘴上还是说道，“吃完饭就上楼休息吧。”
“好。”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老太爷的这封红包也是厚厚一叠，乔栖微怔，金家似乎没有发压岁钱的习惯，这是头一次老太爷给她发压岁钱。
她接过红包，停了会儿说了声，“新年快乐。”
这话听得老太爷十分高兴跟着说，“爷爷也祝你新年快乐。”
乔栖的假期很短，集团大部分人还在享受假期，她已经回到了办公室计划下月飞深城事宜，许阳浦在她工作的第二天也回了公司，而姚秋会等到假期结束，这是乔栖对她的要求，所以乔栖这几天的工作量会比平时大许多。
办公室里乔栖同许阳浦说道，“你过年不好好在家，你家里人会埋怨我不是个好上司。”
“他们知道你是个好上司。”许阳浦换了话题，“我已经跟深城分公司那边确定了时间，航班定在下个月五号，还有这是新做的方案。”
“好。”
许阳浦继续说道，“听说荣放的小顾总也有动身去深城的打算。”
乔栖并不觉得讶异，“她的思路一向清晰，眼光又敏锐，我能想到的她一定也会想到。”
“我分析了她近两年的投资动向。”许阳浦递过去另一份文件，“在整个投资份额中，创投方面是个值得注意的增长点。”
“好，辛苦你了。”
“乔总吃饭了吗？”
“还没有。”她看了眼桌上的时间，“食堂还没上班，你去外面吃回来报销。”
“不用这么麻烦，乔总有什么想吃的吗？”
乔栖认真的想了想，“口味清淡些，其他都可以。”
许阳浦走后，乔栖的视线在关于顾简初的文件上停留片刻，她拿过文件打开阅读，许阳浦细致到将顾简初的个人信息放在了首页，顾简初刚过完二十九岁的生日，比自己小了三岁，乔栖想到了顾简初那张漂亮的脸是让她都不禁赞叹的美。
“顾总。”刘岩妍半推开门，“开会了。”
顾简初从工作中回神，捏了捏眉间鼻梁，她今天扎了马尾，玉琢的脖颈展露无遗，因为生日的关系一连几天没有足够休息，偏偏这个时候她大伯又频繁开会，一阵烦躁冲上了脑门，她使力揉捏鼻梁压制情绪。
“顾总。”刘岩妍密切注视着她，“捏红了。”
顾简初放下手，照了照镜子，“有说今天要讨论些什么吗？”
“说还是深城的项目。”
“都说了这件事不用他管，好端端的非要来烦我，赵博有空吗？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替我去旁听，深城的项目除我之外他最清楚。”
“好，我这就去联系赵经理。”
顾简初今天格外疲惫，也无心工作，打电话让会所准备药汤，便离开了办公室驱车前往，北苑是她的私人地方只接待她一个人，除了苏佳茵能偶尔进来蹭上几次，其他人没有权限使用这里。
北苑最大的房间中央嵌着一个圆形池子，屋顶的中央装的事一面单向玻璃，顾简初按下遥控将遮光板打开，阳光毫无顾忌的落在她身上，她双目轻阖靠着池壁休息。等泡得差不多了，她才从水里出来裹着丝质轻盈的浴袍，她从酒柜里选了一支新酒，独自享用。
五点多赵博来电话，说是初步确定了飞深城的时间，等她明天回公司敲定，顾简初表示一切由他来安排不用再经过她的同意。
每个人的日子都在有条不紊的过，翻不出什么大浪也没什么巨大打击，瑞丰跟荣放这两家国内首屈一指的企业最近都将重点放在了深城的方向。
顾简初的私人飞机在停机坪降落，她从舷梯走下来，接机的沈守诚上前迎接她的到来，“欢迎顾总到深城来。”
“有劳沈总亲自过来接。”顾简初一眼就望见了沈守诚的变化，相较于几个月前，那种刚出校园的稚气少了许多。
沈守诚略带歉意道，“这边我可能没办法亲自送沈总回酒店休息了。”见对方有疑问她又解释，“瑞丰乔总的航班还有十分钟落地，我作为常发的代表所以要多等片刻。”
“沈总，不必麻烦了，我可以在这里等乔总一道去酒店。”顾简初抬眸，机场上空有客机正在低速下降，她跟乔栖还真是有缘分，在同一时间来了同一个地方。
沈守诚神色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几分钟后她的助理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常发底下的人以为乔栖会跟顾简初一样乘坐私人飞机，但没想到乔栖搭乘的是一般航空公司的客机，而沈守诚没有细查底下的安排，以致于他们要赶紧回候机楼接人。
说话间，车已开了过来，沈守诚虽然没责怪助理，但她打开车门的动作还是有些匆忙，似乎是想起顾简初还在于是又停住了动作，回头道，“顾总抱歉，我们这边安排上出了点问题，我先让他们送你回酒店，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直接告诉我。”
“沈总不用客气，我们待会见。”
沈守诚返回候机楼的时候，乔栖一行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她远远看见乔栖纤长挺直的侧影正听着电话，心情也一下子明媚起来。
今天的乔栖穿了一条露出脚腕的黑色长裤，上身是V领白底蓝色枝蔓花纹衬衫，外搭一件真丝质地的浅色风衣，除了手腕上带着限量款的手表，不再有其他装饰，就算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在沈守诚的眼里也是这里最好看的。
碍于下属在场沈守诚客气说道，“乔总，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