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笑着继续往前走,他知道前佣兵头子在哪里等他。
谢尔赫逐渐离开人群,来到一栋旧楼前。这栋小楼显然空置已久,楼上挂着绿海特有的骆驼毛毯,作为街道的常见装饰,完美融入圣城的街景之中。它左右的两栋楼也没有灯光,但较它而言,装饰与风格都比较新,平日应该有人打理。
被夹在新楼之间的旧楼,便是豹子第一次带着希德来到绿海时待过的小楼,两人甚至在楼顶来过一场露天席地的狂欢。
“好的,来看看我们之间的默契是否真的无与伦比。”
谢尔赫绕至小楼后方,打开看似上锁的窗户,跃入屋内。
豹子一进屋,便发现希德的枪带被整齐地放置在一楼客厅的地面上,旁边是男人的军靴与通信器。
谢尔赫给两人的默契打了个满分,随后注意到内室铺了地毯,从客厅中央一路向上,是他最喜欢的浅蓝色。
豹子也脱掉靴子,赤脚踩在上面。脚底的绒毛非常柔软,触感与他卧室床前的那块极像。谢尔赫扬起嘴角,显然很满意男人的细心。
他轻手轻脚地上楼,空气中有一股陈旧却厚重的味道,时间仿佛在这栋小楼里凝滞,静止的时空,与外面喧闹的人群,只有一墙之隔。
谢尔赫抵达天台的入口,他抬手覆上门把,正准备开门,却听门后传来自己熟悉的声音:“私人领地,禁制入内。”
豹子靠在门板上,用手指划着古旧的雕刻,回道:“你怎么证明这是私人领地?楼里没有标识。”
“看门对面。”
谢尔赫抬眼望去,墙上有两张被军刀钉住的纸片。他抬手拔掉军刀,取下纸张,竟是这栋楼的产权证。
“……”
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
豹子心里甜得像泡了蜜罐,恨不得立刻撞开门把那个男人骑在地上。
他收起产权证,将刀握在手里把玩,轻推开门——就见希德坐在屋檐边,擦拭自己的武器,广场上的灯光透过小楼上挂着的布帘和骆驼毛毯,描绘出男人的轮廓。他就像坐在朝霞中的战神,身后是仍在云海里半睡的旭日。
谢尔赫手中的军刀一转,直接朝屋檐边的男人抛去,后者头微侧,臂膀一动,用自己手中的狙击枪身接住了飞袭而来的短刀。
“啧,那可是你的宝贝,就这么当靶子用?”
希德拔下军刀,取下枪身上的布料:“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豹子慢悠悠地走到男人旁边,在他早就布置好的毛毯上坐下,双手护住脑袋,向后仰躺,注视着星空。
“如果它和我一起落水,你救谁。”
“先捡枪。”
“半秒都不带犹豫的……”
“我闻到酒味了,娜塔莉的酒呢?”
谢尔赫扯下腰间的酒壶,丢给希德:“只有我这么大方的现任才会帮前任带东西给你。”
希德站起来,笑着走到豹子身边,将人往怀里一捞。谢尔赫还未坐稳,就被男人的阴影覆盖,唇舌相交,甜美的果酒顺着对方的舌头流向自己的口腔——
沙联神尊抱住男人,主动索取更多。
带着浓烈酒香的一吻过后,豹子不满地眯起眼睛,蓝色的眼眸闪着光晕。
“还要。”
“不给了。”
“……”
沙联神尊曲起手指用力地弹向对方的下巴:“我就是喜欢你这股说一不二的男人味!”
豹子把脑袋靠在希德胸膛,抓住他的手握至自己身前,感受对方喷在耳边的热气。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栋楼?”
“大概去年春末吧。”
谢尔赫算了算时间,那是他们接触瞿嘉宁之前。
“那时候还没开战,你干嘛不告诉我?”
“时间对你们神兽来说果然没什么概念,你猜猜我为什么没有直说?”
“……”
这难道是人类恋爱中的某种套路?
沙联神尊认真分析起所有的可能性。不第一时间说,那对方必定是准备在某个特殊日子揭示。特殊的日子……多半是纪念日?而他们两人有什么纪念日呢?
“我们第一次上床?”
“庸俗。”
“你和我求婚那次?”
“不对。”
“……不会是第一次见面吧?”
“对了,没浪费你宝贵的三次机会。”
谢尔赫在男人怀里翻了个身:“还真是啊?我都记不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初见的了。”
“七年前九月十三号,在正式接下王储的委托前,我去找过你,那时候你正在教育苍鹰。”
豹子瞪大眼睛:“什么?那次躲在附近的人类是你?”
第289章王储头很痛·五
“什么?那次躲在附近的人类是你?”
“你真不知道?那次我做了伪装,在身上擦了很重的骆驼油,你被误导了?”
“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浪汉呢!”
两人的初见日正是谢尔赫与苍鹰真正结下梁子的日子,他实在看不过某只小鸟频繁干预人类社会,便出手将其制住,不但狠狠揍了一顿,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大半天。
他自认为这番教育能让苍鹰醒悟,但谁料这只小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这些后话暂且不提,当时豹子确实察觉到附近有一名人类的气息,但对方没有闯入他判定的危险区,他便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那个人真的是你?”
希德点头,做了个狙击的姿势,示意豹子自己有狙击枪,他们之间的距离对他来说等于近在咫尺。
“不对,即便你能看清我,那声音呢?”
希德挠挠豹子下巴,后者立即侧头表示别像挠小黑那样挠他,但男人没照做,继续用摸大猫的手法摸他。
“……”
谢尔赫别扭地抬头,让希德挠得更顺畅。
“快说,声音能听到么!”
“当然可以,就是我平常用的甲虫监听器,你也看到过。”
“……仗着神兽对现代科技不**,你就这样为所欲为!”
前佣兵头子捧起豹子的脸,与他交换了短暂的一吻:“当时我还不确定神兽到底有什么本事,纯粹是碰运气,没想到你们真的察觉不到。你教育苍鹰的时候真性感,差点把我给骂硬了。”
“别说玩笑话,当时你到底怎么想的?”
希德挑眉:“你这么肯定我说的是玩笑话?”
谢尔赫拧住对方的嘴角:“你今天这出绕了好几道弯的套路我都能看出来,说句假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可比你想得要了解你!”
希德一副自认倒霉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叹气,被豹子砸了一拳后,才恢复正经。
“我当时的第一感想是,王储果然没骗我,这家伙看上去似乎有那么点古神的样子。你们俩一明一暗,共同协作,或许真能终结这片土地上无尽的杀戮。”
谢尔赫笑了笑:“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若真有这么简单,如今的沙联不会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地区的代称。”
“总需要一个过程,如今那个连接神兽和人类的关键点已经诞生了,我们何不期待未来?”
“你说嘉宁那小子?这个替先祖还债的小可怜……”豹子盘起腿,“不过,或许他真的能改变这世间的格局,毕竟他连神兽之间的倾轧规则都改变了。”
豹子说完,突然蹿起来骑到希德肩上,双手托住他的下巴:“带我去广场隔壁的朝圣路逛逛。”
“我以为你会邀请我在这里重温旧梦。”
谢尔赫用脚撞了撞希德的臂膀,示意后者扶住他:“这儿灰尘太多,我可不想吃进什么脏东西,晚点再回行宫伺候你的大枪。现在带我逛逛去,就用这个姿势。”
“这样我们下不了楼梯……先背着,下楼了你再上来。”
十分钟后,沙联神尊骑着自己的神枢,出现在绿海著名的朝圣路。
这是条美食商业街,因为直接通往神迹广场,被更名为朝圣路。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将绿海不夜城的形象完美诠释。
谢尔赫坐在希德的脖子上,指挥着男人到各个人流密集的摊位购买零食,没过多久,他手里就抱满了东西。
希德紧紧护住豹子的腿,将人固定在肩头:“你是打定主意不给我吃了?故意坐这么高?”
“那可不是,我们今天还处在矛盾期。”
男人拍了拍对方的屁股,继续穿行在人群中。
“妈妈,那两个叔叔好高啊!”
有个男孩瞧见他们,惊奇地感叹。
希德本就超过一米九,再加上接近一米九的谢尔赫,两人这么叠在一起,确实引人注目。
豹子招呼小男孩:“来,接住!”
他丢出一包糖果,小家伙迅速跳起来抱住。男孩的母亲忙让他将东西还给两人,豹子却坚持让他收下。
“吃了也能长叔叔这么高。”
“好!谢谢叔叔!”
谢尔赫拍拍希德的脸颊:“走,继续远征。”
于是前佣兵头子护紧手里的腿,加速小跑起来,谢尔赫立刻抱住他的脑袋,一边欢呼一边大笑。
周围的人被他们影响,也纷纷露出笑颜。
两人一路跑过朝圣路,进入行人稀少的住宅区后,才逐渐恢复常态。
谢尔赫从希德肩头跃下,拉起男人的手。他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就这么安静地前行了又十来分钟,谢尔赫突然发声:“希德。”
“嗯?”
“我是不是只在床上说过我爱你?”
“……原来是这样吗?”
谢尔赫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男人:“你居然都没注意过?”
希德沉思片刻:“你的脸上总是挂着这三个字,我当然搞不清楚你到底在什么场合说过。”
“……”
前佣兵头子浪漫起来还真可怕……
谢尔赫憋不住笑,跳起来搂住对方的脖子,咬住那两片薄唇。
豹子贴着面对希德低语道:“我爱你。”
“嗯,知道了。”
“……你就回这句?!”
希德搂住谢尔赫,继续往前走:“想要?我偏不给。”
谢尔赫内心的邪火狂妄地燃烧起来: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够劲!
结束一天兜来转去的小情趣,两人趁日出前返回行宫。
刚进屋,豹子便直奔衣柜,脱掉一身制服,换了件雪白的北境长裙重新登场。
希德解除武器,与今夜负责安保调度的阿巴赫通讯后,才放心地关上门。男人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就见谢尔赫端庄地坐在床沿,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你自哪儿搞的这副造型?”
“从雪狼那儿。”
“……所以,这次的主题是?”
“沙联小公主的初夜。”
希德马上就弄明白这“公主”的称呼从何而来,他无奈地叉腰:“那我是不是也该换一身配得上公主的王子装束?”
“不,公主必须配军人,这年头王子都和将军搞到一起了,谁规定公主只能嫁给王子的?”
希德把枪带解开,脱掉军靴:“他们俩的事情你可得保密,等着抓王储把柄的人太多了。”
谢尔赫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男人面前:“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他,我真的会离家出走哦?”
——接下来是你懂的时间——
——时间结束——
——行宫外的广场上——
正在执勤的阿巴赫刚准备给某个小哑巴发信息,却突然察觉到一个异物从天而降,他迅速举枪撤离,只见一条被撕碎的白色纱裙落在地上。
阿巴赫估算出白纱裙的飞行路线,嘴角抽搐:“操,能不能矜持点?!”
第290章苍蓝碧玉·上
玉琅背着妹妹,小心翼翼地躲在进城的人群中。她把自己弄得很脏,也换掉了身上所有与蓝家有关的衣饰,只希望能在落钥前顺利进入安和城。
她可以在城郊过夜,但已经生病的妹妹却受不了半点寒冻。
娇小的少女挤在队伍里,紧张地眺望城门方向。
“听说蓝氏被抄家,连那个三岁的幼女也没放过……”
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玉琅立即警觉起来,她将妹妹抱到身前,尽量缩起身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不起眼一些。
“嘘……别说那幼女,就是与蓝氏有婚约的温家也受了牵连。温家的小少爷至今下落不明,本是个才情俱佳的公子,唉……可惜了……”
“蓝家的大小姐不也是?闻名江南的才女啊!我曾听过一次她的‘风澜’,那琴音,就似天乐流霞,唉……”
“行了,快到城门了。安和里的那位是左相的人,这些话说不得。”
玉琅紧紧抱着怀中的妹妹,她便是那被抄家的蓝氏大小姐,蓝愿兮。玉琅是她的小字,只有父母偶会称呼,如今却成了她的名。
“不知温郎现在何地……他为了我与家族决裂,被伯父震碎肩骨,也不知是否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