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却毫无反应,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就这么震惊地看着他。
唐星北也没多说,垂眼拍了拍灰,重新放到她怀里,吸了口气,笑笑: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他说着,拎着行李箱,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姥姥忽然道,蹙着眉,看过来。
唐星北脚步一顿,回过头,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姥姥的声音有些抖,抬起眼,指尖攥得都有些发白了:你们两个,是一时冲动,还是
考虑很久了。唐星北打断她,低声说,我是认真的。
姥姥嘴唇都有些抖,盯着他,半晌才慢慢地开口:我想问你一句话。
您说。
方临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出门的时候正值上午,太阳渐升,有些刺目。
唐星北站在原地,闭着眼,自虐般抽丝剥茧地回忆着,方才清清楚楚地从姥姥的眼中看到的失望与痛苦
她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许多,没说话,也没再看过来。
枯朽的气息几乎是瞬息之间爬满了她的白发。
唐星北静默了很久,睁开眼,拉起行李箱,转身离开了。
姥姥甚至没安排一句,让李叔去送他。
过年期间,路上的车都少了很多,唐星北站在冷风里瑟瑟冻了好久,腿都快麻了才好不容易打到一辆。
到家时已经是中午,甫一看到蔷薇花雕刻的大门,唐星北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就回暖了许多。
他缓了口气,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方临发来微信说要下午到家。
一想到这里,唐星北的情绪慢慢上扬了些,轻车熟路地把行李箱推到角落里,朝手心哈了口热气,走到冰箱边翻了翻。
都是些之前剩下的三明治和面包什么的,连点儿新鲜的蔬菜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过年的气氛。
唐星北啧一声,顺手关了冰箱门。
过年的气氛。
这两个字,从唐妈妈发现唐峰有白月光和情人们的那年起,就仿佛成了一个吵架的节点。
从此之后,对唐星北来说,过年只是一段不得不熬过去的烦躁时间而已。
但今年却不一样。
下午五点多,方临终于到了家。
唐星北中午和他发完消息,从三点多就开始坐在楼下的沙发上边打游戏边等,一直到天色暗了夜风渐起,才终于从门外看到一道烟灰色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心跳忽快,匆匆一把丢开手机,跳下沙发踢着拖鞋直接去打开了门。
深冬的风呼啸着穿堂而过,迎面扑上来,吹得他头发顿时有点凌乱地翘了起来,浅蓝色的绒线毛衣挡不住冷风,被灌得鼓了起来。
唐星北却毫无所觉般,目光深而亮地盯着正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方临穿了件短款的烟灰色羽绒服,休闲长裤,一手推着行李箱,循声望过来,眯眼看他。
大概是赶了一天的车,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角都泛着休息不足的浅红,目光却暖而温柔:好久不见。
唐星北心跳怦然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别开眼嘀咕了一句才几天而已,侧开身让人进来: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就是喝酒喝得有点儿晚了。方临进门,刚要把行李推到一侧时,忽然看到角落里唐星北的那个行李箱,顿了顿。
唐星北转身去给他倒热水,一边皱着眉问道:你不是中午就坐上车了,怎么这么久才到?
方临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春运的高铁早就买不到临时票了。
唐星北果然一脸茫然,回头看他:那你是
早起赶的第一趟大巴。方临把外套脱掉,往玄关门口的衣帽间一搭。
之前暑假陪方临处理爷爷的丧事时,唐星北曾有幸坐过一次大巴车,又闷又慢,一趟下来坐得人浑身骨头都僵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一眼方临。
方临并没有回头,却仿佛对上了他的视线一般,声音不大地笑了声:感动吗?
唐星北没说话。
大概是折腾了一天太过劳累,他们只随便煮了些泡面当晚饭吃了,就上了楼。
临进门前,方临忽然回头看他一眼,秘密:过来。
唐星北一愣,手搭在门把手上:嗯?
走廊的壁灯有些昏黄,方临看着他,弯着嘴角:来讨论一下明天去买东西的事。
买东西?唐星北虽然有些疑惑,却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屋。
嗯。等人进来后,方临合了门,按规矩过年是要好好吃年夜饭的不过我们就两个人,随便买点就行。
他动作轻缓地把背包放下,回头看了眼:想吃什么?
唐星北没什么吃年夜饭的经验,迷茫地一脚蹬着椅子,想了半天,犹豫:就火锅吧。
行,那明天早点起去买东西。方临挑眉,幸好是今天回的,再晚一天,连超市都要关门了。
唐星北一愣,连忙垂下视线,走到书桌边坐下了,清了清嗓子: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有梁振他们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方临说。
他沉默片刻:反正来吊唁的那些人也不想看到我,走了正合他们意。
唐星北想了想:等到过年那天,给方爷爷上柱香吧。
嗯。
说着,方临顿了下,犹豫着抬起眼,问道:你姥姥那里
没什么事。唐星北移开视线,从他桌面上摆着的盒子里拨出一颗薄荷糖,低头拨着,有舅舅他们陪着呢。
哦。方临看他一眼。
唐星北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但方临却不准备多问,有关唐妈妈家那边的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夜已经深了,唐星北却不想回房间,一手搭着椅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方临像是没察觉一般,问道:你不去洗澡吗?
哦。唐星北不太高兴,皱眉站起身。
见他这样,方临少见地笑了一声,低声说:洗完澡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唐星北顿时抬起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