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哥,是我,方临。
今天早上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走丢了,麻烦你带几个人找一找,应该在这一片不远。
方临顿了顿,嘴角微微抿了下:先别说是我找的。
他挂了电话,低头盯了会儿地面,忽然一把抓起唐星北的手机,转身出了门。
唐星北漫无目的地左右乱逛着,顺带看一眼周围的风景。
他心绪不宁,脑海里除了空白,总是不自觉地去想方临从前是怎样在这里生活的自己脚下的路,他是不是也曾经走过。
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
早晨起得早,除了匆匆垫了几口面包之外,唐星北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慢慢就饿得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闻着一旁沙县小吃里不断传来的饭菜香气,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皱眉小声骂了句操,飞快地走开了。
可这两条街大概都是卖餐饮的,满街飘着香气,唐星北又有些路痴,绕了两三圈都没能绕出去。
他又热又晒又饿,气得干脆不走了,转身坐在树荫下的长椅边,一边拎着衣领散热一边生闷气。
哎?这不是那个唐唐星北吗?身后忽然有人开口。
唐星北拧眉转过脸,正看到开着辆摩托路过的梁振。
他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眼没人。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啊一声:是我。
临子呢?梁振挑眉,左右看了眼,他没跟你一起?
唐星北迅速移开视线,皱皱眉,嗯一声:我出来逛逛。
梁振似乎不疑有他,笑了声:行吧,城里人没见过小地方,新鲜新鲜很正常。
他说着,把摩托往旁边的停车位上随意一停,拧了钥匙下来,转身挑了个店铺就要进去,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他:忘了问,小兄弟吃了没有?一起喝两杯?
唐星北嘴上想说不用了,但胃却很诚实,咽了咽唾沫:好。
两碗羊肉面!两扎冰啤一份牛肉一份花生米快一点儿啊!
知道了!
梁振点完菜,迎着屋里一众人暗搓的视线,随处挑了个靠近大风扇的桌子坐下了,唐星北跟过去,坐在他对面。
望眼欲穿地盯着厨房后台。
饿了?梁振笑一声,临子不行啊,好不容易带个朋友回来连饭都不管。
听到这个名字,唐星北迅速顿了顿:没有。
梁振意外地看他一眼,涮着筷子,半天才问:你俩吵架了?
唐星北含糊地应一声:也没有。
他头发被风扇吹得翘了起来,低着头随手扒拉出一套一次性餐具,磨磨蹭蹭地抠着上面的塑料膜。
梁振啧一声,没说话,扯着衣服下摆刚要往上一撩,还没动作手上却忽然一顿,抬头笑着问道:不介意吧?
唐星北啊?了一声,看他一眼,皱眉:我没那么娇气。
梁振一手把衣摆撩上去,哈哈哈笑了起来:别说,之前看你和临子走一起,我还心想这哪家的小少爷怎么不长眼看上了这么个混小子。
唐星北沉默片刻,指尖咔一声抠破了塑料膜,粗鲁地扯开了,半晌才低声说:确实不长眼。
您的扎啤牛肉花生米!面等会儿上哈!老板风风火火地端着东西上来,又钻进了后厨。
梁振于是没再多说,抬起筷子怼了怼:先吃饭吧。
唐星北没出声,吨吨吨灌了几口啤酒,又狠狠咬了一嘴牛肉。
等咽干净了,才匆匆端起扎啤又灌了一口,低声问道:是不是方临让你来找我的。
梁振没应声也没反驳,半晌才说了句:这小子对你挺上心的。
唐星北沉默片刻,哦一声。
说真的。梁振抬起眼,有些兴味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那小子毛没长齐的时候就独得狠,我还真没想到他有天能对谁上心。
唐星北垂着眼,恶狠狠地串起一筷子花生米:现在毛也没齐。
看过了?梁振暧昧地挑挑眉。
唐星北一愣,反应过来,震惊地抬头盯他一眼。
梁振哈哈哈笑了半天,缓了缓才说:反正吧,我是不知道你俩为啥吵架,也懒得掺和闲事
你爹是唐峰吧?他忽然问。
他这转折及其突兀又冷硬直接,唐星北愣了一会儿才点头,放下筷子,低头喝了口啤酒。
羊肉面两份!两位单子已经上齐了!小心烫啊!
梁振呼噜喝了口汤,怼怼筷子,头也不抬地拌着面:总之,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别因为上一辈子的事影响了自己。
唐星北一顿,没抬头,继续慢吞吞地吃着面,没出声。
过了好久才低声道:方临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梁振哦了一声,放下筷子,回忆道:方临啊他小时候就,很野,又野又狠。
回去的路上,唐星北足足消化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把方临前十多年的生活串起来。
从小生活在破城区,亲妈固执冷漠不通人情,精神似乎还出了些问题,亲爹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没人管没人理,野生野长到了这么大。
我记得也就是他十来岁、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镇上当时有个外号叫老虎的傻逼看上了他妈陈芸,天天去她工作的店里砸场子骚扰,把人工作都搞丢了。方建国个狗//操的怂逼玩意儿又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差卖、卖妻求荣了嘿,应该是这个词儿吧?
唐星北没出声。
梁振也没想着他搭话,自顾喝了一口酒,啧了声,筷子敲敲玻璃杯:就这小子,十来岁,长得还没个棒槌高,就敢直接拿着把刀冲到老虎家里一声不吭逼着人开始连刀剁,据说差点把老虎半根指头都削下来
后来呢?唐星北艰涩地问。
后来?这破地界儿还能有啥后来都是些寻仇蹲人打架的场子。
梁振笑了声,点起根烟叼在嘴里,吐了口烟圈:不过当时我刚巧跟老虎有点儿过节,看这小子又顺眼,偶尔聚众斗个殴什么的都带着他
你别看他年纪小,打起架来比十七八岁的都疯。而且脑子还比一般人好使,冷静,能忍能吃苦头,老虎就是这么被他坑进局子里的
说到这儿,梁振似乎也有些隐晦的畏惧后怕,顿了顿,抬手敲敲烟灰:反正,就这么过了几年,等人上高中的时候,这一片儿的人都已经轻易不敢惹他了。
唐星北抬起眼,顺着梁振给的方向,找到小区门牌,沉默地上了楼。
敲门。
过了有两三秒钟,门打开了。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一眼。
半晌,方临移开视线,侧开身,让他进了门。
换鞋的时候,唐星北不经意往旁边看了眼。
旁边摆着方临的鞋,底上沾了些泥水,有些湿,洇得地板上都有了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