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看他一眼。
他们是到了傍晚,天没那么热才动的身,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李叔看着俩人进了屋开了灯,才慢吞吞地倒车往回赶。
进门之后,唐星北一手推着行李箱往角落里一扔,按开灯,打开总控空调兜着衣领扇风,拧眉:热死了。
方临伸手合了门,转身搭着他的肩膀往前:先上楼。
他的腿原本伤势就不重,在姥姥家的这几天赵阿姨又每日里骨头汤地炖着喂,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上下楼梯都很轻松。
唐星北下意识刚想要揽他腰扶着人走,忽然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收回手,拎起行李箱。
过几天贺淼生日,你要不要去。
方临脚步一顿,单手扶着楼梯,没抬头:你去吗?
应该吧。唐星北也低着头。
那我也去。方临说。
哦。唐星北没抬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很轻地抿了下嘴角。
一直走到楼梯口转角,唐星北走着神,无意识地又想跟着人一起进屋,走了一半,愣住了,又慢吞吞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伸手按着门把手,眼角余光状似不经意般朝方临的方向洒了洒。
方临已经开了门,却没有直接进去,扭头望过来,似乎是想和他说些什么,最后却只犹豫着说了句:晚安。
啊。唐星北迅速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耳尖,语气平静,晚安。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直接就去医院取了夹板。
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所有的伤势,然后收了眼镜,坐回椅子上边写报告边说:恢复得还不错,手臂的伤口尽量不要沾水,最近几天还是注意不能大幅度动作。
他又开了些消炎的药,两个人下楼取了,出了医院之后顺便又到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肉,这才拎着准备回家。
刚进院子门,贺淼就打来了电话,咋咋呼呼的:北哥!后天晚上六点!小池塘能来不能!
唐星北迅速把手机离远了些,等他说完了才拉近了,言简意赅:嗯。
他顿了顿,又含糊道:对了,那个方临也去。
哎好好好人多热贺淼说了一半忽然卡住了,惊得差点破了音,谁?!方临?!
唐星北原本就有些飘忽,被他突然一声吼震得吓了一跳,拧眉把手机拉远了,按了按耳蜗:是,方临!他就在我旁边呢怎么着你是要跟他诉个衷肠吗?
贺淼讪笑着,一连道不敢不敢不敢:那什么!你们继续玩!我就不打扰了哈!后天见!
知道了。唐星北应完,直接挂了电话。
方临看他一眼:其实我还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和贺淼玩到一起去的。
脑子有泡呗。唐星北随口回着,换鞋进了屋。
方临笑了笑,跟了上去。
贺淼生日这天傍晚下起了雨,两个人四五点出门,直接打了辆车过去了。
小池塘是他们学校周边比较高档的一家酒店,贺淼家说不上富豪,但也挺有钱,经过了离婚的那些事后,贺妈也看开了许多,不再拘泥于身外之物,对俩儿子也奉行起了放养教育。
贺淼在班里人缘很好,一场私人生日会半个班的人几乎都来了,足足占满了两个包厢,热热闹闹的。
唐星北不喜欢这种吵闹的人群,当然,人群也会有意无意地远着他。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在以前,他估计是会冷着脸一直低头翻手机,甚至懒得吃喝熬到聚会结束。
可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方临在他身边。
但其实尽管他在身边坐着,两个人对着这喧嚣的场景依旧无话可说。
然而莫名其妙的,唐星北忽然就安心了许多。
包厢里十分吵闹,一群人在包厢间穿来穿去地聊天,嘻嘻哈哈地说起暑假里做了哪些题、玩了哪些游戏,而唐星北和方临两个则并排坐在最角落,一个赛一个的冷飕飕。
除了之前有过游戏交情的于昭洪洋来打过招呼之外,周围的人也不怎么敢打扰他们,只有几个女生不住地投来兴奋的视线,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几句。
唐星北刚一扭头望过去,却又见她们惊吓得哗哗散开了。
他顿了顿,又无聊地转回了脑袋。
方临坐在他身侧,一手撑着太阳穴,无声地笑了起来。
唐星北拧眉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笑个屁。
见他不为所动地继续笑,唐星北怒了,忍不住拿腿去踢他。
方临不愧是打架打得多,一见他动作就猜到他要干什么,反应很快地迅速躲了,并且下意识干脆利落地别着他的小腿直接往后一顶,压了上去。
他们都穿了休闲的短裤,裸露的皮肤相接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是浑身一僵,盯着前方不动了。
屋里人多,门又是时开时合,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小腿上的温热十分明显。
而这一连串动作都是在桌子底下进行,两个人表面上依旧高冷淡漠,长长坠着的桌布只是轻轻晃了晃,又恢复平静。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动。
唐星北直直盯着对面喝奶茶的那个男生,直把人盯哆嗦了默默放下杯子缩着转过了身,才愣怔着移开视线,重新盯向门牌号。
方临扣着他的腿使了巧劲,连脚踝处都被固定着难以动弹,往前顶是方临,往后退是桌角。
但唐星北心里却清楚,但凡他稍微挣扎一下,方临就会迅速松开他就像在树林里的那天上午,他帮忙掩饰自己的不理智一样。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唐星北从心跳声中抽出一丝理智,冰冷冷地想。
却依旧没有动。
他的小腿被压在桌脚的棱边,脚尖虚虚地半踩着那条棱线,需要用点力气踩实了才能保证不往下滑、从而紧紧地贴到方临腿上。
唐星北绷紧了神经,支撑得脚踝都有些犯酸了,依旧没敢松劲。
然而尽管如此,不经意间小幅度的一滑,皮肤依旧能轻易蹭过一片温热的战栗。
方临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窘境,于是低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要不动声色地收回脚。
唐星北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没等他撤开,迅速又拿腿勾住了他。
方临愣了一下,不动了,放下杯子,很轻地咳了一声。
唐星北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在灼热发烫,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场面要该如何收场,于是只能茫然地继续盯着门牌号。
不只是他,方临也沉默了很久。
北哥!凝滞间,贺淼忽然大大咧咧地冲进门,抱着几瓶酸奶过来,往他脸前一摆,你不是爱喝酸奶吗!都是你的!
他冲上来的下一秒,两个人齐齐一惊,不约而同地迅速撤回了腿。
动作收得太猛,脚踝砰的一下磕到了椅子脚,动静很大,方临拧眉望过来。
唐星北却感受不到疼一样,反应有些迟钝地哦一声,等贺淼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溜远了之后,才想起来说一句:谢谢。
声音紧得都有些飘了。
给我一瓶。身侧有人开口。
唐星北顿了顿,没出声,伸手推给他一瓶草莓味的。
方临接过来看了眼:换一个,不爱喝这个。
沉默了半天,唐星北才啧一声,放缓了情绪,往椅背上一靠,拿过来一盒原味酸奶:爱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