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山河恸之龙眷 君太平 5882 字 2020-08-18

女子小产之后会有恶露,但男子身子与女子身子有异,殿下这情形,微臣也是初次碰着,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一步一步的摸索着来,如若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贱内祖上精通岐黄之术,犹擅于妇人安保之法,贱内自小跟随岳家学习数十年,陛下看是否他对妇人生产安保之法并不大精通,小殿下身份非比寻常,身子又精贵,可出不得一点岔子。

对于孙敬岳家,玄湛略有耳闻。

孙敬出身寒微,原是医馆里的小学徒,他在医术方面天赋惊人,被医馆东家看重,收为弟子,孙敬也是个有进取之心的,几年就熬出了头不说,渐渐挑下了医馆的担子,医馆的东家更是将自己的独身爱女许配给了他。

之后他更是蒙太医院提点看重收了徒,进了太医院,熬到如今,坐上了太医院提点的位置,一向谨慎,此刻会主动提及让他夫人进宫来协助医治,定是斟酌在三的。

可是

云恸听得一头雾水,这好端端的怎会说到小产?而且怎么还会提到他?

这妇人小产之事,跟他有何关系?

陛下

怎么了恸儿?玄湛小心的扶着怀中的人儿直起了些身子,是不是哪里难受?是不是肚子还疼?

我云恸有些慌,什么意思孙大人所说的是是、是什么意思?我肚子怎么了?

这人已经连着问了两次他的肚子是不是疼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在意他的肚子?

还有我身上并无外伤,孙大人怎么说、怎么说我失血过多?他方才便听得云里雾里,可是越说他却越是听不明白。这怎么越说越远,这所说的怎么听也跟他毫无关系啊。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玄湛满心都是苦涩,都是说不出的沉痛,他抬手轻轻捋顺他汗湿的头发,擦掉他额际浸出的冷汗,恸儿。

云恸满含期盼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希望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那如同天荒夜谈的荒诞之言。

捧着他汗湿的脸,拇指轻轻摩擦他的脸颊,恸儿。

云恸抬手抓住他捧着他脸颊的手,殷切不已的看着他。

恸儿啊。指尖仔仔细细抚过他脸颊上的每一寸,你喜欢孩子吗?

什、什么?

玄湛眼中的悲伤越发厚重,厚重得让云恸看着心莫名发颤。

我喜欢孩子,他有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小小的小手,小小的小脚,他会一点点长大,从蹒跚学步长成英伟少年,我会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明辨是非,教他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可能会长成恸儿的模样,会叫我父皇,会叫你爹爹,有一天,他会从我手中将这大胤的江山接过去,成为一代英明的君主,成为史书上让人颂扬的帝王,如果有这样一个孩子,恸儿你会喜欢吗?

他从未有过期待,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竟也会有子嗣,有一个承继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可是,竟就会出了这等惊异之事。

云恸神色茫然,对于玄湛的话,他甚至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第86章罪孽

陛下

全安嗫嗫不安的出声轻唤了一声已久坐三个时辰都没有动弹一下的皇帝陛下,虽入了夏,可是夜凉如水,这暖阁里什么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受了凉了。

玄湛静坐于榻,目光有些游散,却是落在对面那紧闭的内殿殿门上。

他想过隐瞒此事,就只当是一场梦,不告诉他真相,甚至一辈子都不让他知晓,将这件事就这样瞒一辈子,不为他添任何烦忧,让他就这样过一辈子,简简单单像寻常男子一样。

可是

不曾有过的奢望一点一点吞噬了他的心。

从未有过的希翼这般突兀的出现,一想到他们也会有他们共同血脉子嗣,想到会有一个像他心尖上的人儿的孩子,他想要这个孩子,他们的孩子,能将他们血脉与之相溶在一起的独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是帝王,是天下人口中的九五之尊,可他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也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惧、爱、恶、欲。

他幼时得方外高僧为他批过命,他这一生贪、嗔、痴、慢、疑、不正见。

一生杀戮不断,会立万世之功,为天下颂扬,却也会损福折寿,亲缘浅薄。

当年他出生时,太子已立,先皇因高僧为他批注的命格,甚至一度动了改立储君之意,后因太子母系根基太过庞复而罢了这心思。

却不想到底是天意难违,还是他命数在此,天祚十四年,太子遇刺身亡,先皇病入膏肓,他临危之时被立为太子,终是走上这帝王之路,也是他一生杀戮的开端。

是否会立下那万世之功他不知,但杀戮不断,亲缘浅薄却是应验了。

亲缘浅薄他从不畏惧,为了这个让他想要为止守候一生的人儿,他甚至并未有过要留下子嗣血脉承继这大胤的江山。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与那人相守一生。

以前总想着,能跟他携手白头,那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夙愿。可是当他知晓,原来他们甚至还可以有血脉的延续,他竟还是起了贪心,想要贪得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为了这私心,甚至不惜这般伤害他

是啊,伤害了他。

那人儿眼中弥漫的绝望从未如此深沉过,即便是当初他强要了他,将他困在这深宫的牢笼中,也从未让他这样的伤心绝望。

绝望中全是凛冽的恨!

他恨他!

恨他让他以男儿身经历如此之事,恨他让他如同女人一生孕育子嗣,恨他将他的人生搅得如此天翻地覆,更'恨他让他成了一个怪物

我是一个怪物

那人儿绝望的捶打着自己,不断的说自己是怪物。

那一字一句椎心泣血的怪物,如纯刀一般凌迟着他的心。

孕育他的子嗣对他来说不是任何值得欣喜的事情,而是耻辱,是他雌伏在他身下的见证,是他折辱他而来的孽障,是他的罪!就算是老天都容不下这个罪孽!

那全然崩溃的人儿甚至诅咒那个刚刚失去的孩子,诅咒他是孽障,是天地不容的罪,所以老天将这个不容于世的罪孽收走了

陛下夜深了,奴才伺候你歇下吧。看着皇帝那抓着矮几上颤抖不已的手掌,全安哽咽着低声劝慰。

玄湛有些恍然的看着那如豆的烛火,恍恍惚惚的开口道,全安,你说

主子。终于听到静坐几个时辰的皇帝陛下开口,全安倏然一惊,忙低声应了。

朕的孩子真是罪孽吗?他呐呐的低语,带着畏惧和不确定。

全安鼻头一酸,看着怔怔望着他的皇帝陛下,他忙将眼角的泪意抹干,强自笑起来,陛下,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君王,您的孩子都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贵胄,怎么会是罪孽?

顿了顿,全安轻叹了一声,陛下,小殿下孕子一事,实属天赐的恩泽,只是事出突兀,小殿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身,突然告知他能孕子,他一时无法接受本就是情理之中,老奴相信,给小殿下一些时日,待他平静下来,他定不会再如此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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