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山河恸之龙眷 君太平 5953 字 2020-08-18

当今天子侧坐在床沿,握着床上人儿的手,轻声安抚,恸儿,御医说你身子大亏,不可忧思过重,皇儿的事情虽憾,可以后的日子还长总归会有的。

与床帐同色的锦被中,脸色惨白的人儿乌发披散,面容沉静,面若冠玉却分明是个男儿!闻言,他挣扎着翻身就要坐起。

帝王一惊,急急伸手压住他单薄的肩膀,恸儿!你刚生产,不准乱动。

躺在床上的人儿却执意挣起来,即便动作迟缓艰难,依然执意挣扎。

挣扎间,估计是撕扯到了生产的伤处,他眉头微一蹙,却依然坚持动作,帝王无法,只得伸手借力给他,扶着让他起来。

翻身起来的人儿,直接俯身跪在床榻上,及腰乌发垂落胸前,半掩住了他苍白的脸。

恸儿!?见他跪,帝王一怔,伸手就要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跪伏在榻的人儿俯身磕头而下。

恸儿陛下,云恸是不祥之人,请陛下废黜云恸吧。清冷无波的话,说得无情无绪。

帝王眸色中痛楚一闪而过,眉峰微蹙之后,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将跪在面前的人儿揽抱入怀,几近叹息的说道,朕说过了,这种话不准再说。

被揽抱入怀,人儿也不挣扎,顺势伏靠在帝王怀里,身体却莫名微僵。

寝殿内一时静默。

顾念着他刚生产,帝王小心谨慎的将怀里的人儿放置在龙床上,守候在床沿,直至龙床上的人儿沉睡过去。

不是你不详,是朕无福

久久之后,帝王的叹息才淡淡的飘散在殿内

第2章风起云涌

元朔十一年冬。

啪被厚实帘栊遮掩得密密实实的御书房内,瓷器砸在青砖上的脆响传出,惊得殿外伺候的宫人双腿直哆嗦,连站岗的侍卫都下意识的绷住了肩背,身姿矗立得更加挺拔。

温暖如春的御书房内,战战兢兢的宫人跪了一地,正殿的正中安放着的紫檀镂空龙纹长案前,身形挺拔修长的帝王身体微微往前倾斜,左手成拳撑在龙案上,半响都没有动弹。

大太监全安颤颤巍巍的跪在龙案不远处,豆大的冷汗滴答滴答的落在光可鉴人的青砖上,久久候不到主子的反应,大着胆子快速抬起头扫了一眼,发现主子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立在龙案前,通了九个窍的大太监机灵的没敢有任何动作。

主子幼时性子便沉稳老辣,后来先皇驾崩,又在前朝后宫倾轧纷争中登基,外戚权臣环视下的大胤朝看似坚固,其实风雨飘摇,那年,这位孑然一身的幼主才十一岁

内有外戚朝臣结党营私,外有强敌环视,臣欺主幼,内患纷扰不断,环视在侧的外敌也欺云王无继,边患频频不断。立国不过百年的大胤朝犹如一只强弩,稍有不慎便面临天下大乱。

在这样的环境下登基,别说一个黄口小儿,就是有通天侧地之能的绝世雄主,也不能轻而易举扭转乾坤。

当时,谁都觉得,风雨飘摇中登基的儿皇帝只能勉强在这夹缝中当个傀儡皇帝,浑浑噩噩坐在这腐烂的王朝上,等候着命运的牵制摆布,成为这个绚烂的王朝终结时受人诟病的末世君王。

等待他的,只会是史书上那一笔挞伐,那一句谩骂,那一声嗟叹,那一场罪恶的战乱硝烟起端

可是,却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已经让人谱写好了结局的君王,用他幼小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撑了起来。

杀外戚,除权臣,外定边患。

短短数年之间,一个濒临崩散的王朝一解颓势,犹如一头打盹中的雄獅,铮然而起。

这个年轻的帝王,手腕之雷厉风行,心思之深沉无垠,举世罕见!

全安苦笑,外人只知陛下雷厉风行高深莫测,却不知道这位主子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初登大位的那些年,纷乱的朝堂复杂的情势,让人犹踩刀尖,就算是绝世雄主,即便是天子之尊,也并非活得随心所欲。

从初登大位到现在,经历过那一次又一次的死生博弈,在位多年的主子性情越发清冷,喜怒更是丝毫不显。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主子第一次怒形于色即使是前些年那么艰难的局面,这也是没有过的情形

全安死死的埋着脑袋,那被扫下龙案的折子离他脑袋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都没敢去偷瞄一个字。

全安!

久久的静默之后,空寂的大殿内终于响起了帝王的声音。

奴才在!全安惴惴不安的磕了个头应声道。

把朕刚刚拟好的圣旨毁了。帝王将收回的手负在身后,长身而立。

全安一怔,主子刚刚拟好的圣旨刚拟好的圣那不是?!

全安瞳孔一缩,心跳如鼓擂。

心思急急一转,他甚至来不及多揣测,猛一磕头,是!奴才遵旨!

都下去,无朕的旨意,擅闯杀无赦!

仿佛嫌自己的反常还不够彻底,帝王再一次掷下杀意淋漓的圣旨。

是!奴才遵旨!全安爬起来,将龙案上一个精雕木盒捧起,躬身向后退出御书房,片刻也不敢耽搁。

皇帝陛下下了旨,须臾之间,御书房内的宫人尽数退出殿内。

殿内的宫人尽数退出之后,全安指挥殿门前的宫人悄声将殿门合上,将额际的冷汗一抹,压低了一些声音厉声道,无陛下旨意,今天谁擅闯御书房都是死罪,杀无赦!不想死的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好好当差!

是!

刚刚殿内伺候的宫人不必说,殿外当差耳力一流的宫人也隐约听到了殿内传出来的那声杀无赦,命就一条,谁敢不上心?

吩咐好殿外当值的,全安唤过身边的小太监,小李子。

公公^你去枢密院通稟左相一声,如无十万火急的急务请直接与右相相商,如实在有十万火急的急务再酌情定夺。

全安从幼时起就跟随伺候在皇帝身边,从缓从急,他自然分得清,也理得明。

小太监领了差事,急急忙忙就往枢密院跑去。

全安看着手里的木盒,眉心紧蹙,这圣旨是主子刚刚御笔亲书的,可这转眼间主子就龙颜震怒,还让毁了这圣旨

那折子里到底写了什么,让主子震怒到如此地步?

全安仔细的抚摸了一下木盒盖子上的精美雕刻主子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云王有继,可为何却在这关头改变了主意?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长身一立,立在殿门前给自家主子守门,也顺便给撞上来找死的人一线生机。

日光从精雕镂空纹案的窗棂透进殿来,稀稀薄薄一层冬阳,显得有些弥足珍贵。长身立在龙案前的帝王负手而立,久未动作一直到稀薄冬阳褪尽,凉意渐渐弥漫而上,最后一点光线从殿内退走,静立未动的帝王才缓缓转身。

星目如炬,丰神俊朗的帝王步下摆放龙案龙椅的汉白玉基座台阶,也不顾寒冬的沁凉,就势往玉台阶上一坐,微微俯身将地上的折子拾起,并未打开,只是静静的看着奏折,直至黑暗将白日彻底吞没。

伺候皇帝陛下多年,第一次遇上这情形的全安即使心急如焚,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一直从申时候到夜里丑时,在他以为这一夜要这样干熬过去的时候,殿内的主子终于开口让掌灯。全安连滚带爬的打开殿门,将殿内的灯火一一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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