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年年吓得快结巴了，局促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凑到你面前来，我只是……”

她瑟瑟发抖，说不下去了。

秦诗妤有些无奈，她说：“我没有在责备你。”

钟年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忍不住发出一丝抽泣。

“哭了？”秦诗妤愣了愣，想把茶杯放到桌上，但因为看不见偏了位置，底座磕在桌沿，整杯滚烫的茶一下子倾倒在腿上，让她不由“嘶”了一声。

“怎么了？没事吧？”钟年年顾不得紧张，赶紧过去撩开秦诗妤宽松的裤腿，那里已经被烫红了一片，她急迫道，“没事吧，我……我马上用异能，没事的……”

秦诗妤在灼痛里感觉到一股清凉覆盖在自己的腿上，痛楚很快消失了，钟年年的手迅速撤开，好像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玻璃瓷器，必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秦诗妤在一片虚无里准确地转向钟年年。

钟年年磕巴一声，继续说完了之前的话：“我就，只是想照顾你。”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你带来的女人照顾不好，如果你讨厌我，我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让你觉得是我在，我就只是……想照顾你。”

这回，秦诗妤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一直到空气几乎凝固，她才缓慢开口道：“我不是哥哥。”

她没等钟年年有所反应，妥协地颔首道：“如果你真的愿意，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

丧尸潮持续了两天，数万丧尸接连不断源源不绝地冲击着这个基地，丧尸中还夹杂着几只变异种，原本只在北方出现的变异种已经彻底蔓延到了南方，云诺几乎两天没合眼，在丧尸数量终于慢慢减少之后才退下前线。

白微羽给她熬了甜汤，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甜滋滋的味道，但是白微羽手艺很好，汤的味道很清爽，也很能补充透支的体力。

这是除夕那天之后白微羽第一次下厨给她做吃的。

秦沐辰出事后，她们两个有好两天没有回家，等到终于处理完了一切回到别墅之后，那锅饺子已经糊成了一锅非常恶心的东西，肉馅和面皮全部黏在一起，如同呕吐物一般。

然后白微羽就再也没进过厨房。

因此，云诺将这一壶甜汤喝得非常珍惜，一滴也没有浪费。

这一次的丧尸潮因为提前准备，并没有给基地造成太大损失，第三天的傍晚，丧尸潮基本结束，基地外的丧尸密度降低到了和平时差不多的程度，清理队开始清理基地外堆积的尸体。

云诺回到别墅，看到白微羽抱着小诺靠在玄关的墙壁上睡着了，小诺看到她，肉乎乎的鼻子一皱，就要怒目“哼唧”，被云诺一把掐住了鼻子。

小诺：夭寿啦！杀猪啦！

云诺：“嘘。”

小诺被云诺带着血腥气的目光刺了一下，怂唧唧地不敢动了。

云诺关上门，把小诺从白微羽怀里拎出来扔到一边，搂着她的膝弯抱起她，白微羽在这时醒了，一双软绵绵的手自然而然地缠上了云诺的脖子：“结束了？”

云诺：“结束了。”

白微羽打了个哈欠，想松手跳下去：“那姐姐赶紧去睡觉。”

云诺卡着她的腰，埋头在她的肩窝里，闷声说：“正要去。”

白微羽睡得迷迷糊糊，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嘀咕道：“那就不要撒娇了，快去睡吧。不对，你刚杀了丧尸回来，肯定要先洗澡，不然睡不着的。”

“嗯。”云诺的声音里带了很不明显的笑意，“你多久没睡了？一直在等我？”

“才没有，我每天都有好好睡。”白微羽说，她抱着云诺的脖子蹭了蹭，闻到了一股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并不算好闻。

白微羽是个讲究起来近乎龟毛的人，但她并不觉得云诺身上出现这样的气味有什么难以忍受，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云诺，所以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气味是她刚刚在那两天内杀死了无数丧尸的证明，云诺用她的手保护了基地里的上万居民，也保护了她。

“姐姐，你的眼睛都熬红了。”白微羽有些心疼地说，“我如果能帮到你更多就好了。”

“你好好活着就好。”云诺拍了拍她的背，抱着她想往房间走，别墅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白微羽一愣，赶紧从云诺怀里跳下来，扯了扯压乱的衣服，把因为乱动而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手指捋顺。

云诺就靠在门边静静等着白微羽收拾好自己，才打开门。

秦诗妤坐在轮椅上，微微朝她们颔首：“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云诺让开门，钟年年把轮椅推进屋子后自觉地关门等在门外——秦沐辰死后，她像是一瞬间成长了，变得沉默而有分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大喊大叫。

云诺从钟年年身上收回目光，问：“有什么事吗？”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秦诗妤应该在准备离开。

“骨灰我已经拿到了，但是很幸运，我不能带哥哥回去安葬了，他大概需要葬在这里。”秦诗妤说，“我大概也回不去了。”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基地内的公共广播突然响起来，是中央基地的强制频道，令人绝望，混乱又嘈杂的声音响彻了L基地，大概也正在华国所有的基地中一遍遍反复回响。

“中央基……嘶……地……遭到……变异……种袭击，现已……嘶……缩小……至中心……请求……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一件接一件，怎么就不能给小两口一个一起睡一觉的时间呢（哎~）

ps.钟年年&秦诗妤：直女撩姬，最为致命

第43章

中央基地的呼救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频道很快被彻底掐灭，一片死寂之后，街道上，刚刚因为成功抵御了一波丧尸潮而松了口气的人们发出绝望的哭声,钟年年刷的拉门进来,脸色惨白地叫了声“云姐”。

中央基地，无论它内部有什么腌臜的真相,它现在对于华国，甚至对世界来说都太重要了。

中央基地的强大是华国幸存者对于能够终结末世仅存的信心。

云诺皱眉,猛地转向秦诗妤，问道：“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

“我的异能是预言。”秦诗妤平淡地撩了撩戳到脸颊的头发,“我预言到了中央基地的破灭,感染是从基地内部突然爆发的,而那些和平了太久已经变得越来越天真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中央基地内部会突然大面积出现丧尸，甚至部分高层自身都突然出现丧尸化症状……他们放弃起别人来一向很干脆,现在大概已经放弃了所有外城的普通人,只把重要人物集中转移到中心塔和地下城。”

钟年年和云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白微羽揉了揉眼睛，温和地看向秦诗妤，问道：“所以,你借着这次机会提前让自己逃出来了？”

“从结果上说，是这样的。”秦诗妤认真地回答道，“因为这不是任何一次外部袭击，他们可以根据我的预言提前部署武器和兵力,而且我来到这里，是想给你带来一个机会，云诺。”

云诺慢慢眯起眼睛。

她对秦诗妤一直是有愧疚的，因为这次秦沐辰的死，也因为秦诗妤的眼睛。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像当初信任秦沐辰一样信任这个女孩。

她有些看不懂秦诗妤，这个女孩被眼前的一块白布遮掩掉了所有的情绪波动，清冷淡漠得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即使面对秦沐辰的死亡，也没有露出过太多的痛苦。

秦诗妤冷静地说：“你现在带人去支援中央基地，你会有机会从那里劫出许瑟，这是唯一的机会。许琴和许瑟的异能非常特殊，她们两个的异能是一体的，许琴在发动异能的时候能够瞬间毁灭身边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一切都化作湮粉，没有任何东西能存留，但是她的异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受自己掌控。”

秦诗妤语气清淡，一字一字斟酌着缓慢说道：“能掌控异能是否发动的是许瑟，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被称为剑与剑鞘，甚至因为许琴太软弱，她整个人的支配者都是许瑟，她们两个一旦在一处，就会是比核/弹还要可怕的武器，所以许琴和许瑟不能都被掌握在中央基地手里，否则你一定会死在她们的异能下，许瑟不会反抗你，她当初没有杀你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云诺没有说话，秦诗妤知道她提出的东西还不够，云诺可能会因为愧疚而给她一些优待，但是不会因此对她言听计从。

云诺想要从她这里知道更多，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她不确定这是否是被允许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吐出一口气，缓缓掀出了自己的底牌：“你现在正在查的东西是中央基地的死穴。”

她不相信云诺会坐视中央基地的所有秘密轻易毁灭在这场灾难中，云诺一定会去，因为她还想知道真相。

云诺的目光终于动了，她问：“你知道我在查什么？”

“五年前的实验，李乘月的死。”秦诗妤说，“我曾经预言到过M基地的灭亡，并告知了他们，我的本意是让中央基地在灭亡前夕尽可能多地救人，但是他们却想尽办法将所有幸存者全部杀死，那时候我就明白，他们在害怕着什么。”

“而现在是你接近真相唯一的机会，你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秦诗妤顿了顿：“五年前那个秘密的实验室。”

云诺沉默了，秦诗妤的到来就好像一个加速器一样，疯狂地将一切进程往前推进，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对一切一筹莫展，而仅仅半个多月过去后，秦诗妤告诉她真相就在眼前，只要她前往支援中央基地，就能获得所有秘密。

找到那间实验室意味着什么？

如果丧尸真的是从这场研究中诞生的，那么找到那间实验室就意味着一切的原始资料，意味着有可能得到关于那个最初“特殊样本”的信息，知道那个“特殊样本”的身份，甚至很可能找到如今这一切的缔造者。

云诺最后说：“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她现在太困了，大脑无法正常运转。

秦诗妤没有再逼迫，她简单地告辞：“你早点休息。”

厚重的窗帘拉上之后，房间内透不出一丝光亮。

云诺冲了一个澡，身体散发着新鲜干净的气息，她在前线的时候困倦得几乎发疯，但真正躺在床上之后，却又睡不着了。

秦诗妤说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云诺木掉的大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诗妤话里话外，最终的目的只是在请她去中央基地带走许瑟，一字都没有提到过她的父亲，而云诺她自己也没有问过哪怕一句关于云家的情况。

白微羽安静地躺在她身边，少见地一言不发。

她知道，秦诗妤的预言从不会出错，而秦诗妤是凭借预言到的未来做出行动的人。

那个实验室吗……

云诺突然开口，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突兀异常。

“我明天整合人员去援助中央基地，这次可能会很危险，你留在这里好吗？”

白微羽弯着眼睛，轻声说：“可是我不想跟姐姐分开。”

云诺也不想跟她分开，但是中央基地的集体感染实在太诡异，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会突然丧命，云诺绝对不希望白微羽去冒任何险，更何况按照秦诗妤的预言，她最后还要去那间意味着一切开始的实验室，那里更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白微羽见云诺沉默了，她翻了个身，慢慢问道：“姐姐，你想要做救世主吗？”

云诺缓慢地摇头，白微羽又问：“那么，真相真的那么重要？”

云诺说：“我想创造一个能让你安稳活下去的地方，现在的L基地还远远不够。”

白微羽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

她握着云诺的手，突然在云诺轻而缓的呼吸声中明白了，即使没有那些所谓的真相，云诺最终也会选择去中央基地救人，因为这个人的本质是柔软的。

但如果她坚持阻止，云诺是会留下来的。

只要云诺这一次留下来了，她就能够毁掉所有关于她的信息和证据，云诺以后再想要查这件事情时，就只能发现，所有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八个月前陨石降落的那个晚上，Prometheus计划最珍贵的特殊样本在杀死了所有人之后，踩着满地鲜血走出实验室，仰头看见了一片璀璨星光。

一直到人类彻底消失的那天为止，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样本是谁。

只要她说，你不要去。

白微羽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沉默而平静地跳动着，她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刻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她想让云诺看清她。

那是一种仿佛占有欲一样的心情，一种近乎嫉妒的感情，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感像是漆黑的菌丝，不知道从哪里探出来，却很快很快地爬满了她的身体，堵住了她的心脏，又从那里蔓延出来，勾缠着她的四肢，她只是睁大眼睛在一片黑暗里盯着云诺的侧脸。

她意识到，她在嫉妒着云诺眼中那个纯白的自己。

云诺想要为“她”创造一个能安稳活下去的地方，但是对她来说，永远不会有那样的地方。

漫长的呼吸之后，她听见自己温柔的声音。

“我会乖乖待在基地里，保护好自己。”她一时间分不清说出这句话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本心，“姐姐，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的命是给你的，如果你离开了，我将会无法生存。”

白微羽温柔又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手抚过云诺的发丝，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在为此悲伤。

如果你离开，我将会无法生存……

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上，谁的离开，都无法阻止她必然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