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陆安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蹲在草丛里的两个孩子,墩儿看到陆安还巴巴的跑过来求抱,却只得了一个冷脸。
“回家,在这儿带着作甚?”陆安一把拎住墩儿的衣服领子,把她拎起来注视着,黑沉的脸色明摆着不悦,顾及到江琼还在,便没有当场发作,心里对于江琼的魔王属性认识,却是又重了几分。
“姐夫,我是带着墩儿来找菊花玩儿的,结果就看到了菊花她姑姑……。”江琼察觉到陆安的表情变化,小声的解释着她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菊花?”
“菊花是我认识的朋友,她会绣花还会喂猪做饭,很厉害的。”江琼提起菊花来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不少,在小孩子的心里,会她不会的东西,那就是厉害。
“走吧,我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们。”陆安抱着墩儿,温声和江琼解释着,“这里的住户之间离得远,你们又是小孩子,还是在家里玩安全一些。”
“我知道了。”江琼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小孩子总是喜欢在外面疯玩的,尤其是江琼这般的孩子,在家里就几乎和把她关在笼子里无异了,只是她也不是很小了,还是能懂得陆安的关心的。
“你要是喜欢出来玩,可以在外面有人的时候出来,现在这世道还不是很稳,小心为上,你看刚才我找不到你们就会很担心。”陆安平常不喜欢说教,如今是正好碰上了,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在她看来,江琼是聪明的,不过是年纪小,还没有收心。
“我知道了,谢谢姐夫。”江琼抬起头笑着说,她正处于孩子与少女的分界期,是脾性最大的时候,却耐着性子听陆安絮叨,无非是因为韦氏平常多说了几句陆安的事迹,被她给听到了。
“姐夫,你是不是真的上过战场啊?”江琼眼看着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便伸手拉了陆安的衣襟,让她走慢些。
“这还能造假不成?”陆安依着她的意,放慢了脚步,对她问出的问题则感到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江琼的第一句会是以这个开头。
“那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地方啊?”江琼亦步亦趋的跟着陆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没了生疏感,仰头巴巴的盯着陆安。
“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吃人不吐骨头,有的人上一刻还在与你讨论回家娶媳妇,下一刻就死在了敌人手里,在那儿,你能做的唯有努力活下去。”陆安眼底浮现出一抹阴翳,那是战场上积攒下的不良情绪。
“那,怎么才能活下来呢?”江琼半点儿没有退缩害怕的意思,兴致勃勃的打听着自己所好奇的。
“活下去,就是要敢于相信同伴,又得时刻警惕着自己除外的所有人,关键时刻,要比任何人都心狠,不管是对别人还是自己,而这只会让你不至于死的那么早,剩下的就要看运气和实力了。”
“那姐夫你一定是运气和实力并存的人,我听阿娘说你还立了功,可真厉害。”江琼崇拜的望着陆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没有,我一点儿也不厉害,立功也只是碰巧了罢了,不然我又怎会主动回来?”陆安不愿再提以前的事,尤其是一个还在接触社会的孩子。
“好吧。”江琼识趣的不再问,只是揪着陆安衣襟的手没有再放下,而是一路牵着。
“去哪儿玩了,你们还一块儿回来?”江琰靠在门口,远远的看见陆安她们就迎了上来,顺手摸了一把江琼的头,这孩子竟害羞的的直接跑着走了。
陆安失笑的看着江琼的背影,在看到江琰的一瞬间,她就松开了手,如今又这般害羞,被格外对待的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娘子,你这阿妹可半分不似你。”
“你看出来了,你别看她整日疯的不行,却是犟的很,决定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江琰十分有感触的回答,为着江琼的犟,她小时候没少挨江父的训斥。
“看着是个有主意的,应当是有自己的梦想什么的,她今天一直问我战场上的事,娘子你还是让阿娘多注意她几分为好。”陆安如今又有些后悔了,与江琼这么个孩子说那么多作甚,平白勾了她的心思。
“我会跟阿娘说的,有阿娘在,她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提起韦氏来,江琰很是敬佩,在她心里,她阿娘那就是孙猴子怎么也翻不出去的五指山。
第55章
到家得时候韦氏正在院子里坐着挑种子,马上就是秋收了,她们家地少,把饱满的种子挑出来,到时候也能稍微提高一下产量。
“去哪里玩了这是,弄得这么脏?”韦氏见惯了江琼邋遢的样子,并没有多在意,更没有放下手头活的意思。
“你们去旁边玩吧。”陆安放下墩儿,凑近了韦氏低声说明情况,“咱村里的二丫碰死了,她们俩许是瞧见了,晚上还得多注意一下。”
“二丫?杨家的那个二丫?”江父好面子,自诩读书人,不愿与普通人家交好,连带着韦氏也少有出门聊天的时候,知道二丫还是初初搬来的时候听人说的。
“是,她兄弟要把她卖了,她不愿意。”陆安没说百姓们对于栓子的意见,而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
“造孽啊,这人也不怕死了下地狱哦!”韦氏合掌连呼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面上有的是对二丫的同情,但也仅限于同情了。
“我先回屋歇会儿。”陆安没了谈论的兴致,默生回了江琰的房间,位于西厢位置的下间。
“娘子,你说朝廷都定了几十年了,咋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陆安愁苦着脸,满是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立国后几十年的现在。
“几十年了,有些思想很难改变,有的人本性如此,跟多少年没关系,你莫要多想了。”江琰轻手关上门,安慰着陆安,温柔的声音就像最大剂量的镇定剂一样,瞬间抚灭了陆安心头的火。
“是啊,他们固步自封,抱着所谓的规矩死死不放,简直倔到了极点,殊不知,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亲近的人。”陆安长叹一口气,三两下脱掉外袍,懒懒的躺在床上,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
次日一大早,陆安就带着江琰墩儿离开了,终其原因,还是江父那锅底一样黑的脸。
“娘子,在镇上稍微停一下吧,我有点事儿。”陆安向江琰询问道,她心里堵的厉害,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缓解。
“好,你去就是,我在这儿等你。”江琰很好说话,也不知有没有看出陆安的心不在焉,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只静静的抱着墩儿。
陆安到了镇上就停下来了,逛了一会儿就在街上找了两个乞丐,许诺他们跑这一趟,有五钱可以拿。
“你猜我去干嘛了?”陆安神神秘秘的向江琰嘚瑟,她一高兴,就多了几分玩闹的心。
“你找人去县衙了吧?”
“你怎么猜到的?”陆安有些惊讶,她肯定自己没说过县衙,也自信自己没被江琰听到自己说了什么,那她是如何猜出来的,难道人真的生而不同,有的人能聪明如斯?
“不告诉你。”江琰笑眯眯的拒绝,她才不要告诉陆安,告诉了她自己以后就猜不到了。
“好吧,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陆安心情好,什么都不计较,这样的拒绝在她看来,是一种情趣。
“法令不下乡,你怎么知道县里会管的?”江琰对这个比较好奇,毕竟,县衙又不是她家开的,还能因为她一句话就查不成?
“因为我足够了解这个县令,她是乾利初年的进士,是当今的门生,而且她不过而立。”陆安点明了几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传之秘,不过是她多知道一些信息,从而推断出这是一个渴望功绩的县令,她不光不会放过这样的事情,还会关注更多。
“原来是这样啊,当今不过而立之年,执政还得几十年,下面的人可不得好好顺着她的意,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江琰朝京城方向抱了抱拳,当今这位,可不是一个软柿子。
“我是不是很聪明?”陆安头一歪,靠在江琰肩膀上几分力,撒娇似的说到。
“聪明,再聪明不过了。”江琰失笑着回答,陆安这样子,像极了讨要糖果的墩儿。
“敷衍。”陆安轻哼了一声,她能察觉到江琰的想笑,便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
“阿母生气。”没等江琰说什么,墩儿就指指陆安的脸色,向江琰小声嘀咕,奶声奶气的话语,打乱了陆安想要逗弄江琰的想法。
“我没生气。”
“就是,你阿母那么大方的人怎么会生气,墩儿你看错了,你阿母只是有些不高兴而已。”江琰笑着说,还不忘反击陆安一句。
“你啊。”陆安笑着摇摇头,安稳的赶着牛车,小声的凑到江琰耳边嘀咕,“其实我是感谢□□的,若不是她建立了乾朝,我可不能娶到你做媳妇儿。”
“是啊,乾朝建立,为女性立了不少法,她们做皇帝,做的明白。”江琰压低了声音说,她与陆安一样,对这个朝廷是敬畏的,是欢喜的。
回家的路被二人的笑声掩盖,墩儿也时不时地拍手跟着笑,童稚的笑声最具感染力,直到家,陆安的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眉上的疤痕好似都浅了不少。
“一大早的,这是去哪儿了?”路上遇到陆勇,他背着弓箭,手里还拎着几个兔子,看着收货很是不错。
“我陪阿琰去送了节礼,马上就八月十五了,头一年成亲,可马虎不得。”陆安偷偷的指指江琰,与陆勇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容。
“要去好,第一年上门,礼可不能轻了。”陆勇拍拍陆安的肩膀,低声交代着自己的经验,“到了那,岳父说什么都是对的,吃饭的时候,一定不能把他喝醉,不然会让他没有面子的。”
“我知道的。”陆安笑着应下,她都回来了,陆勇跟她说这些,已经用不上了,就冲她把江父喝成那个样子,就可以想象今年过年的时候会是何种场面,到底是她年轻没忍住啊。
“这兔子不是活的,我正打算去镇上卖了呢,你还要不要?”陆勇拎高兔子,让陆安看了看,这可是大丰收,论斤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数了。
“我这刚从岳家吃了肉回来,今儿就不要了,天太热,放不住。”陆安想了想摇头,这兔子看着得有好几斤,不像一顿能吃完的样子,天气那么热,一夜就能臭了。
“也好,等过几日腾出手来,我给你整几只活的,养着方便。”陆勇点点头,随手把兔子扔到了背篓里,对陆安说过的要养着记得清楚。
“好,劳勇叔您多留意了。”
“小事而已,你快回去吧,我也去镇上看看。”陆勇挥挥手大步离去,很快就化成一个小黑点,而后消失不见,陆安对他的脚程深表羡慕,山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陆安虽不至于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干活,可也需要日升而作,日落而不息,每日劳作到深夜,整日的衣服就像水洗了一样。
“这苞米还真不是人摘的,太难受了。”陆安趁着陆元宝去那边帮忙了,连忙打了水冲澡,浑身痒痒的感觉,是真难受。
“我给你又烧了一些水,你好好洗洗。”陆元宝在,陆安便多了几分顾忌,白日里很少冲澡,只有晚上难受的厉害,才会好好洗洗,今日倒是难得得了空闲。
“娘子,我浑身疼。”陆安哼唧着向江琰撒娇,她是真没想到收苞米会是这么累的一个活,就像浑身散了架一样,还痒痒的厉害。.
“我给你擦头发。”除去卖给姑姑的几亩地,剩下的都是陆安一个人掰下的,她说什么也不让江琰下地,最多在外面往背篓里装一下。
“还要按按揉揉。”陆安软着声音,这几亩地的苞米收下来,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当然,睡前需要江琰安抚一下。
“好,不过得晚上,好不好?”江琰好脾气的答应,她是心疼陆安的,可这人犟脾气上来,数码不让她下地就是不让她下地,谁说都不顶用。
“好吧,我先睡会儿。”陆安累的受不了了,苞米已经掰回了家,剩下的剥皮坐在家里就能干了,就是她还得去地里割苞米杆,到时候捆成捆放在院子里,冬天烧炕暖得很。
陆安稍微擦了擦头发,就趿拉着鞋进屋休息了,她打算今天再去地里一躺,不说多了,半亩杆总是能割的完的。
陆安晃悠着去睡觉,江琰就搬了小板凳在院子里剥苞米,皮放在一边,苞米放一边,金黄金黄的苞米都比人的手掌还要长,各个圆润饱满,看的江琰心里乐呵呵的,今年她们家收成应该是不错。
“阿嫂,我回来了。”陆元宝自己的二亩地还是陆安帮她收回来的,她这一趟是去看看陆大打算怎么收,好决定怎么帮忙,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这么早,阿爹他们不收苞米吗?”江琰方才为了陆安洗澡,把门拴上了,如今惹得陆元宝多看了她好几眼,她有心解释,又不好意思,不解释,又好像是被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