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海蒂小声问道，“好像出事了。”

原是远处村庄里，火光冲天，人类的惨叫传出老远。

两人立刻起身，黑暗中只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村庄中四处破坏，尖锐的长啸几乎要将人耳朵震聋。

是龙。

阿诺带着海蒂飞到村庄上空时，他才发现，这是白天遇见的那位女士。

“她发狂了。”海蒂冷静道，“再不制止她，会死更多的人。”

阿诺不疑有他，也变出原形。

不知道为什么，雌龙一看见他，变得更加的暴躁，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过来。

两只龙在一番打斗后，阿诺占据上风，在海蒂的指引下，把已经脱力的雌龙带到另一边的山头。

“她生病了吗？”阿诺饱览群书，可人类对龙族也一知半解，还没他知道的多。

海蒂瞥他一眼，“可能吧。”

阿诺觉得海蒂很奇怪，她面上平静，可眼睛里的光异常明亮。

他突然感到心慌。

“去找些水来吧。”海蒂对他说，“她看起来很痛苦。”

阿诺没找到水，又因为不放心海蒂，提前返回。

结果他刚到山顶，就看见一向身娇体弱的海蒂拉开一张足有她半身高的弓，箭头上的银光几乎要将阿诺的眼睛灼伤。

“海蒂？”阿诺轻声叫她，“你在干什么？”

海蒂睨他一眼，目光冷漠，没有丝毫停留地又转回去瞄准，手指一松，长箭瞬间就飞了出去。

那是阿诺头一回知道有屠龙箭这种东西。

第一次见，他就永远地失去了一位同族。

雌龙发出最后的啸声，凄惨痛苦，此后再没了声息。

“我在为民除害呢。”海蒂动作利落地收起长弓，“现在解决了。”

当晚，海蒂与阿诺摊牌。

“我不需要你了。”她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明天我就会启程返回国都，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出乎她的意料，阿诺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她是那只龙。”他问海蒂，“是吗？”

“你调查我？”海蒂有些意外，接着便毫不犹豫承认了，“对，就是她杀了我的父亲和兄长。”

海蒂没告诉过他，她八岁那年随母亲去边境线看望族人。天将亮时敌人突袭，一只巨龙飞翔在城池上方，乌压压遮住了半边天。

父亲带着剩下的战士冲出城门，兄长领命镇守城池保护民众，母亲抱着她混在平民之中。

人类怎么打的过龙呢，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看见父亲战死，兄长被巨龙的爪子劈成两半，族人纷纷倒下。母亲一直在哭，眼泪落在女儿衣领里。

阳光灿烂，海蒂只觉得浑身冰凉。

后来，连母亲也走了。

自那之后，她恨透了龙族。

他们在一起以后，有天晚上海蒂做噩梦，梦里哭的凄惨，一直在叫父亲和母亲。

阿诺很心疼，便留了心。

知道这件事以后，他对海蒂更好，想补偿这些年海蒂失去的爱。

直到这天之前，阿诺都一直以为海蒂是真的喜欢自己，她需要他。

后来他才发现，海蒂需要的从来不是阿诺，而是一只龙。

作者有话说：

海蒂父母去世是在第一次见到阿诺之后，第二次见到阿诺之前噢。她一开始就是想利用龙，动不动心对她利用阿诺这件事并没有影响。

大概是这个意思

第51章

“点心里掺了毒，雌龙痛苦难耐，维持不住人形，剧痛之中肆意破坏。”这么多年，阿诺再回想起这些事，还是觉得难过，“再与我打斗后就没了力气……本来毒不致死，但海蒂补了那一箭，就彻底没了希望。”

小王子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你。”小王子低声道，“她在利用你。”

“我知道。”阿诺说。

是他自己执念太深。

海蒂这件事做得隐蔽，是以尽管雌龙的龙骑士在别国身居高位，也寻不到是谁动的手。

可阿诺很长一段时间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本来有机会救那只龙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阿诺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是对还是错，但间接杀死了同族这件事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而且他无法离开海蒂。

就算海蒂不需要他，她也依然是他的龙骑士。

其实一开始也心存侥幸，觉得她总归还是喜欢自己的，直到后来海蒂结婚。

新郎也是他的学生，是海蒂在王宫学习时的同学。

海蒂的婚礼他去参加了。

“你曾经向上帝发誓，说绝对不会对我撒谎。”

那天海蒂打扮的非常精致，眉眼间是阿诺熟悉的倨傲。

她知道阿诺想问什么，但她不回答。

“母亲病重的时候，我曾向上帝许愿，只要她能好起来，拿我的命换都可以。”海蒂微笑着，满是嘲讽，“有用吗？”

“我父亲和兄长死的时候，我也向上帝许愿，有用吗？”

“上帝不会保护我，我自然也不会相信他。”

现在他和小王子站在花园入口，从这个位置隐约可以看见大厅里那尊上帝雕像，十年如一日的朝众人微笑。

“我既已不介意，小殿下也不必为我担心和不平。”阿诺笑着摸了摸小王子的头顶，“她确实不知道你和卡尔的关系，这件事是她做错了。”

小王子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恶龙的名字，阿诺就记住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她身边呆着？”小王子很不解，“就因为她是你的龙骑士吗？”

“她驯服了你，你就要一辈子跟着她？”

阿诺不太清楚怎么跟小王子解释。

书上说的没错，龙确实是长情的生物，可以长久的爱着一个人。

又或者说，他对于同族杀死了海蒂的亲人始终怀有歉意。

再或者说，不离开只是一种习惯和责任。

许多话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你还小”。

小王子乍又听到这句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再说我小我就揍你了。”他恶狠狠道，“我不生气了，你走吧。”

“不生气就好，生气会变老。”阿诺温柔地笑。

“那我更要生气了。”小王子说，“走吧走吧，别碍着我眼。”

“艾尔？”姐姐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想什么呢。”

小王子这才回神，发现面前的贵族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发话。

他压根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好吧。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道：“夫人身上的香水可真好闻。”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接着他仔细闻了闻身边的味道，倒觉熟悉了。

“小殿下，这不是香水，是香薰。”贵族夫人微微倾身行礼，“最近流行用香薰熏衣服，这样留香更久。”

“噢？是什么香薰？”

“也是近来受欢迎的，味道特别好闻，听说里头加了些龙骨骨髓……”

“砰”一声脆响，小王子手里酒杯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艾薇皱起眉头——今天第二回了。

小王子并不震惊这个，在贵族之间，这种香薰并不稀奇。他只是突然觉得心慌，甚至在酒杯摔在地上后，还心神不宁地下意识去捡。

连手指被碎片割破都没发现。

“艾尔，你的脸很白。”艾薇把他拉起来，“回去休息吧。”

小王子点点头，迈着大步离开。

艾薇看着弟弟的背影，低声吩咐骑士道：“你跟上去，再让人叫个医生来。”

骑士颔首领命，默默跟在小王子身后。

第52章

恶龙在房间等了小王子很久。

他本想出去，刚开门就发现有个侍女站在门边。

“先生？”侍女小心翼翼道，“您是想洗澡吗？”

恶龙：“？”

“小殿下吩咐了，如果您想洗澡就给您准备热水。”

恶龙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会儿，直把侍女看的头皮发麻。

实际恶龙是在思考问题，并且迅速给出答案。

“要冷水。”过了会儿又补充道，“谢谢。”

小王子回到房间的时候，恶龙刚洗完澡，套着浴袍在擦头发。

直到看见恶龙，小王子的不安才略微散去。

只是头还有点疼。

“你洗冷水澡？”虽说春天已经到来，可天气依旧有些寒冷。

小王子隐隐有些生气。

这龙嘴上怕他冷，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这里很热。”恶龙跟他解释，“还很香。”

小王子一愣，警惕道：“我没有藏吃的了。”

恶龙失笑，却没再说话，牵着小王子坐在床边。

洗了冷水澡的恶龙身上冰冰凉凉，他们挨得近，小王子甚至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气。

“好舒服。”他低下头，拿脸颊贴了贴恶龙的手臂。

动作非常亲昵。

恶龙没想到他会这样，猛地一缩手。

小王子抬头看他，满脸都是问号。

一人一龙用眼神交流。

小王子：你干嘛？

恶龙：离我远一点。

小王子：什么意思？

恶龙眨眨眼：你没洗澡。

小王子：……

小王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露天居住几十年的恶龙嫌弃了。

“就不。”小王子说着话，硬是抓着恶龙手臂啃了一口。

结果恶龙皮太厚肌肉太结实，啃的小王子牙疼也没留什么痕迹。

“你要咬这里。”恶龙指指自己脖子，“这里比较软。”

小王子“哦”一声，毫不客气亮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恶龙这会倒不嫌弃他脏了，老老实实伸长脖子。

但是许久没等到小王子“动口”。

他想诓我，小王子想。

那里肯定更不好咬。

我就不。

“我的花呢？”小王子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的星星呢？”

“在那儿。”恶龙非常贤惠，已经拿了个小瓶子将花装起来。

小王子便挪到床头去看他的满天星。

恶龙默默地盯着他看。

刚才在花园里，只有月光柔软的光线，瞧着小王子的脸总有一半没在黑暗之中，看不太真切。此刻烛光明亮，衬得他侧脸棱角分明，像是工匠打磨了许多年的艺术品。

他还闻到小王子身上有甜腻红酒酒香，混合着房间里原有的清香，变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不浓烈，却勾的他龙心发颤。

他又体会到了之前的感觉，嗓子发干，心跳加快。

想喝水。

半天没听到恶龙说话，小王子回头看他，正撞进恶龙的眼睛里。

那双眼里情绪复杂，小王子看不太明白。

这有点像那天骑士饿极时看见烤乳猪时的眼神。

我像烤乳猪吗？

小王子认真地思考。

“你……”小王子打破沉默，“你怎么了？”

“是不是饿了？”

恶龙摇摇头，片刻后又道：“有点渴。”

小王子环顾四周，发现他那傻乎乎的侍女非常听话的送了些吃的，并且只有吃的。

他跳下床，去找守在门外的侍女。

结果发现骑士在外面。

“小殿下。”骑士默默探出脑袋想往里边看，“你还好吗？”

他觉得小王子脸色不大好，嘴唇都是苍白的。

小王子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挺好的，想喝水。”

“待会让人去取……喜欢你那只龙在里面？”

乍一听这句话小王子还挺乐呵，听到后面那句话又蹙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骑士面色正经，“除了他你还会带谁进你房间。”

小王子私人领地意识非常高。

闻言，小王子不说话了，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听着小殿下。”骑士表情认真，“记不记得美男鱼教你的，没成年之前不许亲吻，知道了吗？”

小王子很没皇室礼仪的翻了个白眼，“嘭”地合上门。

他转过身，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恶龙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王子拍拍胸口，“你吓到我了。”

恶龙脸颊泛着红，身上的水气早已散去，面前躯体散发出的温度似乎比自己还高。仔细一看，恶龙眼睛里都是红色的血丝。

他这是……哭了？

这让小王子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加晕乎乎。

恶龙只盯着他看，片刻后突然伸出手握住小王子后颈，长腿往前一跨，直直地将人抵在门上。

门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小王子被迫仰着头，下颚到脖颈的线条流畅，脆弱的好像恶龙轻轻一拧就能断掉。

“唔。”小王子发声有些艰难，“恶龙先生……”

恶龙偏过头，蹭了蹭小王子脸颊。

他忍不住了。

“艾尔。”小王子听见恶龙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想亲你。”

作者有话说：

害，海蒂跟阿诺之间是有契约的，龙是没办法离开龙骑士的。

第53章

“艾尔，我想亲你。”

小王子一脸迷茫，“为什么想吃我？”

恶龙觉得头晕晕的，好像自己也发烧了。

肯定是被小王子传染了。

“我想亲你。”恶龙没什么耐心，语气也不大好，“我要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