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深凝望着唐夏,启唇轻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他停顿,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怔忡,复又继续,“《上邪》里经典的一句,你听过吗?”
唐夏出神,慢慢摇头。
“傻瓜,”韩誉笑,嗓音磁性,“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抬眸,话却哽住了。
沙发里的女孩正在打哈欠,身子窝成小小的一团,眼皮耷拉了下来。
天快亮了,她也的确乏了。
韩誉见唐夏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当下噤声。
室内陡然安静。
他的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适才的那一句话。
其实,翻译过来,仅八个字,便可囊括——
但若情深,矢志不渝。
韩誉仰面躺倒,明明困顿,大脑却清醒。
翻来覆去了半个多小时,他苦笑着撑起身子,盯着自己裆下发呆。
“我跟你说,她还是未成年,别太过火了。”
“知道什么是未成年吗?就是你碰了她,会犯法的。”
“兄弟,忍忍吧。”
黑乎乎的房间里,少年绷着一张脸,一个人碎碎念叨。
得亏唐夏睡着了,否则让她看到韩誉这自言自语的模样,保不准怀疑他是在梦游。
“忍不住?”片刻后,韩誉又闷闷地嘀咕了句,言罢,他干脆从床上跳下来,摸黑进了卫生间,“那你只能洗个冷水澡了…”
最后几个字,透着无尽的哀怨。
少年关上门,打开灯,再打开淋浴室的花洒。
当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精瘦的后背,霎时就激起了一阵寒颤。
韩誉抚了抚自己的胳膊,冻得上下两排牙齿疯狂碰撞,咯咯作响。
他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好歹是个取向正常的成年男性了,怎么还得躲在卫生间靠洗冷水澡压制胸腔里那股翻卷的无名之火呢?
韩誉想起刚才和唐夏嬉笑间,不经意的肢体接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丫头,对他也是太过信任了,竟然敢大晚上跑进他的房间,还各种“撩拨”,万一他的冲动大于理智,她哭都来不及。
刺骨的冷水从头浇下来,少年用力甩了甩脑袋,关掉花洒,将浴巾随意裹在腰间。
然后他打了个喷嚏,挂下两条鼻涕。
出了卫生间,唐夏还在熟睡,韩誉便旁若无人地解开浴巾,在空调房里慢慢擦着身上的水渍。好不容易擦干,他套上长袖卫衣,走过去打横抱起唐夏。
她舒服地在他怀里哼了哼。
韩誉轻笑,将女孩塞进被窝,随即掖好被角,坐在床头盯着她安静的睡颜,很是满足。
坐着坐着,他也困了,身子慢慢歪斜,到最后,少年的脑袋枕着唐夏的长发,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洒在女孩秀气的脸庞上。
唐夏迷迷糊糊地睁眸,抬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
身边好像有什么动了动。
她奇怪,眯起眼睛转头看去。
入目,是一张哪怕被放大,也依旧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容颜。
唐夏呼吸一窒,一声尖叫被自己给噎在喉间!
我靠!她怎么睡床上来了!而且韩誉还睡在旁边!
女孩惊得差点跳起来,但生怕吵醒韩誉,赶紧捂住嘴,翻身蠕动着想从另一边钻出被窝。
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少年皱了一下眉,眼睫轻扇,似要醒来。
唐夏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韩誉,他就缓缓睁开了眸。眸底朦胧,仿若一坛久藏的酒,品得深了,容易醉。
这种新一天的见面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她尴尬,憋出一句:“早啊。”
韩誉睡眼惺忪,闻言哑道:“早。”
少年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打招呼的地点,甚至轻车熟路地翻身,手臂往唐夏肩膀上一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呢喃——
“唐夏,我们以后的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他好像,已经预见了未来。
睡前和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此生挚爱。#####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但我就是不写~啦啦啦~
第362章送花
唐夏狼狈地往外跑。
“砰”地一声,房门重重合上,韩誉翻身,满足地笑了。
他懒洋洋坐起,洗漱完毕后简单收拾了下着装,便慢悠悠晃去了隔壁唐夏的房间。
“咚咚咚,”轻叩三下,韩誉唤道,“准备出发了吗?”
昨儿吃晚饭时他们就定好了今日的计划,因为旅途只剩下两天,所以要抓紧时间把陆木斯值得逛逛的著名景点,都去个遍。
唐夏套了件白色的羽绒服,脖子里挂着根艳红的围巾,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莹白剔透。
韩誉看到她的一刹那,忍不住眯起眼睛,温柔地抚了抚女孩的脑袋,“真漂亮。”
他夸人的表情很是认真,让唐夏有些分不清这家伙究竟是在逗自己还是发自肺腑。
于是她只能低头,嘀嘀咕咕道:“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韩誉跟上唐夏的步伐,主动牵起后者的手,笑语盈盈。
唐夏不说话,半张脸埋进暖和的围巾里。
出了酒店,女孩仰起头,深吸一口这大清早凉爽的空气。
街道两旁的排水管道昨夜来不及下水堵塞了,以至于路面上还有着仿佛泼墨画般的雨势残留,唐夏顽皮地跳开一个水潭,结果却一脚踩进了另外一个水潭,溅起的泥水好巧不巧落在韩誉的鞋头。
她一愣,心虚地转眸。
身后的少年挑了挑眉,无奈地提醒道:“小心滑。”
真的是,自从遇见了唐夏,他一直在刷新自己洁癖的底线。
女孩点点头,笑得无害:“知道啦。”
或许是因了凌晨那一场雨,今儿出门的行人并不多
。一整个上午,佳木斯的天空都是阴沉的。唐夏和韩誉游走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直到下午三点过后,两人从当地的一家博览馆出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太阳在高楼背后,探出了半颗脑袋。
雨后放晴。
佳木斯的生活节奏比起海城要慢很多,这里的人喜欢蹲咖啡厅,一蹲便是一天。
这应该也算是特色吧。
“要不,我们也去坐坐?”
韩誉指了指街对面那家看起来不错的咖啡厅,低声询问唐夏的意见。
她往后退,犹犹豫豫,“你想去吗?”
“不是你说,要感受什么城市的魅力?”韩誉促狭。
唐夏噎,见少年的表情似有意向,妥协道:“好吧,那就去看看。”
其实她对咖啡厅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总不能一直是韩誉在迁就自己,偶尔也该有一次,是她能够迁就他
。所以,唐夏跟在少年背后走进咖啡厅,末了小心翼翼打量了室内一圈。
随即,欲哭无泪。
她就知道,这里是适合情侣来的地方!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轻柔的钢琴曲,食客不多,仅角落里坐着几位,皆是一对对年轻人。
室内装潢偏欧式,顶上的吊灯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在大理石地面折射出弧度恰好的阴影。而临街的设计,则是整片落地窗,落地窗下卡着单人沙发,最适合情侣相对而坐。
这样,阳光、美景、最爱的姑娘,都会在视线内。
韩誉和唐夏寻了个最靠里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便递来了菜单,少年翻看的同时,那个高高瘦瘦的服务员就有意无意盯着唐夏瞧。
她有点尴尬,故意转过头去,假装看着外面的风景。
等服务员走了,唐夏身子往前一凑,小声道:“他为什么看我啊?”
“你长得好看呗。”韩誉想也没想就回答。
女孩哭笑不得,拿指尖点了点桌面,严肃道:“韩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好看啊?”
老实说,唐夏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属于“好看”那一种类型的女生。
她很平凡,在那个化妆还不流行的年代,素颜的女学生里,容貌俏丽过唐夏的,一抓一大把。她只是不矮,也不胖,留干净利落的长发,笑起来甜甜的,像许多人记忆里同桌的模样。
“原本是不知道的,”韩誉耸耸肩,须臾向后靠去,舒服地窝成一团,“好看的女孩子,世界上应该有很多吧?”
唐夏双手撑起下巴,虽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勇敢地承认:“是啊,特别多。”
“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她脊背一震。
“打扰一下,二位的咖啡。”
韩誉不满地抬眼,无声感叹服务员的煞风景。
极度煞风景!
唐夏赶紧移开视线,恨不得将脑袋钻到桌子底下,生怕被服务员看到自己烧红的脸。
“谢谢。”韩誉礼貌地颔首,但服务员放下咖啡杯后,并没有离开。
少年奇怪地扬眉。
“不好意思,方便问一下二位,成年了吗?”
服务员的表情有些复杂,看来也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敢问出口的。
唐夏诧异地转头,与此同时韩誉已经非常淡定地回答了,“成年了,只是我们看起来年轻,怎么了?”
女孩暗自腹诽:这算是在自夸吗?说自己年轻…
“啊,是这样,”服务员小哥明显吁了一口气,说话的语调都轻松了许多,“您看,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活动,成年顾客任意消费,可获得玫瑰一支。”
他说着,拿出身后早已准备好的活动页菜单。
“玫瑰?”韩誉咀嚼了片刻。
服务员笑着答:“是的,可以送给您的女朋友。”
他说完,下意识朝唐夏看去。
女孩慌慌张张避开目光。
“噢,原来如此,”韩誉瞥一眼唐夏,再瞥一眼服务员,“买单的时候兑吗?”
“随时可以。”
“那就现在吧。”
唐夏惊,猛然转头,却见服务员小哥在得到韩誉的“指令”后,已经效率极高地往回走了。
她想喊,又觉得公众场合不礼貌,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然后没过一分钟,那个小哥回来了。
手里一支玫瑰红得耀眼。
小哥径直朝她走来,还未靠近,便递出手,似要将花送给唐夏。
结果——
“稍等。”
韩誉轻咳一声,打断。
服务员扭头。
少年慢慢伸出胳膊,手掌摊开,似笑非笑道:“这花,难道不是由我亲自送吗?”#####今天只更新一章啊宝宝们!我要加班加点写活动策划去了,明天得交,不然…扣工资!扣扣扣!明天撒婚后小插曲的狗粮~毕竟你们知道的,正文会在大学就完结,所以婚后的内容,会各种插叙着写~
第363章婚后
服务员脸上瞬间露出了尴尬不已的表情。
“抱歉抱歉,”他说着,连忙转身将玫瑰花递给韩誉,“您亲手送更合适。”
“嗯,”少年懒洋洋应着,待掌心上传来花茎倒刺的扎痛感,才不徐不疾收回手臂,淡淡道,“谢了。”
那服务员立刻回答:“不客气的,二位慢用。”说完,他几乎是狼狈地离开,连头都不敢回。
唐夏憋笑,压低了嗓音道:“你干嘛呀,把人家弄得那么难堪。”
她的语气透着嗔怪,眉眼却弯着,笑意盈盈。
韩誉理直气壮,“我说的不对吗?”他反问,指尖一捻,玫瑰便立了起来,“这花倒是挺好看,来,送你。”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手往前伸。
玫瑰是真的,不是塑料装饰物,上面还沾染着点点
水珠。但是可能由于季节关系,离得近了,唐夏能看到有几片花瓣卷着,边沿泛黄。
“谢谢。”
女孩眼睛亮亮的,接过花的一刹那,笑容俏丽。
“喜欢吗?”韩誉抱臂,突然痴迷于唐夏现在的模样。
那种特别知足特别满意的模样。
赏心悦目。
“喜欢,”她用力点头,随即轻轻感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呢。”
“胡说。”
话音刚落,韩誉便毫不客气地打断。
“啊?”唐夏一愣。
少年似乎有些不高兴,勾身,眯着眸子瞪她,“第一次?嗯?”
女孩挠挠头,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我说错了吗?”
韩誉气笑了,“教师节,我白给你送了?”
“你说那个呀,”唐夏很快就反应过来,吁出一口气,随后才解释道,“那个不算,当时你不是趁着老师过节才——”
“不是。”
韩誉没等她说完,再次中途打断。
唐夏手握着玫瑰,微微忐忑。
“不是趁着教师节才送你的,”少年一字一顿,目光如炬,“很久之前就想了。”
“噢…”她抿着唇低头,不敢对上韩誉炙热的双眸,只轻问,“那以后你也会给我送花吗?”
“为什么不呢?”韩誉莞尔,明明似是反问,在唐夏听来,却仿佛一句诺言。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往后的漫长人生,他真的完成了年少时郑重的承诺。
韩誉是个并不注重仪式感的人,这点唐夏也清楚,所以寻常情侣会过的纪念日、情人节,他们在后来相处时,其实过得很少很少。
都说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唐夏觉得,自己
若不是因了这句话,怕也会感到心塞吧。
当然这不是说韩誉送唐夏礼物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反,他经常变着花样买礼物,逗她开心。
恋爱期如此,婚后亦如此。
礼物不贵,但多是些稀奇古怪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意儿。
唐夏一度怀疑韩誉的年龄和心智是倒退着生长的。
不过,他送的最频繁的一样东西,还是花。
就像那年那月那日承诺过的。
各式各样的花,每一束都代表了一种花语。
数年如一日。
连有了宝宝,晋升成为父亲,也无法阻挡韩誉送唐夏花的脚步。
其中有一件事是她能够记得一辈子的。
那个时候,宝宝刚满14个月,会走路,会说简单的句子,听话的时候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玩积木,闹腾的时候,就会扒着韩誉的肩膀,小手用力扯他头发,哭得撕心裂肺。
“臭小子,我警告你啊,我现在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才没打你!别太过分了!”
韩誉黑着脸,把怀里的宝宝往餐桌上一放,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口吻严肃。
宝宝眼泪汪汪,满脸委屈,屁股刚挨到桌面,软绵绵的手掌就抓着韩誉的胳膊不放了,跟树袋熊似地攀附上来。
“抱抱…抱抱…”
韩誉绷着下巴,故作生气状,却还是耐不住小家伙撒泼打滚,无奈又抱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