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复杂地看着于漫，低声劝道：“别闹了…”

当时正值训练间短休，女生们都在舞蹈房没出去，汪老师嗓音一拔高，大家全部看了过来。

“我是认真的，不开玩笑。”于漫一字一顿，毫不畏惧地看向汪老师。

“这不是玩笑的问题！”别说汪老师，连唐夏都气到了，“你给我过来！”她拉着于漫直接往外走，脚

步重重踩着地板，怒不可遏。

唐夏极少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对待于漫，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

她气冲冲地把于漫拖进卫生间，一关门就恨铁不成钢地骂：“当初是谁拼了命要进拉拉队？你现在说退出，想过汪老师感受没有？想过大家的感受没有？”

于漫别过脑袋，不去看唐夏。

女孩越发生气，“于漫！你能不能成熟点！这是集体活动，你退出了，那我们的队伍就不完整了！”

于漫依旧不说话，但唐夏听到她吸了吸鼻子。

“你…”唐夏素来心软，如今见于漫似委屈要哭，又有些不忍心了，“别任性，既然参加了，就要担起责任。”

“唐夏，”于漫忽然开口，嗓音哑哑的，虽然好像的确透着哭音，但眸中却清澈，“我只是不想每天都见到秦远，不想了。”

女孩一愣，心道：果然…

“到底怎么了？”唐夏放柔了语调，走过去轻轻摸着于漫的脑袋，无声安慰。

一直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于漫，无助地将脑袋枕在唐夏肩膀，神情恍惚。

“他不喜欢我呀，”她呢喃，声线细得几乎捕捉不到，“我再看到他，难受。”

唐夏沉默，“打算放弃了？”

“放弃了，”于漫接得很快，看似洒脱，可唐夏听得出，她一定是酿着血泪做出的决定，“再不放弃，我怕是都要看不起我自己了。”

她说完后自嘲一笑，“现在想想，以前真可笑，不知道人家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白白浪费这么久的青春。”

唐夏惊，秦远有喜欢的人？

女孩差点便要脱口而出问一句“谁”，可所幸反应快，生生吞咽了下去。

这无异于在于漫伤口上撒盐。

“唐夏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折腾了自己，又恶心了别人。”

于漫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唐夏身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有了依靠，有了可以倾诉一切的依靠。

“不傻，”唐夏伸手抱住于漫，轻拍着她脊背，动作轻柔又小心，“你喜欢或者放弃秦远，我都不会笑话你，真的。”

于漫低低“嗯”了声，忽然觉得整个人空落落的，像被人从心底生生挖走了一块肉，疼，很疼。

“可是，”唐夏抱紧她，仿佛想通过这动作，将温暖传给于漫，“你如果因此而退出拉拉队，那我一定会笑话你。”

怀里的少女肩膀抖了抖。

“我认识的于漫，豁达潇洒，再困难的事儿都能解决。她厌恶逃避，她敢作敢当，她活的姿态一直是我所羡慕的。”

“我希望以后的于漫，还是可以一样恣意妄为。其实我从来没说过，她笑起来的模样，特别迷人。”

于漫突然哭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唐夏紧紧地搂着她，同样红了眼眶，却咬牙哽咽道——

“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占据了你所有的视线。但当

你不喜欢他了，对他失望了，那么，哪怕每天朝夕相处，他也再不会进入你的视线。”

“不要退出，好不好？”

于漫泣不成声，拼命点头。

唐夏心疼她，附在后者耳边轻声安抚——

“于漫，不着急的，你才十七岁，会遇到比秦远更好的，更在乎你的。”

于漫哭累了，抱着女孩不松手，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唐夏的这句话。

是啊，道理她都懂。

可是，可是…

于漫仍旧觉得…

他哪里都好。

谁都代替不了。

第245章偶遇

于漫最终还是留在了拉拉队。

不过后来唐夏听邵惠说，那天于漫提及退出被她拖到卫生间教育后，邹子妤也跟汪老师含蓄地表达了退出之意。

当时汪老师那个脸色，比煤炭都黑！

于漫退出暂且不说，邹子妤那可是拉拉队队长啊，她一走，这气势还要不要了？

汪老师气得直哆嗦，若不是其他几个女生劝着，估计那天下午直接就闹开了。

所幸，不管于漫和邹子妤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到最后，两个人都有惊无险地留了下来。

只是经历了这么一出，汪老师算是彻底被她们弄害怕了，每天都盼着比赛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否则接下来如果再有谁闹着退出，她是没办法向校办交待的。

日子其实一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正式比赛的前夕。

白天的时候，每个学校的教练和球队队长前往比赛场馆进行抽签仪式，然后组委会会按照签表安排好第二天所有比赛的时间与地点。

韩誉的手气不错，首轮对手是辰大附中，一所大家都知晓的弱队。

齐回在电话里知道这个消息后，直接笑出了声音，“那太好了！今晚能睡得踏实！明天也能早些结束！”

彼时唐夏和韩誉在一块儿，听着没开免提就从手机里放肆传出的大笑，忍俊不禁。

“你倒是有自信，”少年冷哼一声，“别掉以轻心了，去年的一轮游队伍，今年不一定还那么弱。”要知道，辰大附中在去年新高一入学时，特地开设了体育特色班，虽说不见得是专门为了篮球联赛而准备，但至少挑出来的球员，质量要比以往高。

齐回丝毫不在意，“没事，好歹咱们是卫冕冠军，再说了，这不有你，还有我嘛。”

韩誉应了，随即不咸不淡道：“有我就够了。”

他说得坦然，齐回听得跳脚。

还没来不及怼回去，韩誉就迅速挂断了电话，他一口气憋在心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气得直骂娘。

唐夏笑着看向韩誉，“你倒是有自信。”

她学了刚才少年嘲讽齐回的那句话，转而丢给了他。

韩誉点点头，淡定自若，“有。”

唐夏噎，无话可说。

行吧，大概这就是卫冕冠军与MVP同时傍身而带来的让人无法轻视的倨傲。

唐夏今天原本并不会碰到韩誉的，只是表妹诗琪过生日，她去姨妈家做客，恰逢少年抽签回来，才在车站等了他片刻。

“我就不送你过去了，”看到公车驶来，韩誉略显遗憾道，“最后练练手感，明天学校见。”

“好，”唐夏应了，上车后隔着玻璃窗跟他挥手，小声喊，“加油，千万不要紧张。”

韩誉抿唇，眉眼间藏了促狭。

他打的比赛太多了，早已习惯，怕是她在紧张吧。

但韩誉没点破，只轻轻摆手，认真回答：“一起加油。”

公车扬长而去。

少年提着手中的篮球，转身便走。

附近有一片露天篮球场，虽然大夏天的有点晒，但从这里回学校太远了，韩誉琢磨着自己反正也就练个一两小时，熬一熬算了。

临近中午，水泥地上方的空气被烤出了滚滚热浪，从远处望去，三三两两的行人身影模糊不清，像蒙上了一层翳。

韩誉皱眉，睫毛上都似染了热汗。

篮球场是用绿色铁丝网围起来的，边上开了道小门，少年进去的时候没注意，一抬头，才发现场上竟然有人。

这个天气，谁会跟他一样死脑筋的在大太阳底下练球？

韩誉抱着球过去，那挺拔的男生背对着他，跳投时

脚下步子没调整好，人一歪，球却已出手。

少年耸耸肩，心道——进不了。

下一瞬，篮球砸在篮框上，震得框下的网袋不停抖动。

“咚！”

球弹出，重重落地。

身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沉默着过去捡球，往回运的时候，韩誉看到了他的脸。

少年一愣，似很意外。

秦远？

韩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已经注意到了韩誉。

“你也来了？”倒是秦远率先打招呼，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意外。

“是啊，”韩誉答，一边走一边顺口问了句，“你的伤怎么样了？”

秦远之前脚踝处的伤还挺严重的，最后几次训练几乎都没有参加，成了板凳球员。刚才他投篮，韩誉看出来了，秦远暂时还不敢将重心放在左脚上，这会禁

锢他打球，掣肘他的发挥。

因此，明天首发名单上，教练并没有安排秦远上场。

可能前面几场比赛，都不会安排了。

一是为了球队集体的荣誉，二是为了秦远自身的健康。

但他好像没意识到，练球练得比明天要上场的齐回都勤快。

“没瘸，”秦远很无所谓，说话的同时依旧在运球上篮，动作敏捷又矫健，“听说明天对手是辰大附中？”

“是。”韩誉回答得简短，毕竟消息一出，齐回就在班级群里嚷嚷了。

“挺好。”秦远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然后两人便没再聊下去了，一人一个球，互相上篮、罚球、抢篮板，配合倒算默契。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大汗淋漓的韩誉走去了场边休息，看板凳旁放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了有七八瓶矿

泉水，喊道：“喝瓶水——”

“喝，留我两瓶就成。”

韩誉低头，发现塑料袋外面倒着三个空瓶子，又喊：“你打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吧，没看时间。”

“下来坐会儿，中暑了我可不管你。”韩誉蹙眉，冷硬道。

真是服了秦远了，脚伤没好，就拼成这样。

那小子倒算听话，把球往篮框下一滚，撩起T恤擦了擦脸上的汗，慢慢走了下来。

韩誉不经意看到了秦远腹部结实的肌肉。

两个男生坐在板凳一左一右，仰着脑袋猛灌矿泉水，喉结上下滚动，汗液顺着脖颈不停流淌。

同样的姿势，却有着不同的魅力。

休息了十来分钟，粗重的喘息终于渐渐平复，秦远转头看向韩誉，懒道：“今天怎么不见你那条尾巴？不跟着了？”

“她？”少年知道他指的是唐夏，“她有事。”

秦远点点头，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真想要了解唐夏的行踪。

“那你呢？”却不防韩誉突然回问了一句，“你的那条尾巴呢？”

第246章中暑

秦远一愣。

韩誉指的是于漫，他也懂。

“为什么突然说起她？”虽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但秦远须臾便恢复了，出口时嗓音依旧是淡淡的。

“她们拉拉队差点闹翻天，你应该不会不知道，”韩誉原本并不打算就于漫这件事询问秦远，因为这不是他这种性格的人愿意去掺和的，可或许少年有些看不下去对方这始终淡漠的态度，拧眉道，“唐夏说，那几天于漫整个人都变了。”

“可她最近不是挺好的吗？”

话音刚落，秦远就接了这么一句。

韩誉抿唇不答。

的确，比起前段时间的消沉与萎靡，于漫这两天又活跃了起来。她还是同往常那样，跟男女生都打成一片，连和齐回斗嘴的功力，也上升了不少，后者总是被她三言两语怼得死死的。

可于漫真的好吗？

谁知道她表达出来的情绪是真是假，谁知道她心底的伤已经愈合了几分，谁知道她是否在白天笑而后又在深夜哭。

他们都不是她，永远不会清楚她到底好不好。

唐夏不会，秦远也不会。

“算了，”韩誉摇摇头，“继续吧。”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球场去。

秦远仰头将瓶子里剩余的矿泉水喝完，还未完全吞咽下去，便将水瓶往旁边一放，跟上了韩誉。

炎炎烈日，让扑面而来的风都滚烫了起来，道路两侧的常青落下的阴影，成了两人唯一可以乘凉的角落。那天韩誉和秦远在那里呆到了薄暮时分，才带着一身热汗和疲惫离开。

其实中间也没有一直练球，更多时候，他们坐在板凳两头，各自想着心事，谁都不说话。

回去后，秦远就病倒了。

父母都不在家，陆知桐从外面做兼职回来，看那小子仰面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面色潮红，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中暑了吧！”

秦远不说话，吃力地喘着粗气。

陆知桐放下包，像个操心的小妈妈一样，一边唠叨着一边跑去厨房。

“你呀，早上出门就跟你说了，这大热天的去哪儿不好，偏偏去户外篮球场，典型的自作自受。”

她往秦远的杯子里加了点盐，冲了简单的盐水递过去，“给，喝了。”

男生又是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不接。

“嘿！”陆知桐皱眉，“还想我伺候着喂你不成？”

秦远没力气跟她吵，勉强抬起胳膊接过，三两口便喝了个底朝天。

陆知桐总算满意了，又折去卫生间给他准备毛巾敷脸，期间又忍不住吐槽：“让爸妈回来看到，你又得挨一顿骂，何必呢？”

她这弟弟一直很不让人省心，家中父母不太吵架的，每次吵架，源头都是沙发上那小子。

“你能不能闭嘴。”

秦远本就中暑了不舒服，被陆知桐念叨，心里更生

烦闷。

“不闭！”陆知桐恶狠狠走过来，一把将毛巾拍在他脸上，怒道，“再唧唧歪歪你就自己敷！”

“我也不想让你给我敷。”秦远扯下毛巾，露出一双凌厉的眉眼来。

气呼呼的陆知桐一屁股坐到对面，看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毫无生机，真是恨到没脾气。

“量体温，我看看有没有必要送你去医院。”

秦远疲倦地抬眼，看到陆知桐将体温计递了过来。

依旧跟个死人似的不动弹。

陆知桐忍，抬手摸上他额头，在后者嫌弃躲避前，迅速果断地按住秦远脑袋，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蠢啊！烫成这样一声不吭，不要命了？”

她说完，直接把秦远好不容易敷好的毛巾掀掉，抓住他手腕就要拽起来，“走，赶紧！去医院！”

也是服了这家伙，发热那么严重，还在死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