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出了卧室，进卫生间洗漱。

抬头，镜子里的女孩憔悴不已，眼下一片青黑，精神状态十分萎靡。

唐夏赶紧低下脑袋，匆忙洗了把脸，坐到饭桌上的时候将脸埋得低。

“小夏，你怎么了？”唐之海奇怪，伸手摸了摸女孩额头，“身体不舒服？”

唐夏摇头避开，“没有，昨晚失眠了，觉得累，”她起身，咬了两口的面包放下后，想了想还是拿了另外两片干净的，用保鲜袋仔细地装好，“万一等等饿了，我再吃。”

这话像在解释。

唐之海能察觉到自己女儿有点反常，但思考片刻还是没多问，只关切道：“那今天上课别去了吧？”

“要去，”唐夏回答得很快，仿佛在执着什么，“我一定要去，”她说完，当着唐之海的面，将豆浆倒进自己的保温杯，自言自语道，“我想喝喝看，豆浆是不是真的还不错。”

唐之海愣住，目送唐夏穿鞋离开，总觉得女孩变了。

路上，唐夏还是忍不住给韩誉打了几个电话，这回，电话没通，显示已关机。

彼时女孩正在穿马路，听到提示关机，一下子慌了，眼前一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夹杂着司机气急败坏的大骂——

“不要命啦！没看见是红灯啊！”

对方骂骂咧咧，颇有点恨恨地啐了一口，“妈的，想死也别往我的车上撞啊，倒霉催的…”

唐夏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一边道歉一边疾步跑到对面，后背发凉，心头却更凉。

第133章地址

一周前，他还哆嗦着身子在小区外面等她，捧一杯热茶，宽厚温暖的胸膛罩着自己的脊背，仿若要挡住所有风雨，撑起一片天空。

彼时，少年的呼吸近在耳畔，那般灼热，那般滚烫，像火苗舔舐着肌肤，一寸一寸，几乎将她燃烧。

而现在，颈间凉风吹拂，没有了他轻浅的吐纳，没有了他好闻的清香，一切压抑又恍惚。

唐夏低垂着眼眸，心情复杂。

这条去罗老师家的路可真难走啊，弯弯扭扭的，韩誉不带她，她几乎找不着方向。

失去少年消息已有十几个小时，唐夏却觉得，这中间似乎早就隔了一个世纪。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再也没法习惯韩誉的不存在了。

他像一棵深深扎根在心底的大树，日月交替，根须愈发蔓延，谁也砍不倒，任凭他的枝叶，占据自己整颗心脏。

到达罗老师家楼下，唐夏仰头，随即抱紧怀里带着

的面包和豆浆，深呼吸一口气，暗下门铃。

她希望进屋的时候，能看到韩誉已经在了。

唐夏发誓，自己一定不会怪他，怪他昨日的不辞而别，怪他一晚上的音讯全无，怪他带给她的整夜担忧。

她保证，毫无怨言地原谅少年。

可…

韩誉并没有给唐夏这个机会。

罗老师家的客厅里坐着所有等待的同学，却独独没有那熟悉的俊朗容颜。

有人见是唐夏，好奇问道：“你没跟韩誉一起来吗？”

女孩微出神，须臾反应过来，低头穿鞋套，来掩饰自己眸底浓浓的失落与彷徨。

“没有，我自己来的，他请假了吗？”

罗老师坐在对面，闻言蹙了眉，“韩誉没说要请假，是不是忘了？”昨天刚和他母亲谈话过，今儿就没来补课，她猜测，会不会杜若回家和韩誉说了什么，导致性格刚烈的少年一个生气，不高兴来了？

这可能性还是蛮大的，罗老师如是想。

“算了，不等了，咱们先开始吧，”她摆摆手，一边给学生下发补习资料，一边道，“过会儿我问问去。”

唐夏心不在焉，随意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上次罗老师说，会多准备几个椅子，好让大家坐得舒服。这回，空间是宽敞了，可唐夏反而想念上周，那紧紧倚靠在一起的感觉。

从家里带来的早点被她放在脚边，没有心情听课，唐夏便盯着保温杯发呆。

她想送给韩誉的。

他老不吃早饭。

如果下课前韩誉来了，她还可以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做客的。

像上回一样。

或许这样的自我心理安慰会让情绪好受些，唐夏不停地默默念叨，一节课浑浑噩噩过去。

“唐夏，一起吃中饭？”下课后，同学招呼她，“我记得上周你说有事，那现在有空不？”

女孩抿唇，低低道：“抱歉啊，今天也有点事…”

“嘿，”那同学气笑了，“你一天到晚忙什么呀？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唐夏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脚下步子不停，大概怕同学挽留，一边解释一边倒退着离开，“很重要很紧急的事，非做不可。”

她说完，也不管有没有礼貌，不去看同学诧异的目光，转身直接跑了开。

女孩须臾消失于视线内，车流遮了她焦急匆忙的背影，像水滴汇入大海，再难找寻。

只余一道在风中渐渐飘散的清丽声线，似有若无——

“是齐回吗？你有没有韩誉家的地址？”

她那般着急，着急到恨不得自己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这样，她就可以一下子陪在心心念念的他身边。

齐回接到唐夏的电话时一脸疑惑，虽忍不住调侃了几句，但大概是听出了女孩语气中的焦虑，难得正经地以短信的方式将韩誉的住址发给了唐夏。

“发生什么事了吗？”齐回最后问了句。

其实他没多想，就是结合昨晚自己上线找韩誉组队打游戏对方却反常地未回，才隐隐不安。

唐夏抿抿唇，思索片刻还是道：“等我找到他了，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

齐回不纠结，爽快答：“行。”

女孩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盯着收件箱里的一串文字，打开地图导航。

韩誉家的小区距离自己家并不远，但现在从罗老师这边出发，路线就显得有点复杂。她不太识路，却知道如今不得不去识。

导航显示公交耗时在半小时左右，唐夏咬咬牙，为了不浪费时间，干脆伸手打了车。

所以，女孩很快便到达了韩誉家小区门口。

门卫大叔可能觉得唐夏面生，随口问了句，“小姑娘，你哪栋楼的？是谁家的孩子？”

唐夏愣，第一反应脱口而出，“韩誉家的。”

大叔皱眉，女孩突然心一阵跳，为自己的措辞所惊讶。

怪怪的呢…

“2号楼的啊？”大叔对韩誉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确切地说，是对2号201室那户人家印象深刻。

那户家庭也是奇葩，进进出出只一个孩子，若不是有一回搞居民问卷，他和居委会干部一起上门做调查，在这儿工作了那么多年的他，都没机会见到那孩子的父母呢。

好像几年里，就那一次吧。

唐夏不知道韩誉家在哪栋楼，只胡乱点头，“是啊，我是他同学，今天补习班有作业，他没去，我给他带来了。”

大叔“噢”了一声，“那你去吧。”说完，他的脑袋从门卫室的窗玻璃里钻了回去。

留唐夏一人尴尬不已。

她以为大叔会顺口告诉自己韩誉家是多少号的…

没办法，唐夏硬着头皮跑到2号楼楼下，对着电子门上从101排序到1802的大片数字，欲哭无泪。

这是座18层的高楼，她得一个一个试过去。

咬咬牙，唐夏心一横，指头点上闪着绿光的数字门

牌号，把36个门铃全部按响。

只要有一个给她开门就好了。

她虽脸皮薄，但事有特殊，可以厚着脸逐一问过去。

这个小区比较高档，电子门上方带有监控，按了谁家的门铃，对方那儿会有显示屏跳出来访者的脸，比较安全保险。

而昏睡中的韩誉，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第134章默契

韩誉抬手摸了摸额头，挣扎着睁开眼睛。

入目，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灰暗得仿佛仍旧处于深夜中。天花板上简单的吊灯显得有些陌生，少年定定瞧了片刻，才渐渐回过了神。

他拧眉，好看的五官皱在一起，脸上有着不常见的憔悴和颓废。

客厅里门铃声已经停了，这让韩誉生出一种大概自己产生了幻听的错觉。可不一会儿，门铃声又响了，好像那个楼下的人并没有进来，不放弃地开始继续。

韩誉有点恼，翻身将被子扯起来，把脑袋直接给蒙住。

他很累，累到恨不得一觉睡个三天三夜，谁也别来打扰。

但不知为何，精神状态极差并且十分瞌睡的韩誉，突然莫名有些睡不着了。心底里总有一道声音在说——去开门，快去开门。

少年重新睁开眼，睡眼惺忪的表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的一片清明。

只是，原本漂亮精致的容颜上，现在却有着点点瑕疵。

韩誉受伤了。

除了侧脸靠近下巴处有两道深深的红痕非常明显，他脖子里也有青黑色的淤青，像被人掐过一样，无端显得可怕。

这些倒都是小伤，最严重的，应该是额头上的划伤。

那是一道足有一指长的伤口，鲜血早已凝结，干涸的黑红色血痂落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更显狰狞。

韩誉撑手坐起，额前碎发浅浅垂下，遮了那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于是干脆下了床。

他双唇有些白，还有些干，拿起客厅茶几上早已凉透的隔夜水随意喝了口后，才转身去看门口的电子屏。

那按门铃的人也真是坚持到了固执的地步，声音吵得他睡不了，如此锲而不舍，实在佩服。

韩誉准备看看到底是何人。

他没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脚底微微发凉。

墙壁上电子屏幕亮着，现出楼下监控照出的来访者的面容。

韩誉眯着眼睛远远看去，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的轮廓…

少年难得揪起了心，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门口去。

近了，近了…

韩誉倒吸，血气直冲头顶，眼前发黑。

楼下站着的人，竟然是…唐夏！

她怎么会找过来？她怎么能找得到？她…

韩誉咬牙，眼眸沉了下来，欣喜中夹杂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犹豫。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可以让她看见吗？

少年立马转身跑进卫生间，伸手开灯。

光线骤亮。

镜子里映出的韩誉，头发凌乱，眼下青黑，素来引以为傲的容颜仿佛一下子打了折扣，透着萎靡。

当然这是少年眼中的他，毕竟韩誉挑剔的目光也从来不会放过自己。

其实他还是好看的，就是少了平日里的倨傲和自信、不羁和恣意。

韩誉抬起胳膊，撩开碎发。

这伤…该怎么遮啊？

他紧紧皱眉，思索须臾后，打开壁柜，从备用医药箱里取了一片退烧贴，对着镜子直接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因为心底匆忙，韩誉动作太大，一贴上去，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鲜血立马渗了出来。他算是能吃痛的人，但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咬牙把退烧贴给死死贴住。

退烧贴特别凉，是那种像夹杂了薄荷的清凉，和伤口一接触，那痛感…

就跟往里撒盐或者倒风油精一样…

韩誉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站在原地两手撑着洗手台，身子止不住颤抖。勉强忍住，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他才平复了表情，急匆匆回到门口。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默契，叫心有灵犀。

那在楼下等了许久的女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反平常的怯懦，忽然就对着电子屏幕恼道——

“韩誉，我知道你现在就在看我，开门！”

少年一愣，三秒后，笑容泛开。

他低低笑，嗓音微哑，伸手点了屏幕上的锁键。

对面话音刚落的女孩听到提示音，门开了。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电子屏。

所以刚刚，韩誉真的…在看她？

莫名的，突然的，唐夏鼻子一酸。

有些委屈，有些难过，她吸吸鼻涕，转头正欲推门。

“唐夏，201。”

仿若被雷劈，定在原地。

女孩呆呆地回身，电子屏没有显示少年的脸颊，他熟悉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明明分开只有短短十几个小时，明明他的声音她天天听，可如今，这温柔的呼唤像风吹过心头，勾起别样的情愫。

不盼，不求，只觉得能知道你还安好，那就好。

唐夏眼眶一红，“嗯”了一声，快步跑进楼道。

不过十几秒，女孩就已经站到了韩誉家门前。

201，是这儿没错。

门开了，虚掩着，唐夏想了想，还是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试探着喊了句：“韩誉？”

“在。”

少年应得很快，听声音距离，似乎就在门后等着。

唐夏心下一松，一边道，“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她小心地推门，可手指头还没碰到门呢，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下一瞬间，熟悉的肥皂清香扑面而来，唐夏猝不及防间，一只手扣上了她的手腕，将她直接给拉进了屋

。

“砰”的一声，唐夏后背抵着重重关上的门，一抬头，少年光洁的下巴近在咫尺，仿佛她只要轻轻仰起脸，唇角就能贴上他的肌肤。

两人几乎抱在一起，韩誉的呼吸那么近，近到唐夏莫名紧张，不停眨着眼睛，来缓解尴尬。

“韩誉…”她小声道。

“嗯，”少年仿若呢喃，两手在唐夏肩膀上方撑着门，恰巧圈起空间，把女孩扣在自己身前无处可逃，“我在。”他喉结上下滚动，高了女孩一个脑袋，这位置刚刚好，亲密而不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