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熟练的缘故,只用了约半个小时就制作完成一盆商业插花。
小心仔细包装好后,便和店员打招呼,要亲自送过去。
店员看了看时间,道:“还早,现在雨这么大,要不等小一些再过去呗,别在路上压坏了。”
“没事,都包装好了。送过去后我还要去花市那边定明天一早花车要用的新鲜玫瑰花。今天下雨,没事的话你就早点下班。”陆晚俞把包好的插花往门外搬。
宋荣臻见包装大得惊人,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搭把手。
对方似乎才注意到他,微笑着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店员帮忙推过来电动摩托,帮着把东西固定到车上。
“哎呀,先生您都淋湿了。”等陆晚俞开着车走了,店员才后知后觉地惊呼。
“啊,没事,我马上就回去,不碍事。”宋荣臻笑着拍掉身上的雨水。
“这怎么好意思,您等一下,我到楼上去给您拿一件衬衣下来换,正好您和店长身材差不多。”
年轻的店员咋咋呼呼上楼去了,临上去之前还说:“店长就住楼上,衣服您改天送回来就可以了。”
于是宋荣臻便没拒绝。
店员拿下来更换的是白色棉质衬衣,熨烫得笔直,衣服上有着清爽的阳光味道。
到洗手间换下来后用小纸袋把湿衣服装好,与店员道别,告知对方自己姓宋,改天会把衣服洗干净送过来。
“没关系,我会跟店长说。”店员倒不担心宋荣臻一去不返。
大约,是因着他那知性沉静的气度吧。
宋荣臻并没有急着求证或者与对方相认,他想看看对方对他到底有几分印象。
回去以后找私家侦探查了那家花店,两年前才开起来的,店长之前据说在北方的某座城市生活。
花店收入不算高,勉强维持经营。
一名店长,一名店员,偶尔暑假和寒假或者周末会有周围居民区的孩子来找短期工做。
第二次过去,是那个雨天后的第三天。
宋荣臻想尽量表现得从容,于是便多等了两天才过去。
仍然是店员接待的。
两人到今天才互相交换姓名。
姓柳。
柳肖。
应该是父母两人的姓氏合并而成。
不过,宋荣臻看着面前彩色标签纸上羞涩略带拘谨的字体,在心里冷漠的想,其实叫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不过是个不关紧要的人而已。
到的时候陆晚俞在为客人挑选鲜花。
一捧桔梗,一束满天星,两支百合,三支黄色玫瑰。
总觉得陆晚俞拿在手里显得格外好看。
那安静的身影如置身花海之中,安然静谧。
“您请坐下喝口水,我去接手店长的活。”
只有两个人,花店地处商业地段,生意不算冷清,偶尔会有人手不足的状况。
宋荣臻借口想跟店长打声招呼,被柳肖留了下来。
速溶咖啡的香味伴随着店里冷清的音乐沉浮。
陆晚俞把客人交给柳肖后,拍掉围裙上散落的零星花瓣,微笑着走过来,“您好,宋先生,那天多谢您帮忙。”
宋荣臻淡定递出手里的名片,“陆晚俞,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陆晚俞怔了一下才低头看名片,脸色微微变化后,抬头时已将情绪掩饰好,“宋少爷,久违了。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这个,那天柳肖借给我的衬衣,已经洗干净,谢谢。”将装着衣服的纸袋递给陆晚俞,宋荣臻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惧怕,漠然冷静。
陆晚俞伸手接过衣服,目光坦然落在他身上。
宋荣臻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低头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说,“另外麻烦帮我包一束花,送给家人的。”
“请问需要哪些花朵?”将袋子放在沙发上,陆晚俞侧身将花店里的花朵展示在宋荣臻面前,“这个时候,月季种类繁多,这些都是今天一早空运过来的,不知道宋先生是否需要?”
宋荣臻选了几支芍药,银柳,和一束玛格丽特雏菊。
陆晚俞选好后,另外加了一些喷雪花,之后交给柳肖包装。
满满一怀花朵,香气馥郁。
临走前宋荣臻像是突然想起来说:“这几天宋氏总部举办活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承包会场布置?”
陆晚俞微微摇头,“我这里店面太小,人手不够,接不下来,宋少爷的心意我心领了。”
当天晚上,宋荣珂回家收到自家那两巴掌拍不出一个响屁的弟弟送的花束,吓得晚上做噩梦,生生被吓醒,深更半夜闯进宋荣臻的房间抓着他追问突然送花有什么目的。
宋荣臻没好气推开她,说恭喜她找到男朋友,被宋荣珂暴打一顿,说嘲笑她没人要。
简直冤枉!
和陆晚俞,没有特别的理由,他们的人生和生活都不会有交集。
于是,第三次见面,是又一个两天后的上午十点。
花店和商场开门的时间。
“哎呀,宋先生,您又来了啊。有什么需要的吗?”
柳肖如前两次,用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接待宋荣臻,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活力。
宋荣臻装腔作势到店里面转了一圈,买了一盆石斛兰,和一支玫瑰花。
半开的。
如羞涩的美人,欲说还羞。
“送给你。”玫瑰花转了一个圈,再次送到柳肖面前。
“啊?!”柳肖惊喜之余,很快便伸手接住,“谢谢宋先生。是专门买给我的吗?”
少年还未完全变声的声音,稚嫩,青涩。
“你说呢?”宋荣臻微笑着反问,金丝边眼镜下,一双眼睛知性而深邃,看得人浑身发热。
柳肖红着脸多看了他两眼。
陆晚俞如同没有知觉的一盆植物,安静站在角落里修剪花朵。
从那天开始,宋荣臻总会在每天上午十点花店开门时来买一支新鲜的玫瑰花。
玫瑰花也没有拿走,都是直接送给柳肖。
陆晚俞从来不跟他打招呼,把他当透明人,每次来都是柳肖负责接待。
慢慢的,两人熟悉起来。
只要宋荣臻想,周围的人基本没人能抵抗他的魅力,更何况,柳肖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十八岁孩子。
有钱人的世界是光怪陆离的,能让人迷失方向。
柳肖和宋荣臻出去了两三次,便开始注重起穿衣打扮来,总会在淘宝上看一些自己无法负担的奢侈品。
陆晚俞偶尔会提醒他他的工资并不高,家中父母也是工薪阶层,与宋荣臻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店长啊,那些有钱人吃的,穿的,真的是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你知道生蚝是分等级的吗?知道哪里的能买到世界上最顶级的鱼子酱吗?
还有宋先生会五门外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拉丁语,你觉得拉丁语我们平时能用到吗?”
“我这辈子靠自己肯定是发不了财的,能碰到宋先生这么一个有钱人,估计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而且,他还喜欢我呢!”
年轻而鲜活的生命体,青春而阳光,大约总是吸引人的吧。
陆晚俞不知道宋荣臻找上柳肖的原因,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无视他,无视这个莫名其妙再次出现在他生活中的男人。
花店的生意不忙,最近总是下雨,陆晚俞闲暇时并不爱刷手机,而是喜欢看着店外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偶尔回想起少年时在那人身边的平静时光。
宋荣臻来接柳肖晚上去听音乐会,带了礼服过来给他换,柳肖兴匆匆到楼上去换衣服,留下坐在落地窗边的宋荣臻和坐在柜台里面望着门外行人的陆晚俞。
雨势很大,在地面上溅起白花花的水花,飞奔而过的人们脚上的各色鞋袜如同雨天里跳动的音符,激越悠扬。
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也就没注意到那坐在窗边的人何时走了过来,也没注意到突然欺身吻过来的高大身影。
嘴角的温热让陆晚俞突然回神,扭头,正好落进宋荣臻深邃的眼眸之中。
鼻尖有男士香水浮动,淡而优雅,不同于店里面浓郁的花香。
门外的雨声越发清脆,嘀嗒——嘀嗒——,敲得人的心弦跟着颤动。
楼上突然传来激动的脚步声,宋荣臻从柜台前退开,陆晚俞若无其事低头看账本。
柳肖急冲冲从楼上下来,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宋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走吧。”
宋荣臻看了一眼手表,笑得温文尔雅,“无妨,还早。”
“店长,我们走了,麻烦你一个人看店。”无忧无虑的少年灿烂微笑着对陆晚俞挥手。
陆晚俞对他露出笑容,“玩得开心。”
宋荣臻手虚揽着柳肖的腰,与他一同出门,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店里面的人,仍旧低垂着头,没有将目光投注过来,一如这半个月来对他的无视。
第83章番外二他们的后来2
说是听音乐会,宋荣臻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想找借口去店里看他一眼。
六年。
他们两个都变了。
宋荣臻已经不是那个得不到就偏执毁掉的少年,陆晚俞也不再是看到他就怕得语无伦次无法正常说话的孩子。
心不在焉看着台上的表演。
手不自觉抬起摸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下午短暂触碰后的柔软和芬芳。
大约,是一直身处花店的原因,他的身上有着清新自然的花香。
听完音乐会,柳肖还想去别的地方玩,宋荣臻烦躁地拒绝了两次,柳肖便察觉他心情不好,识趣闭上嘴,脸上浮现委屈的神色。
没有其他活动安排,直接送人回家,路上宋荣臻在想自己的事,柳肖也赌气,没有说话,于是直到到达柳肖住的地方,两人都没有交谈。
打开车门下车前,柳肖不甘心地看着宋荣臻问:“宋先生,这几天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玩,你喜欢我吗?”
车里面没有开灯,路灯穿过车窗照在宋荣臻脸上,只见他目光落在柳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反问:“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怎么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明明就是温和低沉的一句问话,甚至没有任何情绪色彩,却让柳肖打了个寒颤,慌乱摇头,“没,没——”
车门关上,汽车嗖的一声从身边没有任何留恋的开走,留下柳肖一人站在原地,思绪混乱。
没有开车回家,而是来到陆晚俞的花店楼下。
他买的是一间高层店面,装修成复式,二楼住人,一楼开店,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
应该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钱吧。
也不知道他之前在北方是在做什么。
车停在广场上,宋荣臻难得的,竟然想抽一根烟。
不过,高中时陆晚俞不喜欢他抽烟,而且后来因为被他用烟头烫过一次后,看到烟头就发抖,宋荣臻只好把烟戒了。
并不愉快的回忆。
记忆中的陆晚俞总是在流泪,一个人偷偷哭,被他抱着也哭,把他压在身下也哭,没完没了,哭得人心都跟着闷得发疼。
门铃声响起时,宋荣臻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从车里出来走到门外按了门铃。
没有让他久等,过了片刻,头顶的监控摄像头亮起来,面前的视讯面板传来声音,“这么晚了,宋少爷有事?”
宋荣臻舔了舔舌头,用干涩的声音说:“六年前你去哪里了?我让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只知道去了北方,然而列车的终点城市之后就再查不到他的行踪,宋荣臻雇人坚持找了大半年,后来被宋荣瑾发现,切断他和国内的联系才作罢。
“一座小镇。”陆晚俞简单回答,“还有事吗?”
宋荣臻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可以开门吗?我想看你一眼。”
“……”陆晚俞过了一会才出声说:“太晚了,宋少爷请早点回家。”
“晚俞!”宋荣臻着急的叫他,“我想——”
视讯通话被切断,宋荣臻茫然站在门前。
陆晚俞不会喜欢他的,宋荣臻知道。
任谁有那么一段痛苦的经历,都不可能再回头,除非那人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然而,显然,陆晚俞没有。
第二天宋荣臻若无其事出现在花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