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失去耐心:“你到底……”
李长天打断他:“好了好了,我们别这边鬼扯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听见这个词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我真的解释不了,有些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
知道这么和李长天纠缠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燕殊松开李长天的手腕,眉头紧蹙,随后道:“你把那天对苏家二姑娘做过,都对我做一遍,不得有差别。”
“啊?”李长天揉着发疼的手腕,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做完后,我就知道你究竟是鬼话连篇,还是真的想救那姑娘。”燕殊说。
“啥啊,你怎么可能……”李长天说着说着,蓦地失声。
燕殊拿下挂在床榻边的佩剑,用剑柄顶住了李长天的喉咙,眸中全是威胁和冷漠。
李长天:“……”
我做,做还不行吗!?
第17章你先躺下平着躺
李长天小心翼翼地把抵在喉咙上的剑柄按低:“你确定?”
燕殊点点头。
李长天犹豫:“你想清楚,有个人工呼吸,那可是嘴对嘴的,我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你还不亏,可我是……”
燕殊手里的剑蓦地出鞘一寸。
李长天吓得连连后退:“冷静!我不说了!我做!你躺下,你先躺下,平着躺。”
燕殊收起利剑,竟然真的照做了,静静地平躺在床榻上。
李长天深呼吸了好几下。
其实李长天倒是不介意什么,因为上辈子在部队里,学习急救知识的时候,除了拿假人练习外,他们都是拿兄弟练的。
毕竟上了一线,这些知识都是拿来救命的,有一点差错都不行。
可李长天担心燕殊无法接受,方才脱衣他都能鬼扯一堆大道理,更别说人工呼吸这件事了。
李长天跪坐在燕殊身边,十分地犹豫:“那什么,我就做一次,可以吧?”
燕殊点点头。
“还有就是,胸外按压,我不使劲,不然会压伤你,不过真正救人的时候,是要很大力的。”李长天说。
燕殊看了李长天一眼,再次点点头。
李长天有些紧张地搓搓手,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后表情严肃起来:“真正救人的时候,是不能隔着衣物的,要先剪开,特别是衣领,一定不能勒着脖子。”
燕殊看着李长天的目光,多了一丝惊讶。
他想起那个喧闹的午后,父亲确实先剪开了三皇子的衣裳。
李长天两手交叠,五指翘起,将手掌根部放在燕殊胸膛上,随后双臂伸直,轻轻按压了几下,然后抬起燕殊的下颌,慢慢俯身。
燕殊:“……”
李长天自然没有闭眼,急救时需要时时刻刻观察着病患的情况,如今这么一俯身,李长天惊讶地发现,燕殊长得真的非常帅气清隽,一双凤眸,一对剑眉,漂亮又不失英气。
李长天禁不住想起一句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就在李长天即将亲上燕殊的一瞬间,燕殊忽然抬手,挡在了唇上。
李长天亲在了燕殊的手心里。
事发突然,两人都僵了僵。
李长天想了想,呼了一口气,然后直起身,笑道:“这个步骤其实还得捏住鼻子。”
燕殊慢慢坐起身,双手紧紧攥拳。
李长天还以为燕殊要打自己,吓得连连后退。
燕殊却说:“你没在骗人,你确实在救人。”
他的声音在隐隐发抖,还带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哽咽。
李长天没发现燕殊的异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对不起,之前是我错怪了你,我会补偿的,休息吧,不早了。”燕殊敛眸,掩饰情绪,开始整理被褥。
如今李长天已不再是犯人,自然不能再让他去睡草棚,好在县令老爷给燕殊安排的客房里的床榻很大,睡两个人也不算太挤。
燕殊整好被褥后,两人和衣而眠,背对彼此,各自心事重重。
李长天感到有些迷茫。
他稀里糊涂地重生,稀里糊涂地被当成了犯人,又稀里糊涂地洗清了罪名。
虽然被证实无罪,但李长天并未感到高兴。
因为他没有至亲,没有归处,甚至不知自己是谁。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以后,能过得好。
李长天感觉自己就好像迷路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除了未知,只剩恐惧。
李长天没由来地想到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年仅十二岁的他,浑身冰冷地站在父母的墓地前,同样也是这样的心情。
李长天的母亲是难产而死,他的父亲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男孩,自己永远地躺在了湖底。
李长天在各种亲戚家里来回辗转,从十二岁艰难地活到了十八岁,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本一。
但是他选择去当兵,也算了却父亲的一个心愿。
最后在他二十二岁,距离二十三岁还有八十九天的这个日子里,为了救一个人质,死在了前线。
这就是李长天的一生,回想起来,他似乎一直都陷在迷茫无措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如今重生一世,竟然还是这副光景。
李长天忍不住叹了气,他怕冷似地轻轻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忽然想起他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天。
冷月高悬,石板寒凉,混乱的嘈杂声中,他被气愤的百姓们围住殴打,可怜的苏家二姑娘被她母亲抱在怀里,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
李长天猛地坐起身。
一旁的燕殊毫不意外地被惊醒,疑惑地坐了起来。
李长天慌乱道歉:“啊,抱歉抱歉,吵到你了吗?”
燕殊没有责怪李长天,问:“怎么?”
李长天坐直身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苏家二姑娘死的那天,我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她手里掉下来,滚进旁边的水沟里了。”
第18章烦请抓我回去吧
卯时,东方还未见日出,天穹昏暗,冷清无人的石板长街,突然出现一盏烛火灯笼。
李长天跟在提灯的燕殊身旁,忍不住想这人也是够拼的,说出来找物证,立刻起身出来找,毫不含糊,连睡觉都不睡了。
两人来到事发的小巷子后,李长天凭着记忆,寻到一处,指了指一旁的水沟:“应该就是这里。”
说着李长天就要俯身去掏水沟,被燕殊伸手一下拦住。
“嗯?”李长天疑惑地看燕殊。
“我来。”燕殊说。
“没事,脏,我来就行。”李长天自顾自地继续俯身,大约因为当过兵,李长天骨子里总带着对他人的保护欲,习惯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燕殊单手勒住李长天的腰,一下揽直他的身子:“你手上有伤。”
说完燕殊半蹲在水沟前,蹙眉一阵摸索。
“这……就……好吧。”李长天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心底涌起一阵暖意。
燕殊摸了半天,一直没说话,弄得李长天不免有些紧张。
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把人吵醒,还让人去摸水沟,万一什么也没找到,岂不是尴尬死了?
就在李长天慌张的时候,燕殊忽然一顿,随后站起身。
“有吗?”李长天连忙问。
燕殊点点头,展开手递给李长天看,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鱼形玉佩。
李长天乐得打了个响指:“太好了!”他忽见燕殊手上都是脏水,连忙拿起袖子给燕殊擦了擦。
燕殊一愣,说:“无妨。”
“回去吧,回去弄干净来。”李长天心情大好。
“嗯。”燕殊点点头,收起那枚玉佩,同李长天一起往县令府邸走去。
鸡鸣三声,天渐渐微明,两人路过一处集市,有不少小摊贩正在摆摊,卖鸡蛋的、卖青菜的、卖面食馄饨的一一俱全,充满着市井气息。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李长天问燕殊。
燕殊说:“问县令。”
李长天点点头:“噢对!县令说不定认得那玉……”
李长天话音刚落,迎面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果真是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嗯?”
李长天刚抬头看去,一颗鸡蛋猛地砸他脑袋上,蛋液蛋壳顿时糊了他一头。
事发突然,燕殊也愣了。
一名卖鸡蛋的小贩站他俩面前,对着李长天怒目而视:“你这个害死苏家二姑娘的畜生!不是被关在牢里吗?怎么出来的!!”
“我……”李长天刚要说话,又被那小贩狠狠地砸了几颗鸡蛋。
燕殊眉头一蹙,连忙上前阻拦。
这里的喧闹很快引来其他人注目,不少百姓认出李长天,纷纷砸菜砸石头,还有一屠夫提刀走了过来。
“真是那畜生!”
“苏家二姑娘可是个好姑娘啊,啐!娘的,你这个狗养的玩意儿。”
“苏家老母眼睛都哭瞎了!”
咒骂声纷纷,燕殊开口,替李长天说话:“不是他。”
“什么不是他!!”卖鸡蛋的小贩声音洪亮,“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在非礼苏家二姑娘,很多人都看见了,要不是大家拦着,这畜生还想亲,你他妈谁啊!是不是同伙啊!!”
卖鸡蛋的小贩越说越气,狠狠将手里的鸡蛋掷向燕殊。
李长天连忙侧身一挡,替燕殊挡下这颗鸡蛋。
鸡蛋砸在李长天额头上,蛋清流下,糊了他的眼睛,李长天伸手抹去蛋清,忽然拔腿就跑!
一群百姓呆了呆,随后一些人叫嚷着追了过去。
燕殊也愣了一下,连忙匆匆跟上。
县令府邸距离集市并不远,李长天拔足狂奔,没一会就跑到了县令府邸门口,于此同时,燕殊几步飞跃,落在李长天面前。
李长天朝燕殊笑了笑,突然一个假摔,躺倒在地,往燕殊脚边挪,嚎啕着:“哎呀,你抓住我了,哎呀呀,大人手下留情啊。”
燕殊:“……”
就在此时,追来的百姓,看到此情此景,也愣了愣,面面相觑。
“何事喧闹啊!”
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县令老爷哪能坐得住,连忙走出来,见到燕殊,连忙先行礼作揖:“大人。”
“县令老爷,这畜生不是关在衙门吗?怎么跑出来了?”有人指着李长天,高声质问。
“这位是巡察使大人,最近犯人由他看管,你们就放心吧”县令老爷安抚着百姓,“都散了,赶紧散了吧。”
燕殊张口想说什么,躺在地上的李长天忽然轻拍了他一下。
燕殊低头看去,见李长天轻轻摇了摇头。
在县令老爷的安抚下,百姓们纷纷散去。
李长天站起身,手腕交叠,举在燕殊面前,笑道:“烦请巡察使大人,抓我回去吧。”
第19章学你个大西瓜学
燕殊看着李长天,瞧他头上还糊着腥气蛋液和蛋壳,还有些许烂青菜梗,明明看起来狼狈又可怜,但是李长天却笑意盈盈,完全一副苦中作乐的模样。
燕殊嗫嚅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旁的县令老爷劝走百姓后,转头一看,见燕殊衣袖上全是污迹,连忙道:“哎呦,大人,快进屋去换身干净的衣衫,好好洗洗。”
燕殊点点头,烦请家仆端来两盆热水,和李长天在厢房里各自收拾打理自己。
李长天弄干净头发,洗了一把脸,突然听见燕殊说:“既然你是无罪的,就应该去争辩,而不是受气。”
李长天笑了笑,说:“算了吧,谁会信啊。”
燕殊说:“我会替你解释。”
“小镇上那么多百姓,你能挨家挨户解释过去?你不嫌麻烦,我还嫌你受累呢!而且现在真正的犯人还没被抓住,没法给大家一个交代啊。”李长天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巾帕放进热水里揉搓。
燕殊突然冷言冷语地说:“没抓住犯人,不代表能冤枉无辜的人。”
他明显是生气了,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水盆。
李长天有些纳闷,不明白燕殊这无名怒火从何而来,他想了想,笑道:“那就麻烦大人揪出真正的犯人,还我一个清白吧。”
“好。”燕殊的回答掷地有声。
俩人打理完污迹后,燕殊领李长天去见了县令老爷,并同他详细地解释了李长天为什么不是犯人。
燕殊很难得有滔滔不绝的时候,虽然已经尽可能简明扼要,但与他冷冰冰的平时相比,此刻的燕殊让县令老爷有种他要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完的错觉。
“所以他不是犯人。”燕殊以这句话做结尾。
“啊!”县令老爷猛地回过神来,拱手一拜,“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英明神武,聪慧非凡,七窍玲珑,秀外慧中,深!明!大!义!啊!”
燕殊:“……”
李长天:“成语字典成精了?”
“对了。”燕殊忽然想起什么,拿出那块鱼形玉佩,递给县令老爷,“烦请看看,是否认得?”
县令老爷接过玉佩,眯起眼睛看,见那玉佩做工精巧,价值不凡,正面刻着一个‘钱’字,随后恍然大悟地喊出声:“啊!”
“怎么了?你认得吗?”李长天抢着问。
“镇上只有一户钱姓人家,不过……哎。”县令老爷摇了摇头,“不好惹啊,钱爷呢,是我们这最大的地主爷,大人你也知道,田和粮食就是百姓的命,所以谁也不敢惹这位地主爷,生怕没田种,只能活活饿死,这位钱爷呢,平时盛气凌人,养了一堆打手,给自己撑面子,算是我们这的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