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没有找到凌诺亚，倒是在政府大楼帮黎扎打理事务的亚伯兰接待了他，这位已经升为上校的军官告诉他黎扎总领今天正在新区的学校里，凌先生也在那里。

在学校看到煞有介事，戴着黑框眼镜给孩子们讲课的凌诺亚，林松不禁笑了出来。凌诺亚也发现了窗户外的林松，于是让孩子们先自己看书，他飞扑出去给了林松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哥！我就知道秦阳那家伙不靠谱，把我们丢这儿就不管了！”

林松太年轻了，就算他和凌诺亚凌圆圆他们差了一辈，两个凌家的年轻一代私下还是叫他哥。

“哎，要让你失望了。”林松抱了抱他然后接着说：“现在大熊星系和波德星系都扑向新航路来了。”

凌诺亚倒吸一口气，庞布星这边消息传递没那么及时，他只得知航路被西北军收复了，望眼欲穿等着秦阳来接他们来着。

两人正说着，亚伯兰上校把黎扎总领请了过来。

“林先生，很高兴见到你。”黎扎第一次见林松，对他不是很了解，凌诺亚于是简单介绍了下林松。

黎扎大致了解了林松有事来找凌诺亚之后，先表达了他的祝贺：“祝贺你们收复航路，秦少将真是蓝星一代新星。请问……沧他还好吗？”

林松颔首点头感谢黎扎的祝贺，虽然叶沧还得叫他声小舅舅，但特殊原因让他对这他的外甥真的不熟。林松只能遗憾地回答：“抱歉，我也没太多消息。”

因为有正事，凌诺亚这个临时老师只好翘班了，他们一行人回到政府大楼的会议室。

跟他大哥一样，林松心里有一幅宏图，上面标注着每个已开发星系，现在银河系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彻底改变被欺压的局势，他们甚至能走的更远——

力导出一个和平的星际联盟。

林松把这构图讲给了凌诺亚听，凌诺亚立刻就领悟了精髓：人类因为核战争大逃亡时期，那时的各个国家，各个大洲之间因为资源的原因，干出太多相互恶心对方的事。所有国家的人都想逃，但是资源就那么多，免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凌诺亚突然想起他阅读过的远古神话，人类本来是说着同一种语言，后来他们想要建造一座通天高塔，触怒了神，于是神就令人类的语言不通，这下他们就无法协作继续完成高塔了。

语言只是一个具象，更深层次的是人性。

凌诺亚并不天真，他并不觉得恶会永远消失，可是至少他们能建立联盟，把明目张胆的欺压圈禁起来。这种和平联盟，建立在星系间积极的沟通，平等的条约，最重要的——不分上下的实力。

现在整个星际的局势是各星系间缺乏真正的理解交流，各自散成一团，军事实力强的星系剥削弱小的星系。

那么借这次已经开打的战争，他们正好把人打服，以此建立协商通道，β星系就是这联盟的第一站。

黎扎聆听了这前所未有的构想，他觉得他看到了银河系里如星子般闪耀的万千灵魂，在战争烈火中，没有被燃烧成废渣，反而淬炼出晶莹的魂魄。

在这万千灵魂中，有一颗魂火是他一生心之所系，温暖了他远在他乡、孤寂的青春时期，点燃了他对自己故乡的期望和理想。

接下来的几天里，收到蓝星首脑亲自批下的联盟协议草拟，凌诺亚和林松代表银河系政府跟黎扎签订了第一份联盟协议。黎扎开始准备β星系的战力，随时准备援助银河系。

联盟的星星之火在β星系落下第一颗火种，凌诺亚和林松告别黎扎，朝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前进。

有了西北舰队留下的几艘小舰，从蓝星出发前忘了申请公费的林松终于不用再为了钱去挤客运飞船的小船舱。

作为使团，凌诺亚带上了留守在庞布星的西北军小舰，好歹给他们撑点场面。“我们要解西北军那边的燃眉之急。”林松向凌诺亚转达了林烽的意思，“提维迪大外交官也给我捎了信，他建议我们先去黑眼星系，说他已经打点好了。”

“我是不是被老板放养了！他居然都不跟我直接联系。”凌诺亚表示有些生气。

基兰·提维迪是个隐藏在银河系的神一样的人物，他可以足不出户地布置他在银河系外的关系网，这位喜欢抽雪茄的大外交官早年经历相当漂泊，也许就是这样积累下了他庞大深厚的关系网。

黑眼星系是个早期星系，离大熊星系比较近，就是这次被丹尼斯算计了的其中一个星系。

“你老板还说，跟黑眼星系现任掌权者只可谋利，不可深交。”林松补充道。

“好吧。”凌诺亚决定出了β星系连上公网之后要跟他提维迪老板联络联络感情，提醒老板不能这么把他这个尽职尽责的跑腿手下给忘了。

后来跟提维迪联络上的凌诺亚惭愧地发现，他的终端在连上公网之后被他老板早在一个月前就发过来的资料塞满之后彻底卡死了……凌诺亚决定一切结束之后一定要给β星系装上可靠的信号基站。

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和迷茫之后，一直被扔在冰凉地板上的叶沧冷静下来。剥夺了他视线的黑暗反而给了他沉下心思考的状态，叶沧通过丹尼斯把他一直关着又不折腾他的行为判断出事情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少男人还有目的没有达到。

被叶沧逃过一次的丹尼斯对他这小宠物防范加重。不仅蒙住了叶沧的眼睛，让他看不到给他注射针剂，注射营养针，或者喂他营养膏的人，还故意打乱了这些顺序，让他无法计算时日。

可是只要是人为，就一定有破绽，这天叶沧顺从地咽下营养膏，喂食的手指似有似无抹过他唇角。给他喂营养膏的人在变换，但是这个动作却是两年囚禁里叶沧熟悉的，而且是在男人烦心的时候特有的。

叶沧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能让靠近他的人觉得舒心。哪怕在针锋相对的那段囚禁日子里，丹尼斯受够了大熊星系政客们的愚蠢，就会去关着叶沧的实验室，搂上叶沧呆一会儿。

“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叶沧眼睛被黑布系住，嘴唇微张，营养膏融化成流体的水分给这双唇增添了水润。

天鹰舰队航行了十多天，终于找到驻扎在某处空间站里的眼镜王蛇舰队，丹尼斯慷慨地向希瑞尔提供了维修重舰的工程队和零件，而希瑞尔还是没给他好脸色。

听了叶沧的话，也不屑掩藏自己的丹尼斯嗤笑一声，这星际里还没有他不能得到东西。

“包括你，宝贝儿。”在希瑞尔那里受了气的丹尼斯叫了副官来，吩咐副官把叶沧洗干净送去他房间。既然叶沧要挑衅他，丹尼斯也乐意在他身上泄泄气，给宠物洗澡这种事情男人从来不会亲力亲为。

毕竟是将军的宠物，副官也不能染指，纠结了一会儿只得把人拽起来，拖去一间带有浴室的空房间。拽扯之中蒙眼的布被挣脱，叶沧终于看到了周围坏境，他们在舰内，更加证实了他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的猜想。

“自己洗，别耍花样。”副官是真没胆量碰他将军的东西。

叶沧有轻微洁癖，于是真的洗了个澡。被丢上床时叶沧还勉力挣扎，但是被掐了最敏感的腰的他只能认命喘息。

这时门急促被敲响了，丹尼斯冷冷地让门外的人滚，但是副官顶着门内杀气腾腾的视线硬着头皮报告：“我们星系要塞被攻击，首脑大人召开紧急会议！”

☆、星星之火

“知道了。”欲望被一盆冷水浇灭的男人起身放开叶沧的腰，似乎看穿身下年轻男人暗自松了口气的天真想法，被逗笑了。

自从β星系炸了航路之后，这位大熊星系军权在握的将军就没时间玩儿他的宠物，出发的紧急，也没带一两个上舰队。丹尼斯施施然下了床，从很久没用过的柜子里取出一瓶液体，给叶沧灌进嘴里。

“你给我喝了什么？”眼睛重新被系住的叶沧在黑暗中对身体反应更敏感，甚至能听到自己清浅加重的呼吸。

“好好享受宝贝儿。”男人把叶沧锁好，又在他耳边低语：“你会非常想念我的。”

丹尼斯指尖滑过叶沧裸露在袖子外已经微微泛粉的皮肤，心情变好的男人觉得至少他一会儿会对那帮脑容量稀少的蠢货客气点儿。

门锁自动响起的声音让叶沧一直绷直的脊背放松下去，重舰里微弱的空气循环流动在房间内，每一丝丝的风吹过裸露的皮肤都让他颤抖。

他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燃烧，极度渴望着触碰。

病毒发作的痛苦只让叶沧备受疼痛的折磨，而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身心煎熬，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

泪水从眼角滑落，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叶沧此刻才发现他有了致命的软肋。他不再是淡漠注视这世间的局外人，从不知道什么开始，他有了汹涌的情绪，这情绪引导他一步步走上歧路。

从他贪念青年温热的气息开始，那气息让他眷念世间的一切。蒙特利尔星那个夏夜的“我喜欢你，很认真的那种”太炙热，烫的叶沧一脚踏空从云端跌落，失去了像林烽一样冷漠布棋掷子的能力。

衣料细微的摩擦都让叶沧仿佛被万千蚂蚁啃咬般，他仰起头细细喘息，把脆弱的喉结暴露的充分。

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坚硬外壳的柔软也暴露的彻底，他刚学会和另一个灵魂坦诚相对，一起面对所有艰难困苦，现在无比乞求能有人伸出手，把他拉出深渊。

如果没有抽芽的感情，他会是凌家隐在蓝星云雾外的一颗星子，用自身的引力淡然地引导局势的起落，直到阴谋被揭露，一切尘埃落定，再悄然隐去。

回应秦阳的那一刻，他命运的轨迹离既定轨道越走越偏，可他不后悔。

把小宠物忘了整整一夜的男人终于关了满屏让他反胃的脸孔，回到他房间搂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叶沧，抹了满指叶沧唇角溢出的鲜血。

丹尼斯折腾人的时候从来没个轻重，哪会顾忌叶沧因为病毒侵蚀而虚弱的身体。就算叶沧现在醒着，是最诱人的状态，丹尼斯突然也没了兴致，不如就这么静静抱着叶沧舒心。

他对银河系萌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不再以上位者的姿态蔑视从前落魄的星系，他重新审视起这个重生在灰烬里的银河。

没有了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怀里的气息还是能浇灭丹尼斯在会议上窝的火。大熊星系那帮只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的政客还又硬又顽固的老将军们仍然沉浸在以他们为中心的骄傲里。

如果没有亲自远征，放在几年前丹尼斯一定也会对银河系嗤之以鼻。他应该也让那些人好好睁开眼，重新接受局势已经变化了的星际。丹尼斯·科夫作为大熊星系新晋的实力上将，不止有狠毒果决的手段。

内心满足了的丹尼斯终于肯放开叶沧，抱着叶沧走出房间，一路哼曲儿把人放进医疗舱。

观察到将军有着把人吃干抹净之后美好心情的样子，副官才敢小心翼翼地找丹尼斯汇报一个坏消息：银河系和β星系签署联盟条约。

这不是什么震惊的消息，丹尼斯刚才在会议上就已经从政客们那里得知，以β星系的实力，这个盟友对银河系来说可有可无。

黑眼星系的倒戈丹尼斯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被他狠狠算计了一次。

然而星际中一直保持中立的仙女星系，竟然发表态度谴责大熊星系的人体实验。这个连自己军队都没有星系竟然敢在这时候发声。

这一连串的事件让丹尼斯对蓝星的小动作大致判断，棋盘另一边棋子动了这一发现让他兴奋，他本质上流淌着大逃亡早期探险者的血液，一切挑战都使他沉溺。

“去查，近期蓝星都有什么人去过这三个星系。”

☆、进化的极限

启明号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内，银色物质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像是被心引力吸引，流沙般旋转成闪烁的小星系。

“曼斯先生。”少年清冷的嗓音无机质感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

“林白，请判断以下一百组逻辑。第一组，甲方条件为……”工程师奥斯维抱着手臂在系统操作室目不转睛盯着电脑上一行一行跳跃的逻辑测试结果。

就在西北舰队和眼镜王蛇舰队交锋了一次之后，小星系的行星竟然自己生出了一颗，现在三颗小球围绕着中间的模拟恒星而旋转。小白的运算处理能力明显提升，这看上去的好事却在奥斯维心里留了一道阴影。

连续测试了几百组逻辑之后，奥斯维找不到任何问题。但他仍然皱起眉，因为前不久他对超级人工智能做过另一个测试，测试的时机和事件太巧，正好跟林白的主人有关。

正好叶沧生命垂危，奥斯维迅敏的思维便借此场景，测试了超级人工智能的自主权限。处理结果在劳伦斯那里没有引起什么问题，秦阳在冷静下来之后也接受了这个看似最好方式。

而奥斯维却站在不同的角度，这也是他在公共休息室跟叶沧抽烟时和叶沧讨论过的问题：若两条同样级别的指令摆在超级人工智能面前，引起逻辑矛盾，超级人工智能会如何处理。

小星系进化迅速，特别是在和启明号对接之后，林白控制启明号吸收眼镜王蛇重舰能量的能力更是让他深深担忧。

奥斯维知道叶沧做超级人工智能的时候时间仓促，叶沧更改林白配置时还在修改基础指令逻辑。再好用的武器都是双刃剑，强大的超级人工智能就更是。

“林白，你的最高指令是什么？”奥斯维知道今天什么也测不出来了，放弃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保护主人是我的最高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