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领大人提着保温容器给叶沧送粥过去，他自己可以少吃一顿午饭不打紧，还在打仗的日子里他经常靠营养针维持体能，但是叶沧刚养的有点起色的胃不能耽误。

老远黎扎就通过挂在一只眼睛上的远目镜瞧见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擦脸的叶沧。小女孩身上都是灰扑扑的，沾着燃料粉尘，不知道是从哪个矿坑里打滚出来的。黎扎走近他们，看到叶沧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污渍。

小女孩扬起脸给叶沧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伸出手要抱抱：“大哥哥好看，要抱抱！”

只见叶沧微笑起来，不嫌脏地抱起小女孩，让小女孩趴在他身上。“……”黎扎赶紧放下粥，要从叶沧身上接过调皮的小女孩。谁知女孩发现要换人，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大哥哥不放手。

“没关系，我抱着吧。”叶沧轻声说。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已经能用庞布星的语言简单交流了。

“哎，你就太宠她们了。”黎扎重新端上粥，跟抱着小女孩的叶沧一起走进学校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叶沧放下女孩，微微有点喘息，他现在体力还是不够，就这么短短的距离都让他头有点晕眩。

黎扎赶紧扶住他，帮他理理被蹭乱的衬衣，轻轻抹去衬衣上的灰。一不小心被碰到敏感的腰身，叶沧轻哼了一声颤了颤，黎扎脸红得滴血，手烫了似的缩回来。

“抱歉！”

“没事。”

小女孩闻到食物的香气，流下口水，她又跳到好看大哥哥身边的座位上，拽着他的胳膊要大哥哥喂饭。叶沧便打开食盒拿勺子给小朋友喂饭，黎扎看不下去了：“沧，这是你的午饭。你胃不好，必须按时吃饭。”“我随便再找点东西就行。”

光线投进新建筑的窗户，柔和打光在年轻男人侧脸上，连脸颊上细小绒毛都能看清，黎扎有些看痴了。叶沧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他完全不能理解大熊星系那个男人怎么下得去手折磨这样一个清澈的人。在黎扎这里，他恨不得拿个玻璃罩把这株草罩上，安放在保护措施极高的室内，不让叶沧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他还庆幸他把学校的事情提前了，因为叶沧在面对孩子们的撒娇的时候，会展露出有些生动的气息。尽管那双眼睛里还是没有光，叶沧对其他任何事物都没什么兴趣，求生欲也一如既往的低下。

叶沧现在活着的状态就好像每天都在完成一个任务，他活着，因为他要为β星系建立反导系统。一旦任务完成，黎扎真怕他突然就活不下去了。这种感觉让黎扎有些抓狂，他现在就像捧着一个随时都会碎裂的泡沫，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什么也得不到，反正都会失去的活着对叶沧来说太痛苦了。而且还有戒不掉的，每三天都发作的毒瘾，那个男人用的病毒太狠毒了，让叶沧辗转在深入骨髓，蚀骨的痛苦中。

如果是那个人，会不会重新点亮叶沧漆黑双眸里的星光？黎扎酸酸地想。黎扎也是个狠绝而心思深沉的人，不然他不可能从尸骨未寒的父亲手里接过庞布星这潭泥沼，能把淤泥狠狠地铲掉。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夜晚偷偷去过叶沧房间，跪坐在熟睡的人面前，贪婪地盯着睡梦中还微微凝重着的眉眼。

如果叶沧要离开，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叶沧永远藏起来，这样叶沧就是他一个人的了。黎扎试探过叶沧，他把拨好信号的终端递给叶沧。叶沧低眉看着终端上秦阳的名字，眼睫振颤，自己用颤抖的手摁断了通讯请求。

叶沧抬起头时，黑发半遮的眼睛里都是绝望。黎扎突然狠狠心痛了起来，他责怪自己不该这么试探，伤害了美好柔软的叶沧。

自此之后，黎扎更加用心呵护起叶沧，决心替代掉叶沧心里原有的人。

暂时浇灭了后院大火的男人重新聚集起他的精锐，把目光投向了β星系。他低估叶沧了，丹尼斯前半生所有事情都顺风顺水，这个银河系的年轻男人激起了一股久违的征服欲冲荡在他血液里。

他一定要得到超级人工智能的研制方法。

好久都没这么刺激过了，丹尼斯回味着录像上那张清淡的脸。直逼庞布星而去的舰队在两星系直通航路上声势浩荡，丹尼斯坐在指挥室里盯着屏幕上已经有指甲大小的目标地，他会第一时间占有这个小宠物，让他再也逃不出掌心。

☆、反导防御系统

一个行星级别的反导系统最基础的有两层防御。第一层是近地重型卫星防护网，由环绕行星公转的人造卫星织成网构成，卫星的个数根据卫星上携带的武器能量级别和行星大小而定，总之只要能覆盖整个行星表面即可。

第二层防御则是地面防御，即一旦卫星防御系统被突破，地面导弹和重粒子炮就将启动对入侵的战舰进行轰炸。

叶沧站在防御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闪着银光的小星系模型规律运转着，连接在指挥台上，周围坐着各自就位的工程师和庞布星军官。黎扎总领则在星舰上随时待命。几个小时前，反导系统的探测器发出警报，大熊星系的战舰出现在一光年外。

第一艘战舰出现在卫星防御网前，叶沧向左边一位军官点点头示意，卫星防御网裹挟着粒子能量网闪烁白光瞬间张开，削掉了战舰的前端！

战舰探测器被损坏，舰身歪歪扭扭起来。战舰上的天鹰指挥员小惊讶了一下，立刻让驾驶员后退，把这艘损坏的战舰撤到后方。指挥员没想到第三星系这么落后的地方竟然有防御网，他以为那颗卫星不过是摆设。不过天鹰作为大熊星系的精锐之一，立刻便调整好了策略。

五艘探测舰分别放出探测器向卫星网漂过去，在屏幕里看着探测器靠近的叶沧微微一笑，轻声对旁边的工程师说道：“他们这么大方，我们就别客气地收下吧。”工程师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叶沧的意思，只见那颗卫星诡异地改变了公转轨迹，迎着探测器过去，伸出三只捕捞爪，像青蛙捕虫一样快速把探测器吞了进去。

！指挥员被这无耻又新奇的一幕震惊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连个不值钱的探测器都要打捞的星系。庞布星军官也没想到这一年重新发射的卫星里还装了这么个器械，他疑惑地望了眼他们总领每天宝贝一样捧着的蓝星工程师。察觉到了军官的目光，叶沧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们穷。直接轰了太浪费，节约是美德。”

“……”军官觉得他对叶沧以及银河系那个神秘的星系又有了新的认识。

卫星饱餐一顿之后，倏地溜回原轨迹，装作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探测舰们互相推挤，别扭了一会儿，亲自发出探测波靠近卫星网。

“打掉它们。”叶沧下令。

三颗卫星信号相连，在大屏幕上可以看见卫星之间连接起蓝色电流一样的网，粒子炮口从卫星里探出，瞬间发射出炮弹击毁一艘探测舰！剩下的探测舰猛地堪堪躲开爆炸余波。

损失一艘舰艇之后，天鹰指挥员对这个防御网便不再轻视了。他立刻命令剩下探测舰撤回，准备上破防舰。叶沧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在指挥台输入一串指令，让卫星锁定四艘探测舰，然后能量弹追着探测舰猛烈轰击过去！

破防舰在爆炸的火光中压过来，舰上装有特殊磁场，专门用于破坏防御卫星的系统。

“小白，消掉磁场。”小星系两颗小球飞速转动，别看小白小小的一只，超级人工智能的系统覆盖了整个反导系统。小星系通过卫星增幅，发射出特定磁场和破防舰的磁场相互干扰。最终破防舰败下阵来，操作员不得不反架起防御网抵挡小白的入侵。

这是什么样的系统强大到反制了破防舰的信号波！指挥员震惊了，第三星系什么时候有这么超前的科技了！

“小白，过了。”叶沧摸摸小星系中间的球，小星系发出啾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暴露太早了，叶沧有些遗憾，没事，他可以伪装这只是一场巧合。叶沧指挥工程师调试了一个数据，让卫星的磁场跟破防舰的磁场配成一个特定频率，伪装成刚才爆炸余波的影响。

定式思维是很要命的一个思维，指挥员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第三星系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都非常不合理。直到他重新分析两磁场的数据，模拟了一遍刚才的环境，完全相信了第三星系只是好运气。对，这才是合理的解释，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比大熊星系还前沿的技术？

不过指挥员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了，所有战舰排成一排，同时向卫星防御网轰击能量！

“所有卫星集中火力抵挡攻击。”叶沧轻声吩咐，在一片寂静只听的到按键声的指挥室里轻柔的回荡。

卫星防御系统铆足了劲向战舰射来的导弹反轰击过去，两股巨大的能量在空间里爆炸，天鹰指挥室和防御中心的指挥屏上同时炸开绚烂的白光。一时间所有人除了爆炸什么都看不到，黎扎在星舰里捏了一把汗。

“卫星回收。”叶沧趁着爆炸的空隙，立刻下令。

什么？军官怀疑自己听错了，在这关键时刻叶沧要撤下第一层防御网？他不经停顿了操作的手指，叶沧看到这情况咬了下嘴唇，庞布星的军人还不知道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听从指挥。他于是耐心解释：“卫星很贵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们很穷。”

“……”军官觉得如果这个蓝星工程师真的成了他们总领伴侣，他们政府估计年年都有盈余。

所有卫星启动坠落系统，穿过人工大气火球一样壮观地坠落在指定地点——几处人工湖内。防水外罩开启，卫星就如巨大皮球一样泡在湖水里。

天鹰的指挥员再一次被这诡异的操作惊住了，什么情况？卫星防御系统明明还没有被破，他们自己就撤回了？这反而让指挥员投鼠忌器，不敢下一步行动。

大屏幕上现在转到地面防御，叶沧盯着屏幕，突然小吸一口气，一个小女孩在地面能量炮座的旁边！

正好这个能量炮装置就在防御中心旁边，叶沧立刻卸下他的指挥小屏和小白，戴上耳麦，冲了出去。

“小叶！”工程师们大惊。他们耳麦里传来叶沧微微喘息的声音：“都稳住，我马上回来。”这是天鹰战舰动了，他们向地面发射导弹下来。

叶沧一边跑，一边紧盯着指挥屏：“二号粒子炮拦截导弹！”黎扎在星舰里看着奔跑向能量炮的黑发男人，紧张的在通讯里大吼：“沧！你做什么！赶紧回去！”这种能量炮轰击的时候朝后泄出的能量能瞬间把人融化！他小妹就是惨烈地死于能量炮反挫能量上，如今他的叶沧正在不知死活地跑过去！黎扎立刻从星舰里开启一艘战舰准备回到地面。

天鹰的战舰似乎探测到了什么，又一波导弹朝防御中心倾泻下来！这时叶沧里小女孩只有几步之遥。叶沧一边向小女孩跑过去，一边关注着屏幕：“一号能量炮准备拦截！”一号能量炮就是防御中心的这座。

“你疯了？！所有人不许动！”黎扎嘶吼道。

“不想死就听我的！能量炮发射！”叶沧语气坚定地命令道。

军官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了生，他难过地闭上眼狠心按了发射键。能量炮预热散发出巨大红光，小女孩像是被滚烫的温度吓到了，大哭起来，叶沧扑上去抱住女孩，能量炮发射了！

“沧！”黎扎睚眦欲裂。

地面的滚滚热能散去后，军官微微睁开眼，欣喜地差点哭出来，他们的工程师还活着！银色光盾罩在叶沧和小女孩上方，把能量阻挡在了外面！被叶沧护在怀里的女孩没事，黑发男人却吐出一口血出来，女孩被脸上温热的血吓哭的更大声。

小白的防御力还是没有凌季高，叶沧又咳出一口血想道，他有些想念那个唠叨的凌季了。小白扫描到主人的生理异常，紧急发出啾啾声。叶沧却无法得到喘息，他继续盯着屏幕预测天鹰的下一步动作。小白连接到附近的一架飞行器，控制飞行器自动飞过来。

叶沧感激地摸了下小白，把女孩抱上飞行器回到防御中心，黎扎也急不可耐地在往防御中心赶去。

“小白，入侵指挥舰的系统，预测指挥员的作战步骤。”叶沧本来不想把小白的能力暴露这么早，但是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他没有精力跟天鹰打持久战，只能速战速决。

他们回到防御中心，工程师们和军官非常担心地看着这个嘴角和白衬衣上都是血迹的蓝星工程师。叶沧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各就各位，然后把小白接入了控制中心。

接下来简直就是小白单方面的表演，天鹰指挥员发现无论他做什么的指令，庞布星的地面防御都能提前拦截他们的火力。甚至在几艘战舰刚变换位置，还没来得开炮，就被提前对准的能量炮击毁坠落！

一艘都不能放回去了，叶沧在心里漠然地想，他不想暴露小白，于是轻轻说出了残酷的指令：“全部击毁。”

数十艘战舰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绽放成烟花，看得所有工程师目瞪口呆。他们望向这个看上去清瘦的年轻工程师更多的有了一丝畏惧和敬佩。叶沧的侧脸在指挥室里的各个屏幕映照下反射着幽暗的蓝光，让他看起来就像从地下爬出来的漂亮但是又极度危险的恶鬼。

最后一艘战舰被击落之后，叶沧把小白收回手里，他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刚好快步来到他身后的黎扎怀里。

叶沧咳出一口血，气息微弱地挣扎着对黎扎说：“向蓝星发出支援请求，这只是大熊星系的先遣部队……大部队应该会在十多天后到……”黎扎紧紧抱住叶沧让他住嘴，闭眼休养。

全队覆没？叶沧分析的没错，在十多天距离外的丹尼斯收到这个另他有些意外的消息。男人扣好军装袖口，食指支着头，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惩罚这一次性打掉了他一个先遣队的小宠物。

☆、最遥远的回望

跟在黎扎身边的亚伯兰中校今天一天都小心翼翼，因为他们总领在政府大楼一直都散发着一股比最寒冷的零号星还要低的气压温度。和总领大人共事了这么久的中校当然知道为什么，他家总领明明心里挂念着家里的工程师，却还不得不坐在办公室听居民区的阿蔓老婆婆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叨琐事。

这架势那位蓝星工程师是他们未来的总领伴侣没跑了，他相信财政官老大爷应该会非常支持这位节俭的总领伴侣。经过昨天的防御战，中校也对这位工程师颇有好感。

中校感受到越来越低的气压，他疯狂给老婆婆眼神示意，眼睛都快眨瞎了，老婆婆大概眼神不好真看不到，还坐得四平八稳。亚伯兰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为总领分忧，于是他给老婆婆儿子发了条简讯，半个小时后一位男人终于来把老婆婆认领回家了。果然总领大人就像屁股着火了一样离开政府大楼。

回到家看到平静靠在床头休息的叶沧，黎扎安心不少。沧嘴唇太苍白了，黎扎凝视了一会儿床上的年轻男人心想。

听到动静的叶沧微微睁开眼，微弱地问：“蓝星那边有消息了吗？”

黎扎摇摇头：“再等等吧，毕竟有空间跨度，蓝星政府肯定要商讨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