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脑袋刚沾了枕头方悦就走过来把他身侧的被子用力塞啊塞，从肩膀一通揣到脚后跟。向荣完全被被子包成了一个人形床上木乃伊。

“不记得体温计在哪儿？能不能给个概大方向啊~药箱在哪儿？应该会放在一起吧？”

“我家没有药箱……咳……”向荣脸颊发红。本来就很难受了，现在方悦在这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掩饰自己内心的雀跃，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他轰走，这些思考这已经让他的大脑发热血液上头了。

“what？”

“我不爱吃药，生病靠免疫力。我身体素质挺好……咳咳。”向荣的干咳实在没有太多说服力。

“靠！烧死你算了！简直是！”方悦说着又揣了两下被子边，“我去给你买药！你家钥匙呢？”

“……”

“说！”方悦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大概是看向荣虚弱，又是躺着，自己似乎占领了体力和道德的高地，方悦觉得自己有理由也有责任照顾向荣，毕竟自己是被“推荐”来探望同事的。

“我家密码锁和指纹识别，平时不用钥匙……”

“艹！”方悦暗骂有钱人净玩儿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用钥匙开家门不方便吗？不温暖吗？

他看着向荣的脸，能看出他是真的很难受，眉间的皱褶就没舒展过，看得方悦也是一阵阵心疼。“那把密码告诉我吧。我去买了就回来。”

“………………”向荣迟疑了。迟疑的很明显。

“干嘛？怕我哪天跑回来偷你东西吗？回头你换一下密码不就完了？担心什么？”

向荣的迟疑完全不是因为方悦说的那个原因，他有自己的苦衷。

“我记得钥匙放在门口、咳咳、门口鞋柜上的盒子里了。没有的话……可能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咳咳……”

“钥匙给我？不怕我偷偷配个钥匙回来偷你东西？”方悦开玩笑道。

向荣看着方悦狡猾笑着的脸，打心眼里很想捏捏他的脸，告诉他“别嚣张，等我好了对付你~”，但是他现在真的不想动。

方悦也没干等着向荣回复他，他急忙跑去玄关的鞋柜上找钥匙。很幸运，他找到了一个挺大的钥匙，他把钥匙插|进门锁试了试，确定是家门钥匙后对着卧室的方向喊了句我马上回来，就匆匆跑了出去。

被裹在被子里的向荣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闭上了眼睛，想着一会儿该怎么面对买药回来的方悦。

第41章喜欢我就行啊

想着想着，向荣又昏睡过去，睡梦里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但又像被灼烧一样热。

他做了个梦。梦到去火山口探险却一个趔趄扭了脚。一瘸一拐地找到了一颗大石头靠着休息，但是坚硬而有棱角的的岩石划破了他的背，血染红了石头。他继续向前走，看到了一颗葱郁的梧桐树，在砂石遍地的火山口十分突兀，但他还是走了过去。这棵树极为漂亮，树干笔直平滑，树叶绿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光。向荣走过去靠着树干坐下。光滑的树干没有对他背部的伤口造成进一步的伤害，靠起来有些凉凉的，很舒服。

“喂~醒醒。张嘴，喝点儿水。”

向荣耳边传来温柔的人声。

“小混蛋，吃药，乖~”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方悦正坐在床上把向荣的身体抬起来靠在自己胸口，手里拿着水杯和两粒白色的药丸。

“咳、这是什么药？”

“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治感冒发烧的，你要是怕有毒我可以吃一个给你看看。”

“……你又没病……别乱吃药。”

“那你吃不吃？”方悦晃了晃水杯。

向荣稍稍扭动了下身子，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水杯。方悦把药丸放在向荣手心里，腾出手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啊，我买了体温计，吃完药给你量量，要是烧得厉害我就带你去医院。”

向荣吃下药，把水杯递给方悦，随后开口拒绝：“我不喜欢医院，不想去。”

“呵呵。到时候就不由得你了！反正你现在又打不过我，我肯定能把你弄去医院！”

“……我会反抗的。你拖不动我。”

“那我就把你砸晕再扛走~”方悦的危险发言趁着向荣虚弱说得一点儿都不心虚。

向荣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他的炙热的背靠在方悦胸前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而他自己的心却很难平静下来。他突然很想就这样病下去。这样方悦就会一直照顾自己，而他也可以借病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用再装。

确定向荣咽下了药，方悦拿走了水杯，跑去拿了体温计来，硬塞进了向荣的腋窝。

“别动啊！夹住了！夹紧点儿。别掉出来。”

向荣听了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悦不解：“烧傻了？笑什么？”

“前辈这话……怎么感觉很适合在床上说呢？”

方悦也是受个成年人，自己又“自学”多年，虽然没有亲自实践过，但也明白向荣这个黄腔开的什么意思，瞬间脸红了起来。他很想揍向荣一拳，觉得他作为一个病人还不老实挺可恨，但想了想实在下不去手，干脆不理他走去了客厅，直到测体温时间差不多才回来。

方悦随手拿的体温计是最老式的，说实话他不太会看。从向荣腋下取出温度计后对着灯光转动着体温计，看着里面的水银柱方悦的眉头越皱越紧。

草！这破玩意儿怎么看啊？这个水银柱的头是哪儿啊？我瞎了吗？看不到啊！难道突破刻度顶部所以看不到？不对啊~那还是人类的体温吗？

见方悦举着体温计纠结了好几分钟，向荣知道他一定是不会用了。

“给我看看。”向荣伸出手。

“你别管。躺着去！”方悦走过来把他的手强硬地塞回了被子里。

“……”

又折腾了好久，经过百度的细心讲解，方悦终于看懂了体温计上的数字。“靠！39度2呢！”

“噢……”向荣觉得这个数字还可以接受。

“‘噢’你个球啊！高烧啊！”

“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你以为发烧不会死人吗？脑膜炎了怎么办？”

好好一个帅哥发烧死了太亏了啊！！！

向荣要是能听到方悦心中的怒吼估计要笑死，但他不能，所以只是拉了拉被子盖住半张脸翻了个身，说道：“不是吃药了吗？不是假药的话应该会退烧的。你回去吧，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去上班，不会耽误进度的。”

“我是担心工作吗？”

向荣的眼睛因为发烧有些发红，他转头看着方悦，心中隐隐期待着问：“那你是担心什么？”

方悦怒道：“担心人命啊！我心理没那么强大，知道有人要挂掉还能自顾自的回家吃饭睡觉打游戏！”

虽然本质说明方悦是担心自己，但这个回答却无法让显然高兴起来。感觉不管是什么人他都会这样担心，这样照顾，这让向荣有点儿别扭。

他转回头，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不管你了。我要睡觉。”

“呃……行吧，你睡。我等你醒了再量量体温，如果没降就打晕你拖去医院。”

“…………”向荣在被子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但眉间的川字已经舒展开了。

向荣很虚弱，吃了药很快就又睡着了。卧室里除了平稳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动静，方悦站了一会儿就退出了卧室，但他没有关门，这样要是向荣醒了他可以听到动静。

方悦对向荣的家已经很熟悉了，除了卧室他都去过。坐在比起自己家略显空旷的客厅，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幅画上。

这次他看得特别仔细，想从笔触中找到蛛丝马迹，说不定可以判断出是哪位他熟悉的画家。但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发现。

正要偷偷摸下楼去画室查查资料，他突然听到卧室里传出微弱的呻吟声，轻手轻脚地蹭过去，扒住门框向里面望了望。

向荣没有醒，但是在睡梦中似乎依然很不舒服地扭动着身子。

方悦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盯着向荣的脸看了好久，小声叨咕：“小混蛋……你怎么这么帅但这么讨厌啊……真的只是玩儿我吗？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这种人呢……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说着，他轻轻摸了摸向荣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向荣的体温还是很高，额头微微冒汗，双颊发红，嘴唇略干。

怕惊醒病人方悦的手很快收了回来，担心却还留在他身上。他蹑手蹑脚从客厅搬了一把椅子进来放在床边，自己就一边刷手机一边看护着病人。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方悦打开了自己下载了好久都没用过的电子书APP开始看书。

APP里自带的书并没有意思，随着太阳落山和身边人有些沉重但很平稳的呼吸声，方悦也困了起来。他拨开床边的被子，给自己腾出点儿地儿，趴下去，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室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气温也降低了。方悦伸着懒腰去客厅关上了窗户。看着夜空中的一丝月牙，他突然有点儿想哭。

啊，我太难了。想谈个甜甜的恋爱就那么难吗？为什么我欠揍喜欢上一个切开黑啊？切开黑就算了，看在你好看的份上这个人设我可以接受啊，喜欢我就可以嘛……要求也不高啊……

第42章等你醒了告诉我

正感叹自己坎坷的情感之路，方悦听到卧室里传出微弱的碰撞声。他走过去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不见了，似乎被翻身的向荣的手碰掉了，但地上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完全没有体温计的影子。

方悦担心体温计碎了，立刻四处寻找，但是边边角角都没有发现，唯一可能的就是床底下了。

他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卧室没有开灯，床下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左右摸来摸去掏了一手灰也没摸到体温计。没办法，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了照床下。床下的灰不算厚，看来有经常清理的样子，他在床下的一个半透明塑料收纳盒边上看到了体温计。确认体温计没有碎，方悦松了口气，不然这个地方要是真的需要清理流出来的水银可不方便。体温计的位置并不是他伸手就能够到的，他趴在地板上往床底下爬了爬才勉强够到。抓住了体温计刚要退出来，方悦突然注意到了那个收纳箱里的东西。在强光的照射下，里面的东西显露的十分明显，立刻吸引了方悦的注意。箱子里有很多画。

这些日子里方悦在向荣家里画了不少画，说起来真的很开心，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看过向荣在他面画过一个完整的画。即使是后来拿自己当模特的素描自己也没见过一张。虽然画室里有一些向荣的画，但都是三四年前的作品了，方悦很好奇向荣现在的水准。

看到这箱画，方悦像是发现了宝藏，小心翼翼地把储物箱从床下拖了出来。

做贼心虚般地观察了几分钟，确定向荣睡得很熟，方悦才打开了储物箱，心道如果真的发现他画的不好自己还能取笑他一番作为报复。

借着客厅射进来的灯光，方悦坐在地上拿出了第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少年。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年。他手里拿着油画的刷子，笔杆轻轻抵着下巴，正盯着面前的画布沉思。

不是方悦自恋，但这个少年怎么看怎么像自己。但样貌与现在的自己有微妙的区别，显得有些稚嫩，更像是大学时期自己的穿戴。

方悦又拿起一张，这幅画里还是那个美丽的少年，这次是在跑步。轻盈的脚步，被汗浸湿的额发，腿部肌肉的线条，每个细节都刻画的非常精致，可以看出作者的用心。也就是因为作者的细心，方悦可以通过这幅画确定画中的人正是自己。因为画中少年左小腿处有一道划伤。方悦记得这个伤。那是自己大三时在画室被搬动画架的小妹划到的。爱美的不行的他至今都记得那段时间自己有多郁闷。怕留下疤痕还买了很多加速愈合和除疤的产品，一天四五次的往腿上抹。那段时间他的睡眠都不好了，经常梦到这个伤一直扩展，从小腿蔓延到大腿，到胸口，到脸，然后他就惊醒了，半夜三四点钟爬起来抹药。

虽然知道向荣是自己学校的学弟，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家里会有这么多自己大学时的画像。

方悦压抑住心里飘起来的期待，继续翻后面的画。

自己在图书馆自习的。

自己戴着耳机坐在学校喷泉边的。

自己在食堂跟同学吃饭的。

自己闭着眼睛在草坪上晒太阳的。

自己拎着热水壶去打热水的。

自己从学校澡堂湿着头发出来的。

……

自己……在河边画画的…………

看到最后一张方悦呆了。这张画只是一个草稿，虽然角度不同但可以看出与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季节。这张草稿是自己的侧脸，而墙上的是背影。

看着这张草稿，想到以前自己的分析，方悦开始心跳加速。他抬头看了看向荣的睡脸，手里抓着这些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虽然紧张、雀跃、兴奋，但还有一种不小心窥视到了别人隐私的自责感。他知道向荣既然把这些放在床下自然是不想别人轻易看到的。

他换了个姿势，仿佛躲避向荣的视线一样背向着他靠在床边静静坐在地上，手里轻轻反复翻阅着这些画。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像是画在课本角落上的小画像，看起来都是后来被向荣小心地从书页上剪下来的。每看一个，方悦的心理就暖一分。

到了凌晨，方悦终于看完了收纳箱里几百幅大大小小的画，每一幅画里的主人公都是他。

转头探身看了看向荣，方悦再一次把掌心覆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做了对比。温度似乎比之前低了一点儿。不过方悦并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想着等他醒了再拿体温计测测。

确认了病人的体温，方悦又一屁股坐回地板，看着被自己翻了一地的画纸又纠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