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怎么敢正眼看阮衿,于是期期艾艾地同梁小颂打商量,“我说要不算了吧……他不是还交了个男朋友……”
梁小颂是真瞧不上这个怂货,可是没办法,现在还得耐着性子劝他,“是谁告诉我他男朋友去集训了所以暑假不在的?你如果要怂就趁早,现在都这个份上了……”
“如果现在放走我,我不会说出去的。”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去看林跃,“我保证……”
他的眼睛亮而平静,写满了真诚,林跃有点动摇了。但是梁小颂一把揪住阮衿后脑勺上的头发,拿了块毛巾塞住了他的嘴,“他最喜欢撒谎,他的话一句字都不能信。”
林跃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产生了犹豫,喜欢撒谎吗?这一点他并没有看出来。虽然阮衿跟李隅谈恋爱这件事把他气得半死,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阮衿是个单纯的人,依旧保持着那种心痒的感觉。
“你不知道很正常啊。谁清楚他的底细呢,他初一才从南方转学到北方来,那个时候连普通话都还说不标准呢。”梁小颂也不急,只是冷笑着,然后点了一支烟,在雾气氤氲中盯着那个架子上的骨灰盒的照片说话,“他就是那种,妈妈天天带着不同男人回出租屋做那种事,还能抱着自己妹妹在旁边面不改色写作业的人。”
“那个时候我看他长得矮,老容易挨别人欺负,就总在学校罩着他。我带他回我家吃过饭,他也见过我爸妈。结果他呢?一边跟我表面上做了几年的‘好朋友’,一边就那样看着他妈妈跟我爸偷情,就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最可笑的是,我妈那个时候怀着二胎,请的保姆就是他妈妈冯蔓…”
林跃顺着梁小颂的目光去看那个乌木盒子,看到上面女人恬淡的笑,一时间也有些毛骨悚然。
“知道之后我妈就重度抑郁了,她怀着我八个月大的弟弟,不……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也不知道是O还是A,跳楼自杀了。”
说到“自杀”这里,被毛巾堵住嘴的阮衿把脸别过去了,整个人在发抖,像是已经听不下去了。梁小颂倾轧过去掰他的下巴,烟气就扑在阮衿脸上,“你躲什么呀,自己干过的事现在听不下去了?不是说不愧疚吗?最擅长把人耍得团团转的阮衿现在害怕了?”
林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
烟抽到一半,被他掸开了,那些带着余温的灰烬就落在阮衿紧握的拳头上,“所以谁都别同情阮衿,也别喜欢阮衿,当心被反咬一口。”
“额,可是……”林跃听完之后震惊之余依旧有些犹豫,毕竟是犯罪啊,他也知道,平常他意淫得多,但是还从没亲身实践过。
“别他妈可是了,你不就是想上他吗?要上就赶快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梁小颂弯腰从自己带来的袋子中又翻检出一个DV,DV打开之后搁在骨灰盒的上面,那张黑白照片的目光和DV摄像的视角一起同时朝阮衿射过来,像是一种深沉的注视,不怀好意的,这令他牙齿开始咬着毛巾打颤。
可光是牙齿打颤仍然是不够。
真正让阮衿开始奋力挣扎的,还是他还拿出的其他东西。
那是一条红色连衣裙,像极了冯蔓是洗澡之后喜欢穿的那件吊带款。它像只死掉温顺动物的皮毛一样服帖地垂坠在梁小颂的手掌中,暗红的丝绸,在昏暗的屋子里透出妖娆的光泽来。
每一个人的脸在这种红光的映照下都是极端不正常的。
“你什么都像你妈冯蔓,就是还没她那么骚。”梁小颂笑了一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口红来,把塞在阮衿嘴里的毛巾扯出来,然后钳着那已经泛青的下巴胡乱在唇瓣上涂抹了几道。
“我不是!”阮衿下巴之前就被撞了,现在被捏得更是剧痛无比,但是比起这些疼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这些冯蔓的象征物。
他不要涂和她一样的口红,也不要穿和她一样的裙子,更不要以这幅模样像个廉价妓女一样被人随便按着随意操/弄。
如果这些真的发生了……那活着还不如去死,他是认真的。
猩红的颜色,涂得厚薄不均,且都从嘴唇边缘满溢而出,看上去十分骇人,像是刚吸过谁的血的吸血鬼。
梁小颂得以见得阮衿第一次拼命挣扎,脖子梗着,扭向一边。他牙关咬得死紧,眼泪一颗颗往下砸,上次他把他打进医院也没有哭过,然而这一次却哭得很惨。
为了套进那条吊带红裙子,就不得不先解开手铐和绳子,两个Alpha,一个奋力骑在他腰上,控制住他的手臂,另一个则往他头上胡乱套红裙子。
但是阮衿实在是拿命在抗争,怎么都套不上一条裙子。林跃急得满头是汗,“你怎么没买点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啊,那等会我怎么上啊……他不得给我弄断了……
“你不说我搞忘了,矿泉水瓶子,里面装了药!”
裙子只套了个头进去,林跃忙不迭去翻找那个矿泉水瓶子,但是那边却快按不住阮衿了,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
明明体力上很占优势,但是竟然按不住一个Omega,说出去都很好笑。
梁小颂手臂骤然一痛,看到阮衿咬住了他的手,白的牙,烧得黑亮的眼睛,下巴浮着发肿的青紫,而嘴唇上那些晕开的口红糊成了一大片,像油彩一样几乎蔓延了半张脸。
这些斑驳肮脏的色彩铺陈在同一个人身上,竟让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人。
他又掐住阮衿的脖子,掐得他快晕过去,才感觉手臂上一松。
那条裙子终于被他套上去了。
里面是白T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硬生生套上一条红裙子看上去真的很不搭,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了。但是梁小颂想让他穿上,他就必须穿上。多可怜啊……他看着阮衿哭着的脸,胸口中就蒸腾起了扭曲的胜利快感。
阮衿看上去只剩一口气了,一只手紧抓着那些钢丝弹簧,另一只手还揪着那件裙子不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们要是敢动我……”
有点玉石俱焚的味道了,可是梁小颂也没觉得怕,进局子?坐牢?无所谓,他早就不在乎自己这一辈子了。他倒是还想看看,他父亲梁松在他和阮衿之间到底会选择谁。
“你还在磨叽什么啊?”梁小颂重新都把阮衿拷起来了,发现林跃还没动静,便很不耐烦地回头踹了他一脚。
林跃没动,只是怔怔地站起身,“你听到没?我停在楼下的电瓶车的警报声。”
他们刚刚急着制服阮衿,却没注意到那一阵像尖锐的鸟鸣的声音是何时响起来的。那声音直刺入人的鼓膜之中,始终响亮如哨子,循环且盘旋着,在这片空旷无人的废弃地界,几乎是刺耳的,吵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林跃狐疑地说,“这片儿不是除了我们就没别的活人吗?”
梁小颂很烦他疑神疑鬼的样子,“管他呢,可能是鸟或者别的动物吧……下个雨小电驴都容易叫唤……一会儿就好了,先别理了……”
“不行,这可是我借过来的车,我先下去看看吧,可别是小偷给我撬了电瓶。”林跃不顾梁小颂的阻拦,赶忙放下手中东西,匆匆开门,又重重甩上,往楼下跑去。
梁小颂百无聊赖地点了根烟抽起来,看着阮衿因为因为晕眩而眯起的眼睛,觉得暂时也没有下药的必要了。
他是在抽完半根之后,发现还没有人上来,才开始觉得事情变得不对的。
作者有话说:
虽然努力搏斗了,但还是需要鱼鱼子登场。(下章写完就切。)我还得再写一章,没搞完的感觉很不爽
第73章restarted
梁小颂听到门“笃笃”地被敲响了一下,模糊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过来,“开门。”那声音听起来明显不是林跃,但镇定,冷静,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那剩下半根烟被梁小颂灭在脚底,他躬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红砖,一边说着“来了”,一边在手中掂量几下试试重量,这才紧贴着墙根过去开门。
他刚把锁轻轻压着打开,就被人迅速撞开了。那砖头还没重重落到来人的后脑勺上上,自己的眼前就已经倏地暗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伸手摸到那是什么东西,眼前只是晃动着一片模糊的红与白,梁小颂感觉自己侧脸被狠狠地揍了几拳,即使隔着布料,拳头从嘴角刮蹭至耳根的疼痛也是火辣辣的。然后又是太阳穴被击中了,这下打得极精准,压在那根筋上,他有那么几秒眼前全黑了下去。
那块砖被他胡乱投掷出去,也不知道打中没。一切瞬息万变,而那件罩在他脸上的是一块布料,他扒拉下来低头定睛一看,正是林跃穿的那件衬衫。
而上面那部分鲜红湿润的,摸起来仍然残存着温度,不是血还能是什么?一股巨大的不安霎时袭来,他再起抬头,还没看那道影子,胸口中央就被踢中了。那股巨大的惯性让他的后背猛地撞向了金属架上,后脊上酸痛炸裂开来,而那架子上搁着的一些瓶瓶罐罐也全都震下来,噼里啪啦砸到他的肩头和脑袋上。
灰尘扑扑,头晕目眩,他暂时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阮衿的头昏昏沉沉的,侧着的脸贴在铁丝床上喘气,感官仍然都保留着,那耳朵听到的声音很喧闹,那眼睛也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可是都很迟钝。难道是因为他之前挣扎得太厉害,所以精力都用光了?以至于视力,听力居然也都先被透支了些。
他感觉有人的手指在轻触他的脸颊,还以为是林跃或者梁小颂,下意识就先挣扎着往后躲开。
“是我。”
李隅的声音。
真奇怪,本来感觉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但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就像是破开迷雾毒瘴的阳光,亦或是分开红海的摩西的权杖。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极其灵敏和清晰,他像是从残障人士变回了健康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凭空发梦。
阮衿只是怔怔地睁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凭空出现的李隅。看他低头动作迅速用钥匙帮自己解开手铐,又拿小刀划开那些绑缚着他的绳子,把他从这个钢丝床上扶起来。
他看着李隅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听他轻微的喘气声,解绳子的修长手指上沾着红色的血,指甲盖,指缝里都是干涸的红。循着动作,鼻尖和鬓角的发梢的汗水往下像星星般一颗颗抖落下去,更多的是混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灰尘一起流淌,在侧脸上重新冲刷出了几道白皙的沟壑,领口上一圈都渍着深色的湿迹。
阮衿从来没有见过李隅这么狼狈过的样子,汗水,灰尘,血迹,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阮衿本来不想哭的,他从不想为自己掉一滴眼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隅这副样子,忽然却觉得胸腔中如同被一只手生生撕裂般的难受起来。
李隅像只大猫般蹲着,然后仰起脸,眼睛里是平整而无褶皱的黑色湖面,反倒映照出自己一身的狼狈来,口红,裙子,五彩斑斓的脸,看上去不伦不类。
“不哭。”李隅抚了一下他的眼角,握着他的手腕,“先跟我走。”
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正点头准备站起来,余光却忽然瞥到旁边举着一张椅子朝李隅后背砸过来的梁小颂。
他一瞬间心脏都快停跳了,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李隅往一边推。李隅反应也很快,两个人抱着滚到一边去,那只本就稀烂的椅子在他们耳边顷刻间砸得四分五裂。
李隅垫在阮衿身下,极小声地闷哼了一下,阮衿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都收紧了些。他忙不迭从李隅身上爬下来,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却见李隅几乎是一跃而起,像离弦的箭,去按住要趁机溜走的梁小颂。
李隅一只手把梁小颂双手反剪,让他整个人像一道拱桥,整张脸抵在门板上挤扁成一团。
梁小颂脖子被掐着,梗出鼓起的青筋,唇角沾着喷溅的血沫子,仍在艰难说话,“你他妈护着阮衿这个女表子……你是被骗了,根本就不知道他……”
李隅根本不想听他废话,按着他的头往门板上磕得直响,“我知不知道需要你告诉?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呵呵……我算什么,你去问阮衿啊……他没敢跟你说过他家里什么情况吧……”梁小颂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问问他敢吗?我妈的忌日他来过一次吗?!”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骨灰盒上,李隅循着视线一同去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还摆着这个东西。
梁小颂忽然脖上钳制住的手一松,他心中一喜,迅速挣脱开了。但却见李隅径直朝他母亲的骨灰盒走去,他呼吸一窒,不知道李隅要去做什么,忙不迭冲过去抢夺。
可惜还是李隅先行一步,DV被他拂到地面上,只是伸手捧起那个乌木盒子。阮衿都呆了,看着李隅抬高了,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贯向地面。
盒子被摔得开裂,伴随着那些溢出来的成捧的灰烬,还蒸腾出一大蓬白灰灰的烟尘,淹没了他们的脚踝,未烧尽的不规则状块状骸骨像埋在沙漠中的硬石头,是萧索的,单薄的。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过去了,那些飘飞的灰尘才逐渐平息下来。
梁小颂眼睛都烧红了,双手紧握成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抬头咬牙切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爱你的母亲,干嘛不陪她一起去死。与其说这是骨灰盒,不如说是你的工具箱吧?”
李隅砸完之后表情仍然是轻描淡写的,左右拍了拍手,“不就是想让她看着吗?那就满足你过剩的孝子表演欲,让她出来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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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Alpha之间的不要命似的互殴,阮衿还是第一次见。
是被激怒的梁小颂先扑过去的,李隅不让阮衿过来,他们从前没见过李隅打架的样子,但是见过那些街头斗殴的混混。他们总是在街头巷尾里混战成一团黑色的马蜂,只是没有章法地挥舞拳脚,打到谁算谁,打到哪个部位就算哪个部位。不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只要对方挂了彩那都还算自己赚了。
但是现在李隅打架不一样,他有种冷静无畏的狠厉在里面,就是招招都要人命。即使对手已经被打得无力招架了,他仍是没停手,阮衿看见他拎着梁小颂的领子,把他丢到烟雾四起的杂物堆里,毫不含糊地殴打着。
每继续骂一句“女表子子”“贱人”“疯子”,他就再继续施以一拳,像是在计数,挥洒着汗水的影子落在墙上,抬起来又再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