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2)

偏安一隅 Shrimp 11609 字 2020-08-07

那个寸土寸金的高档小区,当初公开市场挂牌竞标的时候已经被抢得头破血流,拿地就是蹭蹭上涨十几亿。而在开盘第一天也同样不负众望,卖出了35个亿,这是那个新冒头的华兴公司在房产界打得最漂亮的一仗。

李隅不知道他父亲也掺和了一脚,闷声从中捞到了不少油水。

时至今日,李胜南依旧让他在手底下的建筑子公司做事。他对李隅从来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戒备,甚至于一直到最近两年,他身体逐渐出问题了才稍稍放松管控,开始让他接触公司项目。当初让他二选一,到底是继续操持基建改造工程,还是竞标承建这个临滨水上星城。

前者战线拉得极长,资金回笼慢,还存在着搬迁钉子户等等各方面的不确定性,而后者显然比前着轻松得多,当然竞争也极其困难,四处打点关系的钱还得备好。

但是他在万分斟酌之下选择了前者,毕竟这是李胜南给他的第一个机会,他是夹着尾巴的狼,野心从来不轻易暴露在人面前。

李胜南夸他年轻但做事稳妥,他面上谦虚,心中却在冷笑。

他心中分明很清楚,李胜南要慢慢耗,温水煮青蛙,他得一点点把他给肢解了,有价值的,要趁活着时都夺走。

现在看来,倘若选择的是后者,他或许会更早一点重新遇见阮衿,或许……

不过再多的“或许”也全都是徒劳,要是在生意场上和阮衿碰面,他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更体面。

酽茶入口,罗汉果的几个碎片被他嚼烂了吞下去,诸多思绪都顺着喉腔灌下肚里。

“原来你在华兴工作,华兴现在的势头不是很猛么,正是赚钱的时候,怎么不继续干了?”

“当财务挺累的,我不擅长应付人际关系,酒也喝不了多少。李先生说要带我回来,就都先放下了。”

都放下了。

李隅凝视着茶叶逐渐在杯中沉淀,心中却不觉得是这样。阮衿是怎么一步步爬上那个位置,怎么想都不会是容易的事。

就这样放弃了,要么是出事了,他在那儿待不下去了,要么就是真如他所说,真的累了,想要走捷径。

或者是二者同时发生,总而言之,始终绕不开的,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他知道阮衿最喜欢钱,于是胃中翻涌,十分想吐。

听说有一种症状叫做“醉茶”,在空腹时喝浓茶会产生感觉过敏,恶心头晕等症状,严重的时候甚至惊厥,心律失常。

李隅刚刚分明吃得很饱,现在仍然发觉自己出现了类似于醉茶的症状。

他头晕目眩,眼前飞舞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红的绿的,美钞英镑人民币,带着阵阵咄咄逼人的铜臭味,雪花似的从天而降,将他团团围困住。

还有叮当乱响的硬币,一枚一枚地,一捧一捧地弹砸在他的后脑右侧上,他感到内里的经脉血管在翕张鼓胀中疼痛发烫,像是下一秒就承受不住涌动沸腾的血液,马上要撑破炸裂开一样。

阮衿的声音像是从水中幽幽传来的,忽远忽近地被拉扯着变形,“你呢?现在在做什么呢?”

什么?做什么?

不好,全都不好。

李隅回答不出来,只觉得脑袋疼得很厉害,尤其是在这清晰的日光曝晒之下,像把盐水浇在鞭笞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上,疼痛腌入肌理,加倍地暴涨。他真是昏了头,还以为自己是醉茶,这症状分明是偏头痛犯了。

他扶住额头,骤然站起身时脚尖还不慎踢到了睡着的撒泼的肚皮。猫气得在乱叫,但是他已无暇去管,只得十分僵硬地和阮衿打声招呼,“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了。”

阮衿见他拧着眉毛,立刻将手中茶杯放下了,慌忙来扶他的手臂,“偏头痛?我扶你上去。”

李隅生理和心理都被这疼痛占据得满满当当,也没有拒绝,于是也放任自己半倚在阮衿身上。

阮衿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手臂,肩脊,脖颈,所有能接触到的都是柔软的,生病不舒服的人会很喜欢这种感觉。李隅被阮衿扶着,看到他的侧脸被飘飞的光影描摹来描摹去,光明的烧灼李隅的眼睛,而灰暗的也不使他感到多舒适。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李隅头痛的顽疾问东问西,一切都显出超乎寻常的静谧。

二楼的房间很多,门也很多,就连壁纸上也画的是门,所以像一个诡异繁复的迷宫,不熟的人上来会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而那些真门,有些打得开,有些打不开,因为它们有好也有坏。

他们在走廊徘徊,阮衿就问他,声音放得很轻,“哪个是你的房间呢?”

李隅伸手指了指,其实和其他打得开的客房完全长得一样,除了他带来的行李箱,里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先等一下我。”

阮衿先开门进去了,他听到里面有快速拉上窗帘的声音。朝南的房间采光很好,春天的阳光没那么毒辣,但是同样纵深,而偏头痛的他很畏光,即使说是这么好的春光也一样。

柔软床被晒得温热,他躺在上面像是蜷缩在融化的蜡油中。

阮衿把空调打开了,调成舒适的温度,又找来了布洛芬给他服下。李隅靠在床头,静静地喝完了水,这才说,“谢谢。”

阮衿坐在床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将杯子轻轻搁在床头柜上,声音软得像是催眠,“你睡会儿吧,睡醒了应该就好了。”

李隅摇了摇头,那股劲儿没个几小时不会过去,他疼得十分清醒,眼底已经有红血丝出来了,那颗眼下小痣越发鲜艳,完全合不上眼睛,“睡不了,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你不必管。”

在他发愣期间,忽然就有手指要抚弄上他的额头,还没挨上就被他下意识侧头避开了。

他在昏暗中眯起眼睛看着阮衿,浑身肌肉连带着骨头都绷紧了,呈现出一级应激戒备的状态。

“按一下可能会好很多。”阮衿好像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他直起身,然后跪在床前更进一步,离李隅的身体更近了。

双手的大拇指探到眉眶之上,向额头两侧稍稍施力回旋按揉,来回平行往复,洁白的手腕在李隅眼前牵动着,阮衿的脸在视线的遮掩中忽隐忽现。

像在玩蒙眼捉迷藏的游戏,有时候能看见掌心细腻浅淡的纹路,有时候是阮衿并不完整的面庞。

眼睛,嘴唇,下巴。

指腹上触感是温凉的,就像是雨水在脸颊上流过,留下那种潮湿的水迹,手法熟稔到位,不得不承认很舒服。

阮衿垂着眼睛安静地按摩了一会儿,可能是被李隅的视线刺挠得浑身难受起来。双手忽然合拢了,轻轻蒙在李隅的眼睛上,叹息道,“闭上眼睛吧。”

李隅沉寂了一会,感觉到蒙在他眼皮上的手在不由自出地轻微颤抖。

于是他握住阮衿的手腕,坚决地拽下来,看见躬身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绯红。真的很浅,同时也很明显,光线不强也依旧能辨别出那水彩一样,晚霞打在河上薄冰晕染出的色泽。

李隅缓缓吐出肺中的一口气,将阮衿的双手扯到自己后颈上,食指指腹交叠着压着他的食指指甲盖,顶在自己风池穴上,“按这里,是后脑疼。”

第11章思凡

低头按完手上的后溪穴,阮衿再一抬头,发现李隅已经睡着了。

让人按自己后颈,还是离中间腺体很近的部位,这对于一个濒临易感期的Alpha来说,其实怎么想都不大合适。

但事实证明是阮衿自作多情了,按摩就是按摩而已,李隅好像还是真的头疼得厉害,两眼一合,微微抬仰着下颌。此后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只是偶尔阮衿的手指刮擦过腺体表面的皮肤,是滚烫的,能感受到皮肤下面如有生命似的轻微鼓动。

听说被人盯着会有不自在的感觉,比如说长时间盯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会不自觉发烫。而他现在肆无忌惮地用那种炽热的眼神去看着李隅的脸,他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睡着醒着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微微拧着眉头,好像是天山上一块冻得冥顽不灵的石头。

他还握着李隅的手没有放开,修长而好看的指骨,而皮肤重新触及在一起产生的颤栗,就好像是他们没有经历过分别,本身就长在一起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雨后清淡洁净的湿润。

并不馥郁,但却很缠绵。阮衿被这味道给裹挟着,像是在热带雨林中穿行过的燕雀,身上挂满了黏腻不堪的雨水。他向前躬身,瑟缩着轻轻抚摸了一下李隅的眉梢,又向下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刀凿斧削似雕刻出的轮廓,是冷硬的,从眉心到鼻梁,都没有被他的吻而软化分毫。

他闭着眼睛,牙齿在口腔中上下战栗,觉得因为这样的亲近而浑身上下都产生难以言喻的燥热。

吻一块石头也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吗?

门吱呀响了一小声,阮衿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立刻直起身,从那魔怔般的情绪中瞬间挣脱出来了。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

还好,是撒泼。

阮衿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他觉得李隅的猫和李隅也是一样的聪明,仿佛是能嗅得出人味儿,再次无声无息从门缝中游曳进房间来寻找主人了。

重达十几斤的猫,要往床上蹦,阮衿怕它把李隅给吵醒了,眼明手快先抱起来,带着猫从房间里退出去了。

一直带到楼下沙发上坐下,他把撒泼搁在自己膝盖上,用指头揉弄着猫粉色的肉垫,“他头疼,在睡觉,跟我先待在下面玩好不好?”

猫其实也没从他腿上溜走,实属是很天然黏人和亲人的性格,只要被人陪着就不再乱跑,盘桓在他腿上顺毛舔爪子。

这很奇怪,李隅竟会养猫,还是一只这样的乖巧可人的布偶猫。

他以前也没有问过李隅喜欢什么动物,但他知道十几岁的李隅喜欢黑白灰,喜欢跑步游泳打球,喜欢乐高积木,喜欢易拉罐汽水,喜欢翻阅建自然杂志。

他可能性情冷淡,但是对所有人都很礼貌。

和朋友在一起开玩笑,偶然笑起来会露出虎牙。

但是要让阮衿去想,好像也想像不出他到底会养什么样的宠物。大抵是爬宠,蛇蝎壁虎之类的,拥有宝石一样深邃的眼睛,表皮覆盖着冷淡而漂亮的金属色泽那种?

但他不知道李隅现在喜欢猫,他以前明明是不喜欢那只他捡的猫……

已经二十四岁的李隅,现在开始变得喜欢猫了。

故而阮衿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觉,想想还是归咎于他们分开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已经离彼此的生活太过遥远。

他不再了解李隅的喜好,也不再了解他这个人。

这一切令阮衿觉得万分沮丧。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发觉防水的抑制贴不知何时已经卷起了一个角,部分腺体正裸露在空气中。

被Alpha的信息素所驱使,他意乱情迷,差点没把持住自己。而李隅信息素的味道也是在很具有迷惑性,像冷沁沁的雨水,在不刻意外放的情况下,依旧是难以察觉到的慢性毒药,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圈套。

阮衿疲惫地往脸上抹了一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去厕所给自己重新贴了张新的,严丝合缝地盖住自己的腺体,再不留一点罅隙。

鞠一捧冷水洒在脸上,再直起身,脑子里关乎于李隅的还是挥之不去。孤A寡O的,又濒临易感期,他真的不清楚李隅到底处于什么要搬回来。但是如果李隅真的需要他做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拒绝,况且这幅Omega的身体,也一直在极力地迎合。

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自己的脸,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狼狈到底。

手机在裤子中嗡嗡地响起来了,他先将手擦干,再拿起来一看,李胜南三个字正在屏幕上跳动着。他呼吸一窒,手机摔到洗手池里,又忙不迭捡起来接通了电话。

“李先生”,因为紧张,他感觉自己喉咙很干涩。

“接慢了。”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他尽量在诚恳地说话。

“做什么呢?”

“刚刚在洗手。”

“哦,给你听听,这边的声音。”

李胜南应该是喝多了才莫名其妙给他打电话,他在那边可能是把手机拿开,给阮衿听外面嘈杂的声音。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在电话里显得过分失真,凄婉婉转,幽咽梗阻,应当是好听的,不过就是听不清到底唱的什么词。

“听得懂昆曲么?”

“不大懂。”

“这唱的是《孽海记》的思凡,你有空也学一学听戏。”

“好的,我知道了。”

李胜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说个好字也别无他法。

“我在深城这边相中了一块地,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塘市,你先自己慎着点儿。”

阮衿知道他这个“慎着点”是在警告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得心里有数。

他轻轻“嗯”了一声,那边又继续传来挠耳朵般的,若有似无的戏腔。

李胜南不挂电话,他也从来不敢先挂,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贴着耳朵听。

那婉转如黄鹂的女声,原本缥缈幽咽的嗓音像捉摸不住的游丝,雾里看花,仙气四溢,好像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但越来越近,但越近那清晰的嗓子反倒越是显得脂粉气十足,做作有余。

贴着耳朵献媚似的笑起来,咯啦咯啦的,把电流声划拉得四分五裂,能听清楚是男子的声音,且笑起来并不如戏腔一样好听。

一直拖到一声高而亮“咿呀”和闷喘声出来,衣料摩擦声使他才意识到那是在做什么,终于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阮衿趴在洗手台上很用力地干呕了一会,苍白指尖用力抠在大理石台上,青色的细筋突显在手背上,绷得整个脖颈和面颊都在持续发烫。其实和李胜南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分每秒都好想吐,内里肠胃在持续抽搐,酸苦的汁液上涌到喉腔,但是只要附和着笑一下,就可以不露痕迹地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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