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王队赶紧把他的电话拿出来，握在手里和他说:“你要给谁打电话和我说吧，我给你打。”

邱峰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白术。”

王队抹了把脑门，“行，我这就打。”

邱峰再坚持不住了，缓慢的闭上眼睛休息。眼睛休息了，耳朵还没有。可明明打电话的人就在耳边，可能声音听上去就是很模糊。

“好，好，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的。”王队很快挂掉了电话，转过头和邱峰说:“邱峰啊，白术他知道了你的事，说有空会来看你的。”

邱峰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睡了。王队就站在床边，小声和邱峰说:“医生说了你没有什么大事，只要静养几天就好。我已经派人去了槐树林，五个养蜂人只有一个不在，已经让人守在那里了，你安心养病吧。”

说完，王队就起身离开了病房。温宁在床尾站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了。灯关了，邱峰陷入一片黑暗。他始终没有再说什么，紧闭着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有太多的疑问无法说出来，每个人态度都很奇怪。

首先，为什么林一不来看自己，如果真的只是感冒，他一定会来的。第二，白术约了自己，可在自己爽约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不打电话询问？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个偷袭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要看着自己晕倒，而不是迅速逃走，难道说他的什么特点会被自己认出来？。

可惜自己现在动不了，也无法去验证谢什么，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天刚擦黑的时候，石蛋抱着一个30厘米左右的黑缸，拖着瘸腿往回走。闻着空气中甜腻的味道，他扭曲的左脸上，又许多坑洼。气味果然是可以舒缓心情，他现在感觉舒畅多了，就连那些日常的“挖苦”，也不那么难听了。

“哎，石蛋啊，你怎么又抱个缸回来啊？”

“是啊，你一个人能用多少，带着那么多缸多不方便的。”

“要不你把那缸卖给我吧，我替你保管。”

“去你的吧，你还不是想要他那秘方！”

实蛋走在土路上，耳边不时飘过几句这样的话，他全然无所谓，只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窝棚走。这时耳边突然飘来一句话，像一片花瓣一样轻，却飘进了他的心里。

“眼看着花期就要过了，你弄那么多罐子怎么带呀。”

“你放屁！”

石蛋猛的回过头，冲着那人吼去，周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没人动弹，但眼睛都看着石蛋。

那人旁边的帮着打圆场，“你当大家都像你呀，拖家带口的，人家石蛋有自己的打算，你别跟着瞎说话啊。”接着他也在石蛋那灼人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良久，石蛋才转过头朝里走去，走了很远，身后隐约有叫骂声，响了几下就没了后文。

石蛋拖着瘸腿，回到了自己的窝棚。拿出一块干馒头嚼了起来。已经在这里驻扎半个多月了，虽然偶尔会漏雨，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它不要钱。没了这项开销，自己可以攒下很多钱，可以做很多事。

想到这里，他拿出柴火，架起了火堆。等火旺了他就用土盖住火，把一个铝锅放在上面，又到窝棚里拿出些蜂蜜来，倒在锅里。

很快蜂蜜那温热甜腻的味道就扩散开了，把周围的空气都熏的甜甜的。石蛋又摘了些新鲜槐花来，套着个手套揉捏花瓣。等花瓣揉成纤维状后，撕扯着扔进蜂蜜里。很快，甜腻的香味里有了一丝酸涩。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灯火，丑陋的嘴角翘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他管这个叫幸福。锅里的香气慢慢被烧干，开始有糊味。他不慌不忙的拿出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倒在里面，锅里传来刺耳的声音。他不在意，继续倒水，直到小锅冷却。

然后他开始搅动里面的粘稠液体，直到均匀。接着他拿出小刀，在手背上划一个口子，熟练的抬起搅拌的筷子，在手背留下一长串的蜜汁。

右手三指帮着将那蜜汁涂在受伤的皮肤上，然后他就着火光仔细的观察着那道伤口。在光下，他粗糙的手背上满是疤痕，新伤旧疤，已无法再消退了。

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沧桑的脸和一双像鹰一样坚定的眼神。

“石蛋是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41章养蜂人

审讯室的夜晚一向冰冷的很，石蛋就窝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王队给他接了杯水，他没说谢谢，也没去接。

“石蛋，我知道你是这片有名的养蜂人，我正好有几个关于蜂蜜的问题想要问你。”王队试图打开话题。

石蛋没有接茬，愣愣的坐了很久，直到王队再次叫他的名字，他才开口说话，“你问吧。”那声音就和烧焦的蜂蜜一样，没有一点好感。

“刚刚在你家门口，我看到了一个小锅，里面烧着的是什么啊？”

“蜂蜜水。”

“可我怎么看你往手上涂呢？”

“甜，好吃。”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倒在杯子里可喝。”

“没有杯子。”

王队问了他几个问题，可是答案基本都是一样的。知道多和他费口舌也不会有结果，于是王队不再和他浪费时间了，于是直接进入主题。

王队说:“我们也别绕圈子了，和我说说4月9号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石蛋呆呆的盯着眼前的地面，许久僵硬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王队说:“我提醒你一下，那天是周五。”

石蛋没说话，良久，吐了一句，“我知道，那天我去贷款了。”

王队问:“你贷款做什么？用什么抵押的？”

石蛋呆呆的说:“我要买房，银行不给钱。”

“你又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银行当然不会给你钱的。”

石蛋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质疑他，却又带着恨。王队看不懂，于是问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瞧不起我。”石蛋指着王队。

王队察觉到他的异样，“嗯？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了吗？”

石蛋死死的盯着他，口中喃喃自语，“你瞧不起我，为什么不给我钱？我要买房。”

王队抓住他的分神，追着问他:“你是养蜂人，槐花花期过了你就要到下一个地点了，为什么要买房啊？”

石蛋突然凶狠的看向王队，那眼中聚集的光，有致命的光，“那是我的事，你不管的到。”

王队不动声色的和他周旋，越说越觉得他有问题。一个追着花期的养蜂人要安定下来，总要有原因吧。根据其他养蜂人的口供，石蛋是一个很沉默的人，默默干活，默默生活。他和死者一家是认识的，但仅限于送货和接货，尤其是和杜鹃，也许面也没见过吧。

可是附着在案发现场的气味，确实是从他身上发出的。但是王队想不出他杀人的理由。

王队:“四月十号早上，我们接到报案，在香樟街85号发现了两具尸体，死者杜光夫妇是你的主要客源之一，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什么时候，都说过什么话？”

石蛋僵直着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王队，透过他沟壑遍布的脸，让王队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样的一个人，会让杜鹃舍命救他吗？

石蛋低着头想了很久，然后缓慢的说:“四月七号早上，我去给他们送过货。花快没了，那是最后一次送蜜了。”

“你们发生争执了吗？”

“没有，我送了货就走了。”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王队把杜鹃的照片拿给他看。

石蛋在看到照片那一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两次，送货的时候见过两次。”很快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照片。

王队拿回照片，“石蛋，花期马上就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重新将话题引到石蛋身上，因为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这件案子和石蛋的联系。

石蛋说:“这花好，我要留下来打工。”

王队说:“那你的蜂怎么办啊？”

石蛋说:“我不想养了。”

王队说:“花再好，你的蜂吃不到也没有用啊。”

石蛋沉默了片刻，“我喜欢看花。”

真是可恶，这条线本来是邱峰在跟，他突然受伤了，案子该怎么继续啊？对！他为什么受伤啊！

王队将目光转向石蛋，问他:“石蛋，今天下午4点左右，你在哪啊？”

石蛋盯着地面的凸起，长呼了一口气，怔怔的说:“在看房。”

“在哪儿看房？”

“……XX小区。”那是杜鹃所在学校附近的小区。

“学区房啊，很贵的。你能负担的起吗。”

“不能，所以去贷款。”

“那现在钱没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等。”

“那好，你等我一下。”

王队从审讯室出去，温宁已经等他很久了。见他出来，忙迎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王队胸有成竹的说:“去，把技术员叫醒，我要看今天下午，XX中学门口的监控。”

温宁使劲摇头，“不行啊，技术组能醒，交警部门也醒不了啊，视频调不出来的。”

王队大惊，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让你查的联系你查到了吗？”

温宁说:“嗯嗯，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他俩还真的有联系。”

王队笑了:“说说。”

温宁说:“这两个人是在一次送货的过程中碰见的，这个石蛋呢，一直很喜欢杜鹃。给她买了挺多东西的，都是那种现在女生喜欢又没钱买的。”

王队挠头，“还挺贴心，那杜鹃什么意思啊？”

温宁说:“她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反正两人关系还可以。”

王队诧异的问她:“杜鹃是什么意思？喜欢他？”

“不是，她吧，主要是她的父母经常打她，一家人没什么爱，每天生活在暴力之下。有一个这样喜欢她的人，她也挺高兴的。”

“挺高兴？这话谁和你说的？是杜鹃吗？她可是嫌疑人之一，你别太相信她的话。”

温宁急了，“是真的，你是没看到她身上的伤，全是她父母虐待她的证据。”

“话先别说的那么满，毕竟她也有嫌疑。”王队还算冷静。

两人合计了一下，温宁给他出了个招，“要不这样，先把他关一关，然后天亮以后带他出来，让他无意间看到杜鹃。一定会有收获的，估计他还不知道杜鹃被怀疑的事。”

“行，这个办法可行。”

第142章见不得光的爱

清晨，冰凉的日光透过走廊的窗子照进来，洒下一片金黄。手机闹铃的声响提醒着他的主人，该起床了。

王队点着屏幕的界面，往上一划关掉了闹钟。揉揉干涩的眼球，睁开眼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寂静一片。起身过去拍拍温宁，哑声说了句:“开始吧。”

王队穿上外套推门出去，转身来到了审讯室。伸手推开大门，耀眼的阳光伴着新鲜的空气鱼贯而入，光落在石蛋的脸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可能是昨晚的光不那么亮，也许是他一直低着头。此刻，他所有的掩饰都不复存在，那许多的疤痕中又夹杂着一些个凸起的红肿，新伤旧疤，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石蛋，你现在可以走了，起来我送你出去。”王队过去拽他起来。

石蛋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被王队拽了一下，意识才恢复过来，眼中慢慢有了光泽，扭过头望向王队，眼中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可最终没有再说出什么，接着他慢慢的站起身来。

王队带着他往外走，像以往一样自然的说:“昨晚辛苦你了，情况我们已经都了解了，现在你回去休息吧。”

石蛋僵直着脖子转向王队，“那……”

“什么？”

“没，没什么。”

王队没有再说什么，就带着他往外走。石蛋一直低着头，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在转角下到一楼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外面灼热的光亮时，一个响亮的女声从耳边响起，接着王队叫住了石蛋。

“王队，这么早啊。”是温宁，她带着杜鹃上来了。

“是啊，忙完这个我就回去休息了，怎么样，你也忙着呢。”

两人聊着天，眼睛却看的是对方身边的人，虽然都低着头，但微微颤动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心事。王队和温宁对视一眼，收到胜利的信息。

“那行，王队我就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

紧接着，王队和温宁分别押着人往相反的方向走。王队把着石蛋，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旋转门的时候，石蛋突然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举着双手，从喉咙里发出撕裂的声音，“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人！”

*

邱峰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在喉咙的干涩中，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哎，醒了，来喝口水。”

王队走过来扶他起来，邱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队。在温热的水滑进喉咙后，他的眼中渐渐的有了光泽。王队一边喂水，一边和他说:“案子已经破了，是一个叫石蛋的养蜂人干的，他喜欢杜鹃。就因为杜鹃她父母打她，看不过去就杀人了。”

“塑料布……”

“哦，塑料布的事，那天凌晨，石蛋杀人之后杜鹃去过一次，帮他擦掉了很多痕迹。石蛋本来想自己认下，不过我们使了个招让他自首了。”

“槐……花。”邱峰还惦记着汪洋说的那个事。

“槐花，石蛋自己有个秘方，可以做一种护肤的东西，材料就是蜂蜜和槐花，那个味道就是他出汗蒸发而成的。”

王队带着点小骄傲，他准备和邱峰说这件事完事儿，就帮他重查邱羽的案子。

邱峰张着嘴，艰难的问:“林一呢。”

“额，林一，他，他在工作啊。”

“我要见他。”

“不，不，现在很多情况都不明了，袭击你的人还没有抓到，你们不能见面。”王队起身站到床头，“行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