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块玉,被韩旭,摔碎了。
燕青之的理智一瞬间被席卷而来的愤怒湮没,他一脚踹上韩旭的胸口,把人踹出去好远。
桌椅倒了一片,现场顿时混乱不堪。
燕青之疯了。
如果不是让奒及时出现,他可能真会掐死韩旭。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韩旭妈妈显然很激动,“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吗!教出来个恶心的同性恋不说!还想掐死我儿子!他就是个神经病!这么危险的学生留在学校,不会影响其他学生的安全吗!”
“韩旭妈妈!”老胡脸也沉了下来,“学生的性取向跟学生的好坏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这件事燕青之纵然有很大责任,但事情归根结底是韩旭先挑起来的!”
“这就是学校的处理态度吗!”韩旭妈妈嗓子尖得很,磨得人耳朵疼,“这件事学校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老娘就上教育局告你们去!看是我儿子责任大!还是你们教出一个想杀人的同性恋杀人犯事情大!”
“韩旭妈妈!话严重了!”老胡最厌恶这种胡搅蛮缠的家长,但这件事燕青之确实责任很大。
他没想到前段时间才处理完周冬的事,现在又爆出一起同性恋事故,而且主人公还是燕青之和让奒。
老胡并不歧视同性恋,他甚至很心疼这一类的孩子。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是用心疼就能解决的了。
事情最后还是以双方记过告终。
燕青之妈妈赔了韩旭那边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把这事压了下去。
而燕青之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濒临边缘,两个眼睛跟黑洞一般,黑黢黢地望不到底,整个人也显得异常具有攻击性。
燕青之妈妈跟学校和老师道了歉,把他带回家休养了。
双方家长来了之后,教务处就只剩下了肇事主要人员。
让奒在教室心神不灵地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燕青之回教室,经刻意经过教务处无数次的八卦王耗子说,燕青之被带回家了。
让奒给燕青之发了信息,燕青之也没回他。
直到晚自习,让奒被老胡叫了过去。
“让奒,你和燕青之是不是……”老胡鲜少用这么犹豫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而且办公室除了他两之外空无一人,让奒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老胡的欲言又止。
“我喜欢燕青之,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让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件事迟早会曝光,但让奒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曝光的。
“老胡,燕青之他还好吗?”让奒心里挂念着男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燕青之被带回家了,可他知道,燕青之肯定不好受。
那么重要的葫芦玉被摔碎了,他怎么可能会好受。
“哎……”老胡叹了口气,摸摸让奒的头,“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被他妈妈带回家了,请了一周的假,说是要调整调整。”
让奒手团成了拳头,表情不太好看。
“让奒,这次老师叫你来,是想跟你谈谈。”班上接二连三出了三个同性恋,他作为班主任,多多少少得负起责任,他怕这些小朋友心里素质弱,担不住事儿就垮了。
“老胡你想说啥就说吧。”让奒笑笑,只是不怎么由心。
“你这段时间突然开始努力学习,是不是因为燕青之?”老胡犹豫一下,问道。
让奒点点头,“他成绩太好了,我要是不努力一点,我都追不上他,更别说跟他上一个大学。”
老胡给让奒倒了杯热茶,“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原则有想法的孩子,燕青之除了性子冷点,其他都好,你就是脾气大点,但热心肠,你们在一起,挺互补,老胡我不担心。老胡担心的是,你们扛不住。”
今天韩旭的话也变相提醒了老胡,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大多人觉得同性恋就是变态,这类弱势群体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其他人的鄙视和歧视就是慢性杀掉他们自信和勇敢的武器。
老胡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仅仅因为性取向问题,就被人否定甚至否决。
“老胡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让奒很少遇到老胡这样的老师,不戴有色眼睛看人,不对同性恋抱有异样的眼光,甚至害怕他们承受不住,还专门开导他们。
“你们都是坚强的孩子,老胡相信你们。”老胡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次找你,还有另一层原因,燕青之他,道德感比较薄弱,他有时候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胡希望你在他身边,可以好好引导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老胡做老师二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哪些好哪些迷茫哪些根就坏了,他看得一清二楚。
燕青之这个学生他从高一就开始观察,脑子是真的好真的聪明,但道德感异常薄弱,往前一步是天才,往后一步是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可燕青之跟让奒在一起之后,身上那股不稳定的摇摇欲坠感消失了,甚至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让奒成了束缚着燕青之失控的那股力量。
老胡不希望自己有天赋的学生到头来成为一个高智商的罪犯,所以他寄希望于让奒。
虽然他不懂同性之间的爱情,但他相信这跟异性的爱情没有区别,也许更加珍贵也不一定。
这两个孩子,一个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地活着,一个摇摇欲坠下一步就要掉进深渊,如果两个人能够互相救赎,老胡别说不会阻止,他都会举起双手支持。
“老胡你不知道,其实燕青之他,他是个特别好的人。”那句误入歧途扎进了让奒的心,让他不可自控地落下泪来。
“他从来没主动找过事,这次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跟韩旭打起来的,但是那块玉,那块玉对燕青之特别重要,如果是韩旭摔坏的,燕青之会变成那样我一点都不意外。”
“老胡,那个玉,对燕青之真的特别……特别重要……”
让奒声音哽咽,他发泄一般用力地擦着眼泪,力道大到眼睛周围红了一片,也没能将那些液体擦干。
他低下头捂住脸,想起上辈子童宛那句他把所有东西都烧了,就给你留了个小葫芦玉,眼泪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淌满了手背。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和燕青之冷战。
燕青之就不会一个人留在教室。
就不会和韩旭打起来。
小葫芦玉也不会碎。
都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说】:今天起晚了,拖到现在才更新!
抱歉!
第56章他拯救了自己
燕青之和韩旭的事终究还是没能压下来。
记过处分在周一升旗时被全校通知,虽然没特别说明冲突原因,但那天围观的人不少,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那之后让奒收获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眼光,有鄙视的,也有理解的。
说实话让奒并没有多大触动,他最关心的华姐都承认了他和燕青之的关系,其他人再反对,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在乎。
六中说到底还是一所开明的学校,和一中那种学术性浓厚的氛围不一样,六中多元化发展,对于新鲜东西接受的也快,当然可能也和学生本身有关系。
那些学习不太好的学生,大多数往往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他们叛逆狂妄,反抗来自家长学校老师乃至于社会的权威,他们总喜挑战那些愚昧的观念和想法。
燕青之和让奒的事在贴吧和论坛里掀起了不小风雨,甚至还有腐女在写他们的同人文,当然也有在下面评论恶心的。
让奒没什么心思去管这些,他一颗心都挂在燕青之身上,燕青之被接回家到现在已经一周了,整整七天,他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燕青之的消息。
电话无人接听,发出去的信息也仿佛石沉大海,连点儿浪花都没激起。
让奒一直心神不宁,他脑子里总出现上辈子燕青之那张了无生趣又颓败的脸。
而那张脸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让啊,吃点吧?”晚上吃饭,路歌看着让奒有点魂不守舍的脸,心里止不住担忧。
他跟他爸混商场也有段时间了,看人的本事也学了不少,他早看出燕青之和让奒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但作为好友,他没办法去干涉让奒的决定,那是让奒自己的选择。
路歌也不是没想过这段关系会走到什么程度,燕青之真不是什么好人,凭直觉他能感觉出来,这个人端着一副好学生的皮,可骨子里全是阴险狡诈,危险又致命。
就跟罂粟一样,让人上瘾却也要命。
让奒真玩不过燕青之。
可人长着眼睛,会看。
燕青之对让奒好不好,路歌不瞎,他看得见,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他没有去劝诫好友的原因。
但他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自从燕青之和韩旭打架过去已经七天了,这七天里,他们让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饭也不怎么吃,人也不怎么笑,一整天就耗在学习上,脸色也差得要死。
路歌是真不忍心看到这个自己当弟弟的人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用得着搞成这样吗?
“是啊让哥,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耗子在一旁附和。
他们这一行人刚知道燕青之和让奒关系时,也着实惊了好一会儿,但一想到平日里两人动不动就腻歪在一起的劲儿,差不多也能想明白。
耗子大概是看多了让奒和燕青之腻歪,又有周冬的事在前,没什么心里障碍就接受了。
唐城倒是一开始没能克服心里的疙瘩,他总觉得让奒还是以前和燕青之抢漂亮妹妹的铁血直男,突然就和个男的好上了,怪别扭。
可让奒到底是兄弟,看着兄弟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萎靡不振的样子,唐城就没办法去责怪他,他是四人团里最嘴碎的那个,也是四人团里最心软的那个。
让奒都被磨成这样了,他哪还有心思去膈应别的。
“我没事。”让奒不是个矫情的人,他以前觉得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愚蠢无比,可真到了自己身上,他才晓得个中滋味,当真是难受。
“燕霸他就是回去休养几天,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给谁看!多大的事儿啊!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大家都是兄弟,看你这样作践自己不难受吗!”唐城是个小暴脾气,他心里担心让奒,却也有点冒火。
“小唐!”路歌厉声喊了唐城。
唐城还想说什么,在路歌警告的眼神里闭了嘴。
让奒对在座三人露出个充满歉意的笑,“抱歉。”
路歌摇摇头,他拍拍让奒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他,但这么扛着不是办法,你自己都顾不好的话,怎么去顾别人?”
燕青之回家后到现在都没消息,这的确很让人担心。
那天他也赶上了打架现场,燕青之掐着韩旭时的那身戾气浓得化不开,说实话很可怕,路歌从没见过那种绝望又疯狂的表情。
如果不是让奒拦着,路歌丝毫不怀疑燕青之会真的一。掐死韩旭。
见过燕青之这样,路歌本想劝一劝让奒好好一下这段关系,可让奒这副为了燕青之要死不活的样子,路歌心知自己就算劝了也没什么用。
“嗯,我知道。我就是需要缓缓。”让奒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也不是什么都扛不起的废物,遇到燕青之之后他改变了很多。
毫不夸张地说,让奒以前只是为了让华而活着。
让奒自从让华和他亲爹离婚之后,就成熟了不少,尽管那时候他只是个五岁多的小孩。让华很忙,常年带着他国内外两头跑,累得不像个人样。
让华是个美人胚子,她长得跟江南小家碧玉女子一个调调,但骨子里净是一些大胆又刺激的想法,混着一股坚韧又飒爽的气质,让人忍不住着迷。
那时候他们工作的组织里就有不少人对让华有好感,这些人里不缺身价不菲的存在,可让华一个都没同意,依旧带着他非洲国内跑来跑去。
那时候让奒看着他妈愈发沧桑的脸,自觉是自己拖累了她。
所以后来叶寓出现,让华和他在一起,从恋爱到结婚,让奒从始至终都没说个不字,他看得出来,让华是真喜欢叶寓,不然也不会被婚姻伤了一次还能再拿它套住自己。
让奒其实想到过,让华和叶寓结婚之后不会再带着他跑,可人总有种自欺欺人的心理,只要没到那一天,他就绝不会主动开口。
后来有天晚上让华来找他,让奒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因此让华说让他留在叶家时,让奒没怎么拒绝就同意了。
第一,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第二,他对让华的眼泪一向没抵抗力。
留是留下了。
可在留下的九年里,让奒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让奒不是不会做家务,让华工作忙,衣服几乎都是让奒洗的,他那会儿还小,人都要站在板凳才能够着洗漱台。
对于那时候的让奒来说,让华就是他世界的全部,他洗衣服,做饭,扫地,都是为了让华,让华说是他母亲,却是被他照顾着的。
直到被留在叶家之后,让奒的世界就空了。
那些努力活着的情绪一点一点从身体里被抽离,像是抽丝剥茧一般,把让奒整个人剥得一干二净。
叶家有钱,家大业大,他只需要当个少爷就好,再也不需要洗衣服做饭扫地,他的生活比起跟让华颠簸流离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让奒却也慢慢了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的人生开始过得浑浑噩噩,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没有想要为之努力的目标。
每天早上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和陌生的人吃着早饭,上完学,又回到陌生的环境里,睡觉。
接着再开始另一个陌生的一天。
九年的日日夜夜,叶家对让奒来说已经不再陌生,叶家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他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来,可让奒还是没能习惯。
对身体而言,让奒已经熟悉了。
对灵魂来说,他依旧在一个陌生的可以称之为家却又不是家的家里。
让华刚走那会儿,让奒整夜整夜地失眠,他睡不着,坐在床上发呆,尽管怕黑,可他从来没开过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