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竞苦着脸:“得了,别把我架在火上烤。”
操场另一边,1班正好也是体育课,一群女生嘻嘻哈哈地围在体委傅松华身边,班长秦渊正低着头,安静地帮着分发器材。
9班的男生望了望不远处,都有点丧丧的。
一对比吧,他们班男生们像团散沙,女生们也懒懒的,除了几个活泼点的女生主动来领了乒乓球拍,别的都躲在边上聊天儿。
刘钧他们拿到了篮球,互相看了看,人手一个,玩起运球来。
“吴老师去乒乓球馆指导了。”李智勇迫不及待地小声说。
刘钧向着几个损友使了个眼色,运球的圈子,逐渐向着操场边的香樟树移去。
操场另一头,秦渊把最后一副羽毛球拍递给了两个女生,眼帘一抬,望向了那边,眉头轻蹙了起来。
傅松华拿着个篮球招呼:“走走,打球去!”
刚想往另一边的篮球架跑,胳膊却被秦渊拉住了。
秦渊淡淡地向着某处瞥了一眼,傅松华一眼看过去,就骂了一声:“艹,刘钧那几个龟孙子要干啥?”
……
树荫下,阮轻暮无聊地躺了下来。方离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体育委员到底要干些什么啊?”阮轻暮恹恹地问。
方离想了想:“上课时要帮老师点名,跑步时要喊口号,要负责去领大家用的体育器材,课后去签字归还。”
“……”
“还有,期末考试要帮体育老师算成绩,如果大家上课渴了想喝东西,可能还要去帮大家买可乐啥的……”
“哎哟我去!”阮轻暮大吃一惊,“刘钧那群傻叉也没做这么多啊?”
方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大黑框眼镜后面,长睫毛忽闪着:“所以大家不喜欢他们嘛。”
他遥遥指了指另一边满场飞的大高个:“嗯,他们1班的体委,就做得超级好,他们班的人都喜欢他。”
阮轻暮侧过身,眯起眼睛看了看,“哦”了一声:“那个傻大个啊。”
想了想,他又问:“那我不需要人喜欢,能不干活吗?”
方离为难了,微微有点琥珀色的瞳仁闪着光:“可班委本来就是服务大家的呀。”
阮轻暮“切”了一声。
服务个鬼啊。从来都是别人服侍他,什么时候轮到他服侍过人家。
不远处,刘钧和几个男生运着球,慢慢逼近。
阮轻暮无聊地闭上了眼,浑然不觉,方离一眼看见气势汹汹的几个男生,紧张地坐直了。
李智勇在地上运着球,忽然手腕一甩,篮球就冲着方离这边砸来。
方离早有防备,慌忙举起胳膊一挡,可是那球离得近,来势急,还是没躲过去,正中他手臂,弹跳开来。
李智勇龇牙,冲着他指了指:“喂,你,帮我捡个球。”
阮轻暮冷冷睁开了眼。
方离的脸色涨得通红,手有点抖,可是被他们欺负惯了,终究不敢反抗。
他刚想动,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阮轻暮半坐起来,面无表情:“不要帮他们捡。”
方离脸色煞白,看看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心里怕得厉害,还是站起身,跑到一边捡起篮球,小心地送过去。
刘钧伸手接过球,冷笑着开了口:“小娘炮,给你一个机会。”
他也不看阮轻暮,凑近方离小声威胁:“离他远点,以后不为难你。不然——”
他大剌剌地举起手,忽然用力一掷,篮球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了方离的半边脸上。
“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方离躲闪不及,痛叫一声,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咣当”落地,脸上立刻红了半边。
他无声地捂着脸,鼻梁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不远处,几个一直关注这边的1班男生脸色都变了。
虽然听不清那边说什么,可是看着方离的样子,傅松华嘴里骂了一声,身子一动,就想往这边冲。
旁边的男生赶紧拉住了他:“哎哎,老傅,人家班的事,你别掺和。”
秦渊站在那里,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来,被浓黑的一双剑眉挡住了。
天色半阴,没有阳光,他冷冷站在那里,望向那边的神情,夹杂着点和天色一样的阴霾。
另一边,9班男生也注意到了状况,全都停下了运动,胆战心惊地看过来。
树荫下,阮轻暮缓缓站了起来。没有抓拐杖,他在原地跳了跳,就好像是一台刚刚出厂的暴力机器,正在做最后的质检一样。
他弯下腰,手腕一动,地上的篮球就到了他手中,灵活又轻巧。
没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也没有说任何话,单手扣球,忽然一个箭步高高跃起,矫健的身姿凌厉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篮球带着一道弧线,从空中直灌而下,重重砸到了刘钧的脸上!
就算是隔了老远,观望着的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呼啸。
那球力道太大,刘钧被砸得整个脸一歪,身子也踉跄一下,正撞到身后的李智勇身上。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
刘钧整个人都被砸蒙了,呆呆地伸手抹了一下鼻子,再看看满手的血:“……”
阮轻暮轻巧落地,冲着刘钧笑了笑,雪白的牙齿配着白皙肌肤,隐约邪气一现:“来,我服务同学,帮你们捡球啊。”
刘钧终于反应了过来,胡乱抹了一把鼻血,怒吼一声:“我草你妈!”
他身边的李智勇也气得哇哇叫,和他一起,就往这边急冲。可身子刚刚一动,两只篮球已经接踵而至,从后面狠狠追上了他们。
一个正中刘钧后脑勺,一个正中李智勇后背,将两个人砸得又是一个趔趄。
两个人毫无防备,扭头一看,1班的几个男生正站在后面,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
“我艹,你们干什么?”李智勇又气又怒,大声叫。
傅松华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一耸肩,毫无诚意地龇牙一笑:“哎呀,抱歉抱歉,手滑。”
秦渊站在他身边,高挑的身子静静立着,常见的短袖夏季校服被脱掉了,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背心,宽直的肩膀和利落的手臂露了出来。
他没理李智勇,一双凤眼锐利而狭长,只看向刘钧。
“砸你的是我。”他语气平静,像是在和人探讨着日常习题,“我没手滑。”
作者有话要说:
傅松华:我们来啦!
秦学霸:嗯,一起。
阮轻暮:咦?大可不必。
第18章请你吃鱼
1班学霸和9班学渣们的乱战并没真打起来,火星刚刚激情迸溅,就被两个班的体育老师一盆冷水,狠狠浇灭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各个班的学生们从教学楼里呼啸而出,立刻都发现了操场上的诡异一幕。
四个男生大汗淋漓,正在闷热的户外操场上一圈圈地跑步呢。
体育课有人被罚是常事,可仔细一看,被罚的是两个班的体委,还有大学霸秦渊,这可就有点稀奇。
高二的学生们放慢了奔向食堂的脚步,好奇地互相打听:“怎么回事?那不是1班的两大校草吗?”
“见鬼了,这俩不是领奖台上天天见吗?下凡了这是?”
有人眯着眼看了看:“另外两个是9班的吧,好像是体委刘钧和他的跟班?”
很快,有人掏出了手机搜索大群:“哦哦,知道了,9班和1班的人打架,被两个班的体育老师联手罚呢!”
围观的人都大吃一惊:“1班学霸和9班体委打架?为什么啊?”
看手机的人也有点犹豫:“啊,说是为了……阮轻暮?”
阮轻暮这个名字高一时还寂寂无闻,这短短几天,已经在高二学生中如雷贯耳了,有人忽然惊呼:“不会吧,为了抢着阮轻暮这个首杀,他们先干了一架??”
“这么魔幻?两个帮派为了抢野图boss的首杀,直接火并抢着上,然后boss好好的,血皮也没掉?”
可不是吗?操场上四个男生在气喘吁吁罚跑,那个阮轻暮正坐在香樟树的巨大树荫下,托着腮,优哉游哉得很呢。
终于,有人打探了消息出来:“我靠,不是不是。听他们班的人说,刘钧的体委位子被阮轻暮抢了,今天刘钧先过来打人的。”
“哦哦,打到了吗?”
那男生说:“据说打了一个叫方离的,和阮轻暮很要好,然后阮轻暮就炸了,拿个篮球,一下子扣到刘钧脸上了!”
“卧槽这么刚??”
“是啊!说是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一群男生愣了愣,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那是男生嘎嘎地笑:“话说阮轻暮提起拳头来就照着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刘钧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男生们终于反应过来,飞扑上去,把那个背课文的男生压在下面一顿捶:“你贱不贱啊,谁要听你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说正事!”
那男生被压得嗷嗷叫:“好好,我说。反正阮轻暮一篮球砸过去,把刘钧鼻子砸出血了,千真万确嘛。”
“然后呢?快说,还要去食堂抢菜呢!”
“刘钧吃了大亏,那能忍吗?正扑上去要打阮轻暮,不知道怎么回事,1班的两位大佬忽然就出手了,一人一个,按着刘钧和李智勇打。”
围观的男生们实在挨不住饿,一边扭头看那边操场,一边往食堂跑:“1班的人疯啦?图啥?”
“就是,本班事本班毕,干他们什么事?”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刘钧他们先动手,阮轻暮还击,然后秦渊他们插手,所以都有错,两个班的体育老师气得半死,就都罚跑了呗。”
“鬼扯,阮轻暮哪里被罚了,他不好好的坐着么?”
有人翻了个白眼:“所以说阮轻暮才最鸡贼啊。他拄着拐杖呢,是伤病号,老师只能罚他写检讨。”
一群男生全都惊叹起来:“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牛批,这是漩涡中心岿然不动的男人啊。”
……
此时此刻,一手搅动了两个班风云的男人正坐在树下,无聊地看着膝盖上的作业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千字检查,下午上课前交。
方离抱着几瓶冰汽水,从校门外的小卖部回来,跑到了树荫下。
他伸手递了一瓶给阮轻暮,又把剩下的小心地放在了阴凉的地上。
阮轻暮捅了捅他:“喂,检查包给你了,帮我写一千字。”
方离赶紧接过作业本,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开始憋检查。
阮轻暮抬起头,往操场那边看了看。
四个罚跑的稀稀落落分布在跑道上,秦渊和傅松华紧挨着,不紧不慢地匀速跑着,身影变成了小小的两个点。
绕了一圈,两个人终于跑了回来,在香樟树近处,弯着腰停了下来。
毕竟是炎热的八月天,体育老师虽然生气,也没敢甩开膀子狠罚,每人两圈八百米。
没限制时间,可这种天流汗厉害,两圈下来谁也不好受。傅松华喘着气走近树底下,满脸满脖子是汗,一头黑发湿漉漉的。
秦渊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平时面如冠玉的脸也微微发了红,一双剑眉的眉梢有汗滴凝聚着,他低着头轻轻抹了一把。
阮轻暮看看他们俩,弯腰拿起地上的两瓶冰汽水:“嗨,喝点水。”
傅松华只当没看见,四下张望:“哎,我们班那几个孙子去哪儿了,竟然不等我们?”
秦渊默默伸出手,接过了阮轻暮手里的汽水,拧开了盖子,递了一瓶给傅松华。
傅松华没辙了,翻了个白眼,举起瓶子“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
方离赶紧站起身来,局促地说:“你们班的人托我们带个话,帮你们抢菜去了,在食堂等着呢。”
傅松华这才开心了点,一胳膊伸出来,搂住了方离的肩膀:“走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方离脸涨得通红,想要挣脱,可是傅松华足足高了他十公分,长臂这么一圈,他动都动不了。
傅松华胳膊用力,威胁地紧了紧他脖子:“还要扶他呢?你长点心,他是装的!”
姥姥的,都被这小子骗了,瞧他拄着拐杖可怜兮兮的,跳起来比谁都飒,打起人来,比谁都狠。
这要是个病号,天底下还有健康人吗?
方离竭力想要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小声辩解:“没有……医生叫他拄拐杖的。”
傅松华恨铁不成钢:“你离他远点,也不会被刘钧他们盯上了!”
小媳妇似的,瘦得楚楚可怜,还非要巴巴地贴着阮轻暮那个大~麻烦。看这小脸,半边都被打肿了!
秦渊默默拿着汽水瓶,仰头喝了一口,隆起的喉结上,汗水悄然滑过。
他身边,阮轻暮拄着拐杖,和他并肩走着。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谢了啊。”
秦渊淡淡地:“没事。”
“下次不用了。”阮轻暮笑了笑,“我自己搞得定。”
秦渊眼角余光轻扫了他一眼:“就这么一个人去打?打得人满脸开花,就算搞定了?”
阮轻暮眉头皱了皱:“怎么了吗?”
“你真觉得这样处理很好?”
阮轻暮轻哼了一声:“你不也是直接上来就打?和我有什么不同吗?”
秦渊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我是外班的,打完了就走,大不了写个检查。你呢?”
他一字字地开口,声音带着忍耐:“你既然主动竞选做了体育委员,那就负起你自己的责任来。就算不能维护体育课的基本纪律,起码也别破坏它。就算不能团结每个人,起码也别带头去打同学。刘钧打人,你只知道打回去,那么他们独霸器材,你管了吗?”
阮轻暮:“……”
傅松华吃惊地扭过头,狐疑地看了秦渊一眼。
老大平时说话那么惜字如金的,这一大段,快赶上一星期的说话量了没?
阮轻暮轻轻眯起了一双桃花眼。
他眼角微斜,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英俊冷漠的少年:“秦大班长,你不累吗?”
前面的傅松华和方离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见到刘钧那样的,路见不平要管;见到有人穷得吃不起午饭,你也要管。公道正义要管,别人不负责你也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