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怕,要怎么做,你才会心甘情愿的出嫁?”
荒月的眼睛透亮又清澈,没有冰寒暴戾,竟柔软的让向晚薇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想了想,说道,“那你下聘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我就答应你。”
“先说好,让我满意并不是堆砌各种珍宝就行的。”
荒月眼里有光,如烨烨星河,“好。”
一夜安眠,向晚薇窝在紧实的怀抱里,睁开眼时,荒月已经不知在何时醒了,目光正静静投在她脸上。
“你醒了可以先起来的。”她有点不好意思。
荒月抬指梳理她胡乱搭在脸上的发丝,“更想多看看你。”
“乱糟糟有什么好看的。”向晚薇赶紧坐起来,有点想捂住还没洗漱乱蓬蓬一团的自己。
“怎样都好看。”
荒月声音依旧清冷,但吹起的彩虹屁让向晚薇几乎以为是在学她以往的惯用伎俩了。
厚重幔帐内云锦堆叠,荒月率先下榻,回转身伸出手,“诏令昨晚已经拟好,陪你用完早饭,我便去魔魂殿让六十四位魔将齐鸣金钟。”
向晚薇将手搭上去,一条腿已经迈下床榻,后脖颈却剧烈刺痛起来,双眼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
“吱吱?!”荒月神色霎时森寒如冰,一把将人拥住。
向晚薇眼前黑一下白一下的,迷迷糊糊能看见荒月的脸,带着重影,也依稀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这股刺痛感……
她飘飘飘忽忽想到了前几日后颈偶有的两次刺痛,只是微微一下,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回疼痛感加剧了数百倍,她很快什么都看不到了,意识逐渐下沉,脑子却格外清明,一定是冥帝姬幽。
第一次刺痛便是在神宫遗址,姬幽跑了,而后脖颈被他手指抚过的地方轻微刺痛了那么一下。
向晚薇憋了满心吐槽,她不是这就要领盒饭了吧。
如果她死了,荒月会不会发疯。
他亮着眼睛迫不及待想要昭告天下,想娶她,这回该有多失望。
意识沉寂。
荒月叫不醒人,脸色阴沉的骇人,周身黑魔气滚滚翻涌,很快就把魔宫里所有魔医叫来,能治伤的温慕自然也一并找来。
一天一夜的诊断治疗,温慕输送灵力也未曾断过,但人还是毫无醒转迹象,就连呼吸脉搏也越来越微弱。
“尊上,这……这是中了罕见的奇毒,恕我等无能,恐怕这天下能救她的也只有那下毒之人。”一帮魔医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两股战战。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荒月暴躁的震袖一挥,除了温慕几人,寝殿内所有人尽数被狂风席卷般扫了出去。
奇毒,他瞬息想到自己在闇域城中过的毒,虽表现特征并不一样,但荒月知道,世间没有人能比得上姬幽的炼毒之术。
吱吱身上的毒,一定就是他种下的。
“你们留在魔宫,我找人救。”荒月将向晚薇一把横抱在怀。
温慕几人早就急得不行,说到底还是少年,眼眶早就红了,六神无主,听到这话忙急急问道,“尊上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毒了吗?”
“是姬幽,但救人,得去找云家那个小子。”黑魔气笼罩,荒月带着向晚薇消失在原地。
上次在闇域城,他的毒便是云亦安解的,相比较姬幽,明显那小子要靠谱的多。
星涟阁是隐世宗门,建在世外岛屿。
荒月一刻都不敢停歇,夜以继日的赶路,全力之下也用了小半月的时间,期间几次险而又险差点毒发,都被他强行压下。
星涟阁湖心楼阁,云亦安临窗而坐,描着丹青。
自从秘境回来,他便将自己关在阁楼里不出去,脑子里总会出现神宫遗址在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崩塌一片后,抬起头所看到的画面。
半空中从雷电里落下一道身影,是有过一面之交的荒月,而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飞旋而上,迎向荒月。
两人紧紧相拥,亲吻。
云亦安在意识浸入一片虚幻之前,心里那股难言的酸涩让他几乎想要冲过去。
但冲过去做什么呢?他不知道。
在他怔怔对着画上娇笑的女子神思飘飞时,一声巨响,身后的门被直接撞飞了。
铿——
手中长剑出鞘,云亦安回身直刺,在看清黑魔气里走出的身影后连忙一偏,转了方向。
“是你?”
目光落向他怀里横抱的人后,看出了不对劲,“薇薇怎么了?!”
“她中了毒,需要你的血。”荒月将人径直放至竹榻,抬手又扔出一个储物戒,“里面已经装满了奇珍异宝,连带着上次闇域的那份,收下。”
这时阁楼底下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是一队护卫,“云公子,这般大声响,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退下去,不要扰我清净。”云亦安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塌前,并指搭在皓腕上查探。
荒月目光阴冷,牢牢盯着。
“情况很糟糕,”云亦安清润的脸庞没了平日的风轻云淡,紧皱着眉,“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以血喂养。”
这一喂养,便是满满三大碗血。
云亦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眉头仍没有松解开,“耽搁太久,她也比不得你的实力,没办法立即醒转,但命是能保住了。”
“只要我再以血继续喂养,醒来是迟早的事。”
荒月周身狂躁暴戾的气息稍稍稳了下来,正要说话,腰间的通讯符玉亮了,注入灵力,在听完对面的汇报后,他浑身戾气更重,几乎要将阁楼掀翻。
眼眸猩红,在微阖之后,荒月将暴躁的气息收拢的一干二净,俯身握住垂在塌边的手,将脸贴靠过去,静静注视了片刻。
而后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暂时把吱吱托付给你,在她醒后不该说什么,你自当清楚,让她等我来接。”
“若有变故,我会用通讯符玉联系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所有剧情都是为了进一步推动感情深度,这是最后一次的波折啦~
第四十九章
云亦安衣不解带守在跟前。
榻上的人睡颜沉静,浓密乌发散在两侧,小脸白里透粉,原本苍白的唇色在他鲜血的喂养下,逐渐恢复润泽。
他喜欢亮堂,阁楼三面通窗,冬日里阳光肆意洒进来,能看见她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在光柱里泛起浅金色,是暖融融的。
锦被盖至她肩下,那双手乖巧的垂直搭在身侧,白嫩小巧,指甲莹润的粉。
精致又温软。
云亦安静静注视,他是喜欢她的,但说起来也不过两面之缘。
第一次见,薇薇还只是个巴掌大、毛发蓬松的小团子,被青极殿扔出的界云旗围困,试图抓捕。
那对大眼睛水盈盈的,炸着毛的样子一点都不凶,反而很是可爱。
他救下她,还给了她一条细小精致有着云家标记的项圈,希望能保她日后平安。
在戴项圈时,有风轻轻吹过,她的毛发在风里悠悠飘荡,怔怔看着他的样子憨憨的,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它的毛发。
绵密柔软。
第二次见是在闇域城,他看到兵卫和来城池的其他人都在屠杀,又惊又怒,更有身为雪灵族对生命的珍视,却被这些人百般践踏的悲哀。
而他在突然跑来求助的少年告知下知道,是有和他一样在救人的,这里并不是满地恶魔。
等他赶去相救,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毛团。
他们一起奔逃,藏进废弃的破旧房子里,间隔不久的再次相逢,他还是很惊喜的,rua毛团子rua的爱不释手,尤为喜欢那对软乎乎的肉耳朵。
看到她脖子上被换掉的项圈,才知晓是有主人的,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族尊主。
那时他心里有一点愤慨,魔尊明明实力强横,却让自己的契约灵兽屡次孤零零行动,遇险。
心思从什么时候生出的变化,应该就是破庙里她突然幻化为姑娘,他正探出去的手触碰到的不再是绵软毛发,而是柔顺青丝的那一刻。
他一直生活在隐世仙门,未受世俗所染,又自我戒严,从未与姑娘有过触碰,那一下虽是无意触碰,但他的心还是第一次跳得又快又急,除了窘迫还有丝微妙情绪。
姑娘对自己的变化浑然不觉,精致清甜的面容离得那般近,他知道了什么叫惊艳。
而之后几人一起往城门拼杀,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姑娘,身体里却像有无穷的力量,更是叫他生出好感。
直看到薇薇口中的魔族尊主赶来,她笑眸温柔,嘴角一弯,高高兴兴的迎过去,他生些许羡慕。
真希望她也能这么对着他笑。
魔族尊主,强大而容颜绝色,在两相对视下,他虽毫不露怯,但终究还是有点自惭形秽的。
在薇薇提出要给出回报,他也只是想能再见面。
谁知在秘境里偶然见到了,却是叫他泛起苦涩,明白那才是一对有情人,他还是断了妄想为好。
他将自己关在湖心阁楼,越想忘记那张柔软明亮的笑脸,便越是时时想起。
本以为不会再见了,可就像做梦一样,她突然便出现在这里。
撩起宽大衣袖,他按照这十多天里每日做的那般,精巧匕首割破手腕,往玉瓷碗里放血。
起初几日,血还能顺着瓷白肌肤如溪流般奔涌而出,现在却得用手挤压伤口才能缓缓流出来,而且要放满一碗,一道伤口已然不够,云亦安眉目柔和平静,又是一刀划下去。
一旁打扫完还未及走的仆从看着都觉疼,忍不住开口道,“云公子,您和常人不一样,每次救人用一瓷瓶灵血都会让身体根基受损,更何况是这样十来天接连用玉瓷碗放血,您这是要让自己变成人干吗?”
“这位姑娘虽还未醒转,但面色红润,显然已经无事,您何必还要如此?”
云亦安平日里没什么架子,待下人们都很好,听到这算是犯上直言的话,也没有半点脾气,只是放完血,伸出手臂让仆从包扎伤口,“只要她还没醒转,我就会继续以血喂养,奇毒毒性霸道,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仆从看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爬满整个小臂的伤口,只能叹着气上药包扎,只盼着那姑娘快些醒来才好。
不然云公子这样放血下去,哪是伤根基那么简单,只怕半条命都要没了。
包扎好,云亦安拿起盛着血的玉瓷碗,“阿青,你下去吧。”
“是。”仆从满脸忧色,退了下去。
云亦安小心翼翼将向晚薇半扶起来,抬指轻点穴位,等她唇口微张,将灵血缓缓送服。
外面下起大雪,阁楼里烧着炭火,窗柩也被关严。
放下空掉的玉瓷碗,云亦安将人稳稳放回枕边,又将她的手放进锦被中,细致掖好被角。
“这段时日能每日看着你,是我没有想过的奢望,此生已经满足。”
他看着安静柔顺躺在榻上的薇薇,觉得是自己以前救了那么多人,上天给他的福报。
又觉得这样的静谧满足,是他从魔尊荒月那里短暂偷来的。
这般想着,腰间通讯符玉急亮,正是荒月。
他看一眼榻上的人影,背过身将距离拉开,注入灵力,声音传出,那边嘈杂混乱,在泛着冷气的简短话语下,云亦安面色猛变,豁然扭头看向仍在沉睡着的向晚薇。
“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荒月声音冷沉的可怕,“确定,如果你敢告诉她实情,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会让你受尽折磨求死不能。”
云亦安蹙着眉,“那你……怎么办?我去帮——”
话未完,对面已经掐断沟通。
深深吐了口气,云亦安走出阁楼,站在湖心栈桥上,望着漫天飞雪,神色凝重,似在做着天人交战的深思。
向晚薇意识沉沉,做了个冗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充满激情的大学生活在继续,爸爸妈妈一如既往把她当掌心里的小公主宠溺,老师同学依旧在她各项出色的学业光环下热情友好。
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别说不用去担心自己随时会丢了小命,就是连一点点磕磕绊绊的小伤都不会有。
她应该开心的,但笑容却丢失了。
好像正是经历的那些挫折困境,让她非常珍惜和慕慕小晏还有皎皎之间的友谊,最让她时时挂怀的,自然是那个对谁都冷漠森寒竖起尖刺,却对她纵容着袒露柔软的荒月。
她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特别后悔自己为什么总想着慢一点慢一点,他迫不及待筹谋两个人的未来,恨不得立刻就像全世界宣告,她却只想着自己要更多空间。
结果意外还是比明天先来。
向晚薇真希望回到荒月在说早日娶她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绞尽脑汁想着拖延,她要紧紧抱住他,说好。
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从阶梯教室走出来,爸爸已经等在校外,亲自来接。
一路上都是和她打招呼的同学,眼熟不眼熟的,她都只是机械回应,在穿行篮球场的时候,正传来阵阵喝彩。
下意识偏头扫了一眼,向晚薇看到几个熟悉身影,而那个左冲右突连过数人最为惹眼的,竟长了张和荒月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