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简靠在木椅上,侧头凝着躺着的宁悬,全身无力,瘫软的靠着木椅靠背。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苍白的无力感,面对这个世界,他就像一个纸片人,弱不禁风。
窗户投进来的白光十分清浅,细碎的落在宁悬苍白的脸上。
蔺简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张脸,脑海思绪密密匝匝地像张网。
咳
病床上安静的人影缓慢的婴了一声。
轻微的响动在安静的病房十分明显。
蔺简思绪像刀斧劈柴一般,瞬间被砍断,他仓皇踉跄的凑过去,小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发麻,他没注意,起步着急了,膝盖一软,连滑带跪的冲过去。
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宁悬只觉得耳畔有声音,他微微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细碎如蚊呐的声音哑哑的:哥
宁悬动了动身子,仍然觉得很痛,是你吗?哥?
是我是我,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蔺简焦急地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宁悬从薄被里探出呶了呶手指,他的手背还挂着点滴,声音虚弱到蔺简只有伏到他耳边才能听得到。
他说:手冷。
蔺简小心翼翼的握住,哑着声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没保护好你。
没事的哥,我不怎么疼。宁悬极力的想装成日常的样子,安慰劝解他,可这种宽慰在蔺简眼里,如鲠在喉。
黑暗之下,两个贴的很近的少年,低声的诉说着些什么。
次日一大早,宁叔叔穿戴整齐的出现在病房。
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的道:可以离开了吧?
蔺简撇头扯唇一笑:为什么要我离开?难不成你还想对他做些什么?
宁叔叔斯斯文文,轻笑一声:我侄子就不让外人费心了。
我对象也不用他长辈费心了。他说完,去饮水机接了水,回头拿着棉签沾了水给他擦着嘴唇。
宁叔叔敛眸,垂下的眼睫敛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蔺天成让助理买了早餐正好在门口侯着。
宁叔叔意有所指:蔺先生,昨日之语,我这个当叔叔的全当玩笑之言,昨晚也是念他是阿悬同学的面子的上,留他照看一宿。今日要是再怎么照看下去,惹来流言蜚语不说,耽误令郎高考那可真的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别他妈假惺惺的了,我已经报警了!蔺简最烦这群人在商业上那一套,虚伪殷勤,你的施虐倾向以及你那虚伪的一套,留给警察去说吧。
宁叔叔视线径直的盯着蔺简看了两秒,最后看向蔺天成。
蔺天成始终皱着眉。
跟我回去,别参合人家的家务事。
一句话,断了蔺简对他的全部仰仗。
蔺简眼眶发红的看向蔺天成,你什么意思?
蔺天成冷哼:你已经成年了,要为自己的话负法律责任,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话,宁先生完全可以告你诽谤。
蔺简眯着眸,冷声一笑:所以呢?你两统一战线了?还是蔺天成,你怕他了?
你蔺天成扬着的手臂悬在空中,被宁叔叔接着。
他风轻云淡的笑道:不知蔺少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还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这个当叔叔的,再怎么混对我侄子也下不去手吧?他是被绑架,我救下他的时候,就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
被绑架?被谁?怎么不报警?
宁叔叔面对质问,依旧选择打马虎眼,回头看着蔺天成:有些事你我都清楚。
蔺天成气急败坏的朝着蔺简吼道:跟我回去!
*
车子在路上飞快的行驶。
蔺简已经不指望蔺天成能救宁悬了,他一直埋着头捣鼓着手机。
蔺天成抿了抿唇,别忙活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别招惹那家子,你以为他叔叔只是简单的一个商人?你以为凭你刚满18就能扳倒他?我告诉你,你要不是我儿子,明天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就是你。
别他么逼逼。蔺简烦的很。
蔺天成一下子恼羞成怒:其他事我不管你,这件事我必须管!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男生!你他妈让其他人知道我脸往哪儿搁?
你他妈这么注重脸皮,当初就不要把蔺修他们母子两接回家啊!这么多年,你脸皮早就不剩什么了!
啪的一声。
蔺天成甩了他一巴掌。
你自己扪心自问,温阿姨这些年对你不好吗?你的日常起居她比你亲妈都照顾的好,你要是心里还挂念你那个亲妈,你去求她帮忙啊,十几年把你丢给我照顾,对你不闻不问,她有尽到一点当母亲的责任?
一字一句,像数万根淬着毒的针,一针一针全部扎进蔺简心里。
停车!
他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蔺天成,我的事不用你管,宁悬的事,我自己来管。
蔺天成气呼呼的看着他跳下车。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不停,被气到眼睛里都晕染着一层愠怒。
你走,最好别给我回来!
说完这话之后他心里百感交集,车子在原地停了三四分钟,他才对着司机道:开车吧。
蔺简拖着步伐,站在桥上,双手撑在石栏上,目无焦距的望着被风吹拂的水面。
就在下车的时候,他接到了电话,对方以证据不足不予受理。
少年身姿挺拔,比在石栏上,高出半截身高。
明媚的阳光倾洒在他身上。
他望着水面,足足的呆了有一个小时。
十八岁,介于年少与成人之间。
你站在世间,欲想等风来,未曾想过,噼里啪啦的雨珠最先劈面而来。
而你,并无退路。
是啊,仓惶又无力。
蔺简伸长手臂,悬空在空气里,轻轻捕捉着什么。
该怎么保护那个少年?
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他?
这是成年之后,他面对人生的第一次思考。
黄毛着急的找到他,揽着他肩膀: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走,兄弟带你喝酒去。
他也想不明白,昨天让他们去找医院的时候他顺带问了一句,才知道人家两个是对象关系。
从来没有想过,简哥对象暴露在他们面前是以这样的开场方式。
他那个时候还纳闷,简哥为什么对这个小绿茶一忍再忍。
现在都明白了。
也从方景映那里听了宁悬的事情,对宁悬是同情又愧疚。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蔺简,他光是看着他站在桥上就很长时间了。
他很担心这哥们出事,只好过来带着他去酒吧买醉。
蔺简摇头:不用了。
越是高压的环境,他越冷静。
越是这种措手不及的事情,他越要保持脑袋的清醒。
蔺简回想着昨晚宁悬清醒之后的话,他让他摁开视频,揭示了宁叔叔的虐待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