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狐兮》TXT全集下载_1(2 / 2)

山有狐兮 卡列夫司机 11485 字 2020-06-17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矿泉水瓶,地面被洇湿的地方已经被太阳烤干,低于瓶口水平线的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鳞鳞。

连羽关机许久的大脑重新启动,开始思考:连心的智商很高,是个神童,长得不错,平心而论性格也算温顺,陆婉和连岳再生出一个这样的孩子的概率不高,他们就算是把他扔了也不会扔连心的。

那连心来干什么?

小少爷感受乡间生活?受虐狂?

不,重点是连心走多久了?他带了几瓶水?跟行李箱一边高的小东西能走到哪儿去?被人抓了怎么办?

真他妈的……

连羽近乎抓狂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拖着行李箱大步向着连心离开的方向追去。

人走风停,绿苗掩映之间露出一个尖尖的、湿乎乎的鼻子,接着一只毛色棕红,油光水滑的小狐狸从田埂之间蹦出来,它跳到了路中间,绕着那个矿泉水瓶嗅了嗅,一路循着颠到一滴溶于柏油路的血迹处,前爪压低,鼻尖动了动,支起身,耳朵抖了两下,一双黑玉似的眼睛眯了眯,原地转了几圈,噌地窜进了田埂。

第3章继续上山

连心还挺倔,自己走出了两三公里。

连羽一路追过去半个人影没瞧见,“小孩走丢数天后发现尸体”之类的社会新闻在脑海里疯狂刷屏,他跑上一个坡道,忽觉前方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定睛一看竟是连心的银色行李箱,那小不点儿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一个向日葵的叶子遮在头顶,正坐在行李箱上休息。

大约是听到声音,连心转过头看到了连羽,干裂的嘴唇向上一提,从行李箱上跳下来就要打招呼,忽而想到什么,嘴角抿平,小脸一绷,抓住拉杆转身就走。

连羽:“……”

还来脾气了?

他三两步追上连心,拽住连心的背包带子稍一用劲儿就把人拖了回来。

连心不说话,奋力挣扎,向日葵的叶子掉在脚下被踩了个稀巴烂,却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气不过道:“你放开我!”

“呦,脾气还挺大。”连羽哂笑一声。

刚刚找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在心里合计了半天找到之后该怎么收拾连心,这会儿看连心上蹿下跳逃脱不得,还没把计划付诸实践便觉得心气儿无比舒畅,连胸口郁气都去了不少。

也是,有什么事儿冲陆婉去,跟个小屁孩儿置什么气?

再说连心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从没招惹过他,碰面规规矩矩地打招呼,每年他生母忌日的时候便主动消失,逢他过生日时还会往他的房间门口放一些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的手工制品……如果不是他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就是连心这小子的脑子里有哪根筋搭错——连心大概有那么点崇拜他。

事最怕想,虽然他一直对连心的崇拜有种生理性的厌恶,但不妨碍他明白自己脾气上来就是个疯子。

从胃到胸口这一片区域,仍留存着阵阵被撑到极限的胀痛以及被火烧过一样的辣痛。

以前他并没这么易怒,事情大概是从他的生母去世那天开始变坏——那时他正值青春期,开始长时间地失眠,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听觉就会变得极其灵敏,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到走廊上的经过的人的呼吸声,尽管连岳请过的心理医生对他说那是心理作用,但事实就是他被这些声音搅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烦,没有精神,一点就炸,他好像得了深情恐惧症,无论是连岳的关心、连心的崇拜、心理医生的安抚抑或是朋友们的推心置腹,他都觉得恶心。

他极其渴望一个独立的世界,暴躁尖锐为那个世界上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锁。

于是他不再控制自己的脾气,愤怒成了一种习惯,连羽怀疑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胸腔里喷出来的怒火烧成灰烬。

走到这一步,他烧不烧的也就这样了,但这个小的怎么办?

这里荒郊野岭的,连个监控都没有,说是民风淳朴,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妖魔鬼怪?

作为连心方圆几里之内唯一的成年人,连羽还没泯灭的良心使他不得不肩负起临时监护人的责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连心,目光在他的嘴唇上掠过,拽紧了他的书包问:“包里还有没有水?吃过东西了没?”

连心不说话,静静看着地面,连羽纳闷儿地低头,连心趁机双肩一抖,灵活地脱掉书包就要跑。

连羽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连心拎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再敢跑,我就把你装进行李箱里拖着走信不信?”

连心原本一边喊着”放开我“一边挣扎,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睁圆,身体僵硬,脸上爬上恐惧的神色——似乎在他的印象中,连羽完全是个能干得出这种事的恶人。

“……”连羽一时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的威慑力。

他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抽动着勉力露出一个“随和”的笑,语气“亲切”:“我会放开你,但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跑……明白了吗?”

骨气终究给求生欲让了路,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连心在他抽搐的表情和意味深长的留白之中发毛地点了下头。

“很好。”

连羽手一松,放开了连心的衣衫。

连心小心地伸出手,扯了一下被抓皱的小衬衫,确定连羽不会阻拦后,松了一口气,快速把自己的衣服收拾整齐。

连羽越看越觉得好笑——他曾在不经意间看到过连心的房间,听说连心的房间都是自己整理,别说是阿姨,连陆婉也不能随便动,里面从床单到书架,整齐得像是用游标卡尺测量过。

真是不可思议,他也是从这样的幼崽长到这么大的,他这么大时在干什么?

思索这一会儿功夫,连心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捯饬整齐了。

连羽道:“你还有水吗?”

连心把还摸着头发丝儿的手缓缓放下,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怕连羽不满意,说道:“没有。”

“渴吗?”

“……”

连羽稍微提高了点声音:“我问你话呢。”

连心点点头,马上补道:“渴。”

连羽撑着腿站起来,大步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把箱子放倒,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连心。

连心手忙脚乱地接住,惊疑不定地看着连羽。

连羽道:“看我干什么,喝啊。”

连心听话地拧开瓶盖,慢吞吞地把瓶沿挪到嘴边,以防连羽突然变卦。然而直到第一口冰凉的、带了点甘甜味的液体滋润了喉咙,也没听到连羽把水要回去,他这才放心地、小口小口地又咽了几口。

“饿吗?”连羽蹲在行李箱前撑着脸问。

“有点。”

“吃的还有吗?”

“……有。”

“吃。”

连羽一声令下,连心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和肉干,就着水一点一点地吃下去。他从小养成了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习惯,载渴再饿都要慢慢来,奈何连羽在旁边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耐心告罄甩手走人,他只得强迫自己吃得更大口一些,只用了平时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吃完了一顿简餐。

连羽看到他把剩下的半包肉干封口放回包里,起身问:“吃完了?”

连心拉好背包的拉链,“嗯”了一声,“吃完了。”

“吃完了就走。”

连羽把行李箱关上锁好,提起拉杆大步往前走去。

连心忙不迭跟上,连羽的步子大,他要迈三步才能赶得上连羽的两步,边小跑边抬头偷偷看连羽的表情,忙得不可开交。

连羽忽然停住脚步,连心被行李箱的惯性带得往前了两三步才停下,回头看见连羽伸手揪了两片伸到路上的向日葵叶子。

“拿着。”连羽把其中一片递给连心。

想了想,干脆把另一个也给了连心,然后蹲下勾住连心的腿弯,不由分说地把人背了起来。

连心吓得倒仰,拼力往前一扑才抱住连羽的脖子,整个人都有点懵。

只见连羽一手抓住一个行李箱,很不耐烦地道:“给我挡着点阳光。”

连心连忙把两片向日葵叶子举起来,刚要说什么,便被连羽打断:“闭嘴,别烦我,敢说一句话就把你扔下去!”

第4章狐狸

连羽驮着连心走了几公里,日头往西移去。

下午三点多,两人终于遇上了当地热心的村民,开了一辆拖拉机,把兄弟俩从上了半山腰。

“……我们这儿的路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修的呢,隔段时间就有人来打扫,就是没人住,上个月,刚有人过来打扫,你们就来了。”胡子大叔扯着嗓子在前面喊,不知他操的哪里的口音,连羽有点儿听不太清。

“来避暑哇?”

“对。”

“那你来对地方了!这儿树又密,还没有野兽,山里有小溪,水可甜了!小孩儿们都爱上山玩儿!”

连羽独来独往惯了,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倒是连心,小小年纪就知道投其所好,以天真的语气夸天夸地夸景色。

胡子大叔被恭维地话匣子大开,详细介绍了山上到山下几条路、村里杂货铺在哪里、平时去哪里买菜、什么时候有集市以及哪里的景色最漂亮。

住在这里,这些信息都有用处,连羽边听边记,只需偶尔附和几声,胡子大叔就可以全自动地聊下去。

连羽和连心做惯了豪车,第一次坐拖拉机,俩人露在空气中,被呛人的尾气和山风吹得苦不堪言,约莫二十多分钟,拖拉机穿过村庄往山上开去,十多分钟后,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外。

胡子大叔热心地把两个行李箱搬下来,并热情地邀请他们休整之后去家里做客,连羽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以舟车劳顿为由推掉邀请,在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庭院里很“日式”,一条宽阔到足以一辆车通过的青石板路延伸到主屋的台阶下,屋外绕着一圈门廊,一颗巨树从院墙前的地面拔地而起,冠盖遮天蔽日,阴凉之下架着一个竹编的棚子,另一侧假山景观静立,红枫绿树,小桥曲水,醒竹滴答,颇有几分静水流深的禅意。

唯有地上枯黄的树叶昭示着这里是个几年无人的寂寞之地。

颠簸了一天,连羽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拖着两个行李箱走过石板路直达主屋前,摸出钥匙打开门,一脚把拖了一路的箱子踹进去,不管不顾地就地摊开,砰的一声,激起了些许尘灰。

连心呛得咳嗽了几声,把背包放在行李箱上,打开鞋柜,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双拖鞋,鞋子上的标签还没有摘掉。他换上拖鞋,回头看了看连羽,提了一口气,开启了别墅探险之旅。

院门外,一只狐狸从草丛里跳出来,顺着地面嗅到了门口,退到路沿边,助跑几步,纵身一跃,在空中团成一颗绒球,轻盈地跳过院墙,轻车熟路地顺着青石板跑到了主屋的木质的走廊台阶下。

它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别墅里静悄悄的,一颗小脑袋冒到了台阶上面,一团黑色的物体吓得他嘶的一声后跳了一截,半晌,那团黑色东西也没追过来,它小心地伸着前爪,溜到台阶上,一步步试探着挪到那团黑物前,循着腥味绕到了一只人类的手旁边。

距离连羽被咬伤,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然而他的伤口仍没有要结痂的意思,细股的血不住地往出渗。

狐狸绕着他的手来回打转,脑袋拧过来掉过去,终于寻了个角度,埋头过去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连羽的伤口。

连羽在睡梦中感觉到伤口一阵刺痛,应激地抬手,登时惊醒,一眼望去,庭院里已是一片深蓝!

他这是睡了多久?

连羽迷迷瞪瞪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抵达别墅时大概是四点半,现在已经快八点,他竟然睡了四个小时!

回头一瞧,屋子里亮着灯,连心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后知后觉地响起伤口的事,翻手一看,渗了一路血的伤口隐隐有了结痂的样子。

身后传来噔噔噔的声音,连心见到连羽正坐在门口,脱口道:“哥,你醒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连羽似乎不喜欢被他叫哥,紧紧抿住嘴唇,僵硬地站在楼梯之间。

连羽倒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漫不经心地一扫,发现连心身上的衣服有些脏污褶皱,皱眉道:“你去钻土洞了?”

连心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尴尬地抓住了楼梯的扶手,解释道:“房间……我刚刚去看了房间,稍微擦了一下。”

洁癖加强迫症的小鬼,连羽心想。

正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将楼上楼下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躲在台阶下的狐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反射着月光,将自己的大尾巴拢得更紧了。

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

连羽抬了下下巴,对连心道:“你在屋里呆着。”转身跳下台阶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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