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霖出发那天,赵长松和陈震去了码头送行。杨凤霖戴着一顶大帽子,白衬衣白西裤遮得严严实实。赵长松不禁纳闷,您不是最怕热的吗?
杨凤霖招呼着龚全去搬行李,赵长松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杨凤霖笑道,“也许就不回来了。”
赵长松嘴边的笑都僵了,“您可别开玩笑。”杨凤霖伸着手指往上抵了抵帽檐,“快走吧,来送我这一程可耽误你不少事。”
赵长松苦笑,“我们是朋友。”
杨凤霖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当然。”
松开赵长松,转身上了船。
陈震搭着赵长松的肩膀,“走吧。”赵长松纹丝未动,也不知道想什么。
陈震双手抱胸,“一句都没提陛下。”
赵长松转过身,“你不了解他。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逼他。”
皇宫,议长对着厉染弯了弯身子,厉染将手里的薄纸扔在桌上,“你是怎么看的?”
议长直起身子,视线落在案桌上的薄纸上“陛下是该考虑王后的人选了。”
厉染一声冷哼,“你不是最清楚吗?”
议长的脸上一贯是他如面具一般找不到错的微笑,“陛下,您也清楚这事情不好办,要从长计议。”
厉染让侍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议长面前,里头是边角有些发黑的婚书。
“是否还需要从长计议?”厉染声音冷硬。
议长将盒子合上,“可您不能没有子嗣,或许在九卿或者上三卿中选一些适龄的女子进皇宫,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厉染接过侍从递回来的盒子,仔细收好。
“子嗣我自有办法。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就看议长的本事了。”
议长笑着说了一声明白
出了皇宫里的议事厅,议长脸上的笑垮了,真当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办好了是他的本分,办不好这锅可是严严实实的扣在自己身上了。
“小皇孙,可快点吧,快迟到了。”
对面走过来两个侍从带着一个孩子匆匆走过去,见到议长行了个礼又匆忙向前,看这方向是往厉染那处去了。
议长摸着下巴,突然有些明白了。
赵长松回皇宫向厉染禀告,杨凤霖已经出海走了。厉染翻着厉涛最近的功课,“什么时候回来?”
赵长松可不敢将杨凤霖的原话跟厉染说,“当然是尽快。”
厉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应扶林明天是不是要回来了?”
赵长松道,“明天中午可到皇城。”
厉染身边的侍从将厉染桌前的纸收了回去,厉染道,“让那小子重做。”
侍从应了,弯腰出去。
厉染突然看着赵长松,“他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赵长松语塞,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厉染单手按着太阳穴,现在我想出去找你,都不容易了。而你似乎不想再主动到我身边了。
我想不顾一切,但现实并不允许。
应扶林回了皇城,先回了议会汇报工作。傍晚时分进了皇宫,应扶林看着熟悉的院落不禁失笑,正经的正殿不住,还在这偏殿里头不肯走。既然心里头惦念,放不下却又不敢把人追回来。厉染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段日子听了赵长松抱怨不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凤霖出国前给他来过电话,看眼睛去了。
凤霖这眼睛也是个不定数,他也不会主动将眼睛的事情告诉厉染。这两人劫后余生之后倒是别扭起来了。
侍从引着应扶林去了小院,竹林里头还是一片光秃秃。应扶林看着小石桌上摆着的酒,摘了眼镜。厉染已经等着他了,应扶林对着厉染行了跪拜礼,厉染指着他对面的的位置,“坐吧。”
四周的侍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应扶林在厉染对面坐下,“陛下,近来安好?”
厉染拿起酒杯,“不好。”两人碰了碰,应扶林被厉染这句耿直的不好逗乐了。
“我知道你们互相的顾虑。特别是凤霖,那个心啊有万般绕绕,您想让他主动可不容易。可您怎么也怕了?您想让凤霖坐上王后的位置,不容易但绝不是没有办法,这不是您主要的顾虑吧?”
厉染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全干了。俊美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郁而冷酷。
“他在我面前跳了下去。”厉染顿了顿,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
“他向梁羡颐走过去的那瞬间,我没有抓住他。我没想过他会离开我,我总以为我能保他万全,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厉染又倒了一杯酒,刚要拿起被应扶林按住。厉染没动,望着酒杯里荡漾的水纹。
“我常做梦,梦里都是他跳下去的背影。每次惊吓着醒过来,那种后悔自责难受我无法形容。我早应该看出来他那时候的心境,接二连三的打击他早就承受不住了。但我又有些恨他,他跳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呢?我的存在还支撑不了他。”
应扶林收回架在他手腕上的手,一声叹息。
“他向来就不喜欢皇宫。他跟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永远,他不说但我心里明白。我不敢问他对我的感情,他做的一切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他回来以后,没有来见我没有回皇宫,这个答案我更加不敢求了。就怕他说一句,厉染,放我走吧。那我该怎么回答?不论肯或不肯无外乎他伤心我伤心,没有两全。”
应扶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直冲脑门。他眯起眼,凤霖不来找厉染,有部分原因可能也是因为他的眼睛。
这话凤霖自己不说,他没资格说出口。
“他是在乎您的。”应扶林想了许久,说了这句话。厉染一声轻笑,“我现在已经不能随意到他身边去了,也不想做令他不高兴的事情。有时候想,就这么看着他一生平安也不错,但……很难做到让自己不心痛。”
“等他回来,找个机会好好聊聊,没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应扶林起身,“还有一件事,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向您请示,向议会递交申请。我想辞去执行长的职务常驻西南。执行长的位置是该空出来交给更合适的人选了。”
厉染看向应扶林,眼里晦涩不明,应扶林笑笑,“忙了半辈子,厌倦了尔虞我诈,不如去西南办点事实。”
“什么时候走?”
应扶林整了整衣领子,“等凤霖回来吧。我要结婚了,等他回来参加婚礼。”
厉染有丝诧异,很快恢复平静,“恭喜。”
杨凤霖回到王国已经是初秋,回到久违的家里,杨凤霖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后的九毛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杨凤霖对着厨房的方向喊着,“红烧肉,想死红烧肉了。”
几个老佣人赶紧上前吩咐厨房今天晚上做红烧肉。
杨凤霖瞪着门口一人扛三口箱子的九毛,头更疼了,刚好龚全进来,杨凤霖趴在沙发上说道,“今后九毛嫁不出去,龚全你就费点心娶了吧。”
龚全差点飞了手里的箱子,“少爷,您可放过我吧,娶她我宁可出家。”
九毛双手叉腰,“嫁你!还不如嫁给先生。”
杨凤霖乐了,开玩笑道,“那要不我真把你娶了得了,救命之恩我以身相报。”
这话一出口,龚全愣了,九毛愣了。
龚全:亲王殿下要是真的结婚了,陛下要疯。
九毛:先生真要娶我?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杨凤霖见这两人的样子,不是当真了吧。觉得好笑,上楼洗澡去了。
留下九毛和龚全两人各怀心思。
晚上,九毛悄悄进了杨凤霖书房,聊了很久。
隔天一早,杨凤霖叫来老佣人让准备一些东西。龚全趁杨凤霖上楼赶紧叫住老佣人,那老佣人脸上挂着喜色,“少爷让我准备的都是一些办喜事要用的东西,难道我们家少爷要结婚了?”
龚全脸白了,忐忑了一上午,还是决定给赵长松去个电话。
等了一个星期,皇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龚全郁闷了,难道陛下真的放下了。
又过了三天,皇宫里头来了人,带了一份陛下亲笔的荣誉函,杨家被抬籍了,成了上九卿之一。
这皇室荣誉来得莫名其妙,还没等杨凤霖想明白。就传来一个消息,九卿及三卿各族按照惯例要挑选一名族内子弟进皇宫做国王的贴身内务官。
这杨家现如今除了自己还有什么狗屁族内子弟!
也就是说,他要进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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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新的一周愉快~
新的一周,我的愿望就是能让我把番外写完,计划外的出差不要来……(;′⌒`)
第五十五章进皇宫
厉染翻着手里的名单,三卿九卿各家里都选了人上来再加上议会选的一些人,写了满满两页纸。待看到杨家的位置空着,厉染抬头看向议长,议长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厉染面无表情的将名单倒扣在桌上,“没有上交名单的家族,去催一催。这个月底之前必须全部进皇宫。”
议长道,“我一定加紧督促,陛下放心。”
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杨凤霖进皇宫吗,可惜了,炮灰都飞进来了,主角不肯往坑里跳啊。
陛下您的心计筹谋到了杨凤霖身上,全都化灰了。
这出戏,我倒要张大眼睛看清楚了。
议长出了议事厅,遇上赵长松。议长将那叠名单递给他,赵长松看了一遍明白了,杨家还空着。
议长似笑非笑,“杨家人丁单薄。族内子弟除了亲王可找不出人了。这亲王的名字还挂在皇室呢。陛下这到底是想让亲王继续当亲王呢还是进宫当贴身内务官,这处境着实尴尬。要是我我也头疼。”
赵长松一见议长这表情就知道这老狐狸憋着坏的要看好戏呢。
陛下也是真着急了,才会想出这法子。
那天龚全来了电话,可把厉染炸懵了,结婚,凤霖怎么能结婚呢。明明就是我的……
想起他手臂上的那排刺青,厉染的那点愤怒全都没了。
又是无眠的一个夜。
第二天内务部长来了,说是皇宫里头要选贴身内务官,以前都是在各个贵族世家里头挑人往皇宫里送,今年是不是也按着这样的惯例。
厉染突然问赵长松,如今的九卿是不是空了几个位置。
赵长松想了想,的确空了几个,原来的九卿死了不少,很多都没有留下后人。
赵长松还没回过味就听厉染说,抬杨家。
赵长松一拍脑门,陛下要抬杨家成九卿,那杨家就必须选人进皇宫,而杨家可不只有杨凤霖一个男丁了,最重要的是。皇室有规定,但凡要求族内选子弟进皇宫的世家,族内男丁一年内是不能成婚的。
杨凤霖和应扶林约在相熟的小茶馆。两人一见面先是互相拥抱然后相视一笑,应扶林很自然的坐下就给杨凤霖剥起了花生。
“我听说你要进宫当内务官了?”
应扶林差点没憋住笑,杨凤霖嘴唇抵着杯沿直翻白眼,“真不知道怎么让他想出来的这个狗主意!不当他亲王,让我进宫给他当内侍!”
应扶林大笑出声,也没了顾忌,“你做什么刺激他了?”
杨凤霖嘴一撇,端起应扶林前头放花生的小碟子,一倒,花生进口全吃,“我安安分分过我的日子,哪里惹他了。”
应扶林看着杨凤霖泛着水汽的眼睛,“你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
杨凤霖嚼着嘴里的花生,“治不好了。白天有些畏光,晚上暗一些就看不太清楚。医生说今后会随着年龄增大逐渐严重起来,现在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不过我倒是看得开,生死边上走一回的人了,还怕眼瞎。”
杨凤霖还有一句压在心里没说,当时他许了个愿,只要厉染无事他用什么换都行。
用眼睛换厉染一条命太值了,他不后悔。
应扶林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喟叹,要是真不在乎就不会长途跋涉出国医治了。
只是按着凤霖的性格,知道自己眼睛治不好,和厉染怕是更不可能了。
原先是自己的身份,现在是因为眼睛,不论哪个在凤霖看来都是厉染的拖累。
“那你还进皇宫吗?”
杨凤霖将空盘子放到应扶林面前示意他继续,“我有的选吗?他才刚即位,我杨家就违抗王的命令,让其他贵族世家怎么看。去了我心里不痛快,不去损了他的颜面,两较之下,还是我不痛快吧。”
杨凤霖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应扶林手里的花生。
应扶林指着他的额头,“你这个脑瓜子啊。”
杨凤霖拍应扶林的手,“别说我了,你要结婚了,我必然要备一份大礼给你啊。”
应扶林拂去手里的花生衣,“礼就不用了,来喝杯酒就成了,请的都是一些至亲好友,没几个人。”
杨凤霖笑眯眯的看着他,“真好,我师兄终于要结婚了,阿致一定高兴坏了。”
应扶林摸着手里精致的茶碗,“那姑娘是个明白人,她的未婚夫去年病死了,遇上我两人刚好搭伴过日子。我不介意她心里有人,她也不介意我心里有人。你姐一直想我结婚,这就如了她的心愿。”
杨凤霖抓起白色碟子上的花生,“好好对人家姑娘,好好的生活。”
应扶林笑道,“你也是。”
杨凤霖手一挥将花生扔进嘴里,“那是自然!”
两人互相搭着肩膀出了茶馆,想起上回他们在这茶馆喝茶聊的是进皇宫的事情,这回聊的还是进皇宫的事情,只是这两回心境不同,人……也有些不同了。
一个星期后,应扶林举行了婚礼,杨凤霖带着九毛去喝喜酒,席间听说国王陛下也让人带了礼物过来。
杨凤霖端着小酒杯自顾喝着酒,也没理身边人的碎碎念。看着站在应扶林身边的新娘子,那姑娘不年轻了,不是顶漂亮,笑起来却很温柔。和应扶林很相配。
杨凤霖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