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霖眼皮跳了两下,呵呵笑着,“那你给我吧,我自己来。”
厉染哼了一声,脸微微侧着没和他对视,“你自己不太方便吧。”
杨凤霖拿过药瓶,突然很想逗逗他,弯腰靠近厉染趴在他肩头,凑近他的耳边说道,“这玩意让你给我上,那就是方便你了。我怕药没上成,我先被你上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厉染的耳朵上,耳垂到脖子一片皮肤汗毛都立了起来,随后全红了。
杨凤霖忍不住笑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去里头洗漱去了。
厉染伸手盖住刚才被杨凤霖碰触的那片皮肤,缓缓握拳,突然站起来,随后又坐下,单手抵着太阳穴,摇着头。
一声轻笑,厉染的脸也红了。
隔天,一行人上了孤山。车停在山脚下,还要走一段路进山。厉染打开车门,拉着杨凤霖下来嘱咐他跟紧自己。杨凤霖裹得就剩下一双眼睛,此时因为笑正微眯着,厉染将他扯进怀里,将他的围巾收紧了一些。八角赶紧转身,一转身就看见龚全,这么巧眼神就对上了。
“你待会跟紧我,亲王有七殿下带着不会有事。你第一次来,可别走丢了。”
八角缩着圆圆的小脑袋,点头如捣蒜,“我肯定跟得牢牢的。”
这个回答龚全很满意,身侧传来一声冷哼。陈震挑着眼看他,龚全尴尬的低下头,不理会他。
陈震心想,你对那吃货的心思怕是全太原道都看出来了,就那吃货还傻傻的把你当成好心的大哥。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杨凤霖昨晚睡到半夜醒过来,没见身边的厉染,起身上厕所经过外间看见还趴在书桌上动笔的厉染,灯光下伏案的人,神情严肃,嘴角抿得紧紧的。灯光打在他的鼻梁上,晕染了他的侧脸,缓解了一些他的凌厉。
杨凤霖靠在门边,拢了拢睡袍,也就在他面前厉染能放松一些,他在军部的样子不得知,想来也不会比现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来得好。
慢慢来吧,这么多年的怨和恨,不是一时间就可以消减的。
听说他还把冯莹带了回来,杨凤霖从来没想问厉染为什么。就如他从不问厉染为什么出伽蓝殿,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成王。
他能做的就是尊重他每一个决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他。
厉染微凉的手指头戳了戳杨凤霖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杨凤霖回神,拉下嘴上的围巾,“没想什么,我们走吧。”
厉染看了他一会,摸着他的嘴角,“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是,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杨凤霖笑了,故意压低声音,“那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呀。”
厉染没回答,拉着他的手走了,杨凤霖微笑着紧紧回握住厉染的手,这是害羞了,你怎么对着我脸皮就薄了呢。
这段山路从山脚走起,要经过一大片山民的居住地。杨凤霖盯着被白雪覆盖的破旧房子,停了下来。
厉染示意龚全和陈震带着队伍继续向前,他随后跟上去。
立在杨凤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破旧的房屋前几个衣衫单薄破旧的山民手里拿着几个小小的红薯,瘦骨嶙峋的孩子指着大人手里的红薯不知道说了什么。
杨凤霖转过身,厉染揽着他的肩膀,“凤霖,你在想什么?”
杨凤霖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往厉染身上靠了靠,“我见过许多这样的孩子,有比这还难的,为了一个扔在路上不要的脏馒头,一群孩子可以打得头破血流,受伤了没有钱医治,化脓,感染最后死在露天,被野狗拖走抢食。如果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谁想造反。”
杨凤霖站直身体与厉染对视,“答应我,做一个不一样的王,让孩子们能都吃上热饭,能进学堂。”
厉染将杨凤霖锁在胸口,他身上冷极了,虽然裹得严实但他一直在发抖,厉染想再抱得紧一些,让他感觉到温暖,不让他觉得冷。
“厉染,我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摸着他的头发,厉染盯着不远处一片残败,“我答应你,凤霖。”
从孤山回来已经傍晚了,厉染有事回了军部,杨凤霖刚坐下准备吃饭,八角就领了一个侍从进来,说是冯莹又闹上了,不肯吃药还把头撞得头破血流,嚷着要见厉染。
杨凤霖扒拉着碗里的饭,寻思着这冯莹也没病得这么严重,还能有力撞墙。既然厉染将她带回来总有他的用意可不能让她死了。
匆匆吃了一碗饭,打算过去看看。一起身,手一甩,金属落地的声音。杨凤霖往手指上一摸,又掉了。
八角眼睛亮,在桌子脚边将戒指捡了回来交给杨凤霖,杨凤霖盯着这枚戒指,这都掉几回了。
八角道,“少爷,我进去再绕几圈红绳,下次回皇城可一定得记住了,让内务部将尺寸改小一些。”
说完,拿着戒指进里屋绕红绳去了。
杨凤霖盯着光秃秃的手指头,想起了那天厉染发现他没带戒子还生气了,问他为什么出海前要把戒指摘了。
杨凤霖和他开玩笑,说万一回不来,这戒指你可以给下任用啊。
厉染气得许久没和他说话,杨凤霖又是倒茶又是认错,哄了半天厉染脸色才好了一些。
杨凤霖以为这事情就翻篇了,没想到那天吃完饭,厉染吃着吃着突然说了一句,“不会有下任,只有你。”
惊得杨凤霖发誓下次绝对不和厉染开这样的玩笑了,太当真了。
其实他当时为什么要把戒指摘下来,杨凤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着,他并不是这个戒指的主人,他得把它留下来。
只是现在,这戒指他是不敢随便摘了。
八角将戒指重新绕好,红绳的部分粗了一圈,看着有些怪异。杨凤霖戴上将手放进口袋里,“走吧,我们去看看冯莹。”
一进冯莹的屋里,一股药味冲鼻,这是打翻了多少药,才能有这味道。守在床前的侍从看见杨凤霖赶紧跪下行礼,床上的冯莹头上缠着纱布,歪过头看着走近的杨凤霖,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里满是怨毒,“怎么,你来看我的笑话了?”
杨凤霖看着床上枯瘦的女人,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没见,冯莹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说你自残,不肯吃药,今天还把头撞破了,有意思吗?折磨你自己,也唤不来一个不想见你的人。”
冯莹有些激动,侍从将她双手给绑了,她挣扎着,手腕上全是血痕。
“你算什么?也来教训我,厉染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看着我死的。”
杨凤霖哦了一声,浓浓的药味熏得他脑袋疼,抬手揉了一下太阳穴,冯莹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没了声音,这个戒指她怎么会不认识,她也曾经有一枚,戴在手上多年,后来随着大皇子的死去跟着一起火化了。
银色的金属上缠着一圈圈的红绳,冯莹笑了,干裂的嘴唇被这突然地笑撕裂了一个口子,血滴渗出来挂在嘴角,冯莹看着杨凤霖的眼神里突然有着诡异的怜悯。
“戴着不合适的戒指,你不会内心不安吗?戒指不合适,连亲王这个位置这个称呼也是不合适的,杨凤霖,你进皇室那天就带上了一个不合适的标签,这样的你还能在他身边待多久?”
杨凤霖有些冷,将手放进口袋里,漂亮的眼睛看着床上充满了怨恨的女人,“那你认为谁合适?你?还是冯炎?”
冯莹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淡淡的铁锈味,眼底浓浓的乌青加上眼底的血红让她看起来像个恶鬼。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冯炎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适合他。但再怎么不适合,厉阑峤还是喜欢冯炎。你知道他为什么出伽蓝殿吗?你肯定不知道,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杨凤霖听得有些睏,起身想走,冯莹这样子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刚转过身,冯莹喊道,“他出伽蓝殿是为了冯炎。他为了冯炎宁愿和你立下婚约,杨凤霖,你以为他真的是喜欢你吗?哈哈哈哈!”
一阵凄厉的笑声,“你手上的戒指是我哥哥的尺寸吧。他对冯炎身上的每一寸记得比谁都清楚。这么深沉的一份爱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杨凤霖,你和冯炎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你自己也不敢想吧。”
杨凤霖一声轻哼,带着八角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
八角紧跟在他身后,“少爷,大皇子妃多半脑子不太清楚了,她的话,您别多想。”
杨凤霖不甚在意的笑笑,放在口袋里头的手却下意识的收紧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根本无解。
活着的人和一个死人比谁重要,实在太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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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中秋假期来了,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哟~
中秋假期的更新情况是,缘更~假期要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家人。
周五和周六晚上八点之前如果没更,那就是木有了~尽量抽时间写~
谢谢大家~谢谢陪着我的姐妹们,爱你们~
第十三章大皇子妃不见了
陈震要回皇城那天,杨凤霖特意见了他一面交代他一件事情。
陈震听完,有些不明白。
“暗地里打听大公主的女儿?”
杨凤霖手里捧着小手炉,喝着热茶,“没错,已经被传烂的那些消息我不要,我要你去查的是她背后的男女关系。”
陈震正色道,“知道了。”
杨凤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让你查这个?”
陈震板着一张脸显然对这个不好奇,“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尽力做就是了,其他的不需要知道。”
杨凤霖撑着下巴,将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遍,真没看出来,你这点还挺让我喜欢的。
“这封信你回皇城以后交给杨家商行的经理,以后你需要用钱直接上他那里取就是了。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从别人嘴里套消息可少不了这个。”
陈震将信收进怀里,“还有其他事情?”
杨凤霖仔细想了想,眯着眼笑嘻嘻看着他,“别让厉染知道。”
陈震走了,八角提着茶壶给杨凤霖续茶,“少爷,我听说那位大公主家的千金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唱戏的。您真的认为,大公主会把他女儿送给七殿下?可他们这辈分,这……这也太乱了。”
杨凤霖起身深了个懒腰,弹了一下八角的脑门,“你都说是听说了,我要的不是听说,而是实证。这些人,为了权利有什么干不出来。”
杨凤霖拿了外套,“走吧,我们去花楼转转。”
走到院子里,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落在杨凤霖深黑色大衣上,伸手一弹,杨凤霖感受着指尖残存的冷意。
我可从不打没有把握的战,就算真有一天厉染不得不和大公主联合,她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室,也要问问他愿不愿意。
杨凤霖带着八角进了花楼,花娘翘着兰花指将他迎进来,“哎哟,您这气生完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杨凤霖将手里一瓶香水扔她怀里,“给你的,国外的好东西。”
花娘打开盖子喷了一点在衣服上,“来就来吧,还带东西给我,怎么好意思。”
杨凤霖指着她,搂过她的肩膀,“我可求你了,姐姐,能好好说话不。”
花娘往他怀里一靠,“不闹你了,来吧,和我一起吃顿饭,知道你要来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糯米藕,你知道要在这冰天雪地的太原道弄到藕有多难吗,我这是托人……”
杨凤霖笑看喋喋不休的花娘,回头给龚全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在门口守着。
喝着热乎乎的酒,吃着甜糯糯的糯米藕,杨凤霖舒服了。
花娘用帕子捂着嘴角,“凤霖啊,你今后什么打算啊。这厉染都接手太原道了,这是打算要争王位了。”
杨凤霖懒洋洋的半靠在椅背上,“我还能怎么办,帮他呗。”
花娘挪着椅子靠近杨凤霖,“其他事情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有件事情我倒有些好奇。凤霖,厉染要当王,就不能没有子嗣,他今后要是要纳妾,那你……”
杨凤霖乐了,“他想纳妾,我还能不让?难道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嘛?”
花娘切了一声,“你这态度我可不满意啊,你至少该显露出一些不愉快才正常吧。”
杨凤霖拿起小酒盅仰头喝了杯中酒,辣得眯起眼睛,“难过有用吗?师父你在皇室待过,那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难过,对任何事情都起不了帮助。厉染决定踏上这条路,他今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位,没有坚韧的意志和决心怎么成王?”
花娘夹了一块糯米藕放在他的小碟子里,“那你呢,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哪里?”
杨凤霖仰着头,揉着酸胀的额头,“我啊,他的身边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花娘眼神黯然,“也许……会有不一样……”
杨凤霖坐直身体,倒了一杯酒,举在花娘面前,“我不要不一样,我只要他能成王。”
杨凤霖这酒喝得舒服,花娘将他送到门口,“凤霖,我和你说的那几人,你可都记住了。你要想办法联系上他们,虽然现在原来辅佐皇室的九卿都没落了,但他们的威望还在,厉染要顺利的上位没有他们不行。只要他们肯支持厉染这件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杨凤霖抱了抱花娘,“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梁羡颐的人没有来花楼找你麻烦吧。”
花娘抬手理着杨凤霖有些凌乱的领口,“我这门口成天这么多官兵看着,就是想找我麻烦也不容易。梁羡颐可是个定时炸弹,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不会轻易放弃。现如今厉染要争王位,正是关键的时候,他要是从中作梗会是不小的麻烦。”
花娘说的这点,杨凤霖早就想到了,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梁羡颐出手,他要找机会见见他。
正想着,远处跑来一个士兵,看见杨凤霖突的跪在地上,“亲王殿下,七殿下让您赶紧回去,冯将军!冯将军怕是不行了!”
冯将军死了,死在太原道的深冬。杨凤霖赶回去的时候冯将军已经蒙了白布,他身前站着厉染。他走过去握着厉染冰冷的手,两个人并肩靠着,许久没有言语。
直到冷气从脚底蔓延上来,杨凤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厉染才回过神,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杨凤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