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致,我记得你们杨家只要船出海就会开通海外通信权限,这段时间你家有船出海吗?”
应扶林一说,王玉致就明白了,“我这就去商行给凤霖的老师去个电话,你别急等我消息。”
放下电话,应扶林捂着额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担心的人应该就是你了,还反过来安慰我。
倒在办公桌前的躺椅上,厉染还没有明确表态自己想成王,议会那帮老头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凤霖消失了,这条路还没开始就已经这般凶险了。
厉染一通电话打到议长办公室,“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清楚吗?”
议长的声音一贯的恭敬有礼,“不知道七殿下说的是哪件事?”
厉染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商贸团的船在海上遇上风暴翻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没在第一时间上报皇室?”
把亲王这两个字硬忍了下去。
议长那头静默了片刻,“七殿下担心的是同在一条船上的亲王吧。就是因为怕您担心才暂时没有告诉您,相关的事宜议会对外办事处正在协商,毕竟出事的是在对方海域,遗体的打捞工作我们会跟进的,您放心。”
“遗体?”这两个字从厉染嘴里说出来,犹如被人挖了心肝,胸口不仅疼还空。
议长道,“七殿下我跟您再确认一遍,船上无一人生包括亲王殿下。”
电话被挂断,话机被狠狠摔在地上,厉染双手撑着书桌,额角崩得通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长松,回皇城!”
立在门口的赵长松,一把拉住快要发疯的厉染,“七殿下,你冷静一下。”厉染揪起赵长松的衣领猛地将他甩到墙上,“怎么冷静!”赵长松被这么一甩,差点吐血,忍着后背的剧痛死抓着厉染的手腕不放,“殿下,从您接受太原道的那天起,亲王就成了议长的眼中钉,这个时候您要沉住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这一步谁敢说亲王死了。”
厉染放下被赵长松抓着的手臂,闭着眼,强烈的情感压制令他眼角和太阳穴一带红了一片。
赵长松松了手,“七殿下,容我说句僭越的话。您今后对亲王的态度怕是不能如现在这般外露了,一旦他成了您的软肋,他就会成为箭靶子。这次的事情,您表现的越不在意越好,您越紧张议长那帮人越会紧紧盯着不放。这件事情,执行长一定有办法,您先别急,等执行长的消息。”
厉染静立在原地,赵长松说的这些他又怎会不明白,可听到这样的消息让他如何能沉得住气。
凝重的气氛被冯将军身边的副官打破,敲门声起,冯将军的副官立在门口。
“七殿下,冯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冯将军的病房里,冯将军将人都遣了出去。应扶林给他来了电话,让他劝一劝厉染,他已经想办法联系了,具体的情况要等那边回复,没得到回复之前就不能确定凤霖是否出事了。
应扶林代表皇室和太原道接触也有多年了,他的行事作风一向是稳健的。让副官将厉染叫过来,他得和厉染好好谈谈。
厉染来了,冯将军指着床边的椅子,厉染愣了一下,走过来坐下。厉染虽神色一往如常,但眼底的红丝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我知道你现在很心焦恨不得立马回皇城,可现在你回去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早与你说过,现在还不是和议会撕破脸的时候。”
厉染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望着冯将军,“我明白。”
冯将军摘了老花眼镜,低头轻叹一声,“你这脾气倒是和老国王一模一样。先王后不是老国王的原配,老国王对这位早逝的原配感情非常之深,可惜这位原配身体不好,与老国王恩爱数年却不曾生下孩子。老国王因为爱她,不肯纳侧妃。王没有子嗣这是关系到国运的,后来这位原配突然暴毙,老国王悲痛欲绝,半年不理国事,之后才娶了先女王的母亲,生下第一个孩子。可自那以后,老国王就变了,外头养了无数的情人,生了无数的私生子,和继王后的感情也不好。以至于继王后年纪轻轻就早早得病死了。你觉得老国王原配突然暴毙有隐情吗?”
厉染抓紧膝盖上的深黑色布料,冯将军的手覆在厉染紧绷的手背上,“没有子嗣议会皇室不容,专宠带来的嫉妒怨恨也能逼死她。是老国王的宠爱害死了她。阑峤,你想他好就不能过多的外露你的情感,在皇室里你的在乎是会害死人的。你想令他活的恣意自由,那你手里的权利必须凌驾议会,这有多难,你心里清楚。在这之前,你只能忍,将你对他的喜欢爱意深深放在心底,这就是你成王的代价。”
厉染弯下腰,冰凉的额头抵在冯将军的手背上,“我明白,我的执着任性已经害死冯炎了,我不能再害了凤霖。我知道他在我身边将来会受很多委屈甚至伤害,但我还想自私一回我不想放他离开。”
冯将军摸着厉染的发顶,“你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心里必然有过许多磋磨,你做的决定一定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路你该怎么走不用我多说。阑峤,你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了,现在的你能承担的更多,能护住的也更多。但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将来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你下决定时心里的那份坚持,你的努力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应扶林焦急的等待了一天,才接到王玉致从皇城打来的电话,听到杨凤霖已经坐上杨家货船的消息,应扶林眼眶都红了。神经一松下来才觉得浑身哪哪都疼,熬了一个通宵什么也吃不下,能舒服才怪。
挂了王玉致的电话,应扶林赶紧给太原道去了电话,厉染不在是赵长松接的,赵长松在电话那头连说了好几声谢天谢地,都来不及和应扶林说一声,电话都没挂断就急着跑出书房去找厉染了。
应扶林听着电话那头的噪音,笑着将电话挂了,捂着疼痛不已的胃,“陈秘书,把饭送进来。”
凤霖啊,你师兄这回是被你吓死了,你回来要是不请我吃顿好的,我们这师兄弟就没得做了。
赵长松赶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厉染,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没看见他人,见到陈秋白才知道他在军部的射箭场。
赵长松又赶紧往射箭场去了。到了射箭场,守在门口的侍从对着赵长松摆手,示意他现在不要进去,赵长松对他笑笑,“别担心,待会殿下心情就好了。”
打开门进去,厉染搭着柚子,拉满弓,手一放,啪嗒一声脱靶了。赵长松摸摸鼻子,靶子周围落满了箭,这哪里是射箭啊,根本就没放心思在这上头。厉染从后头又抽了一根箭,搭上弓,刀削般的侧脸满是凌厉。
赵长松往前几步,小声在厉染跟前说了几句话,厉染手一松,箭掉落在他的脚间,推开赵长松快速打开门出去了,门口的小侍从拿着外套喊着,“七殿下,您的外套还在我手里。”
赵长松盯着厉染有些跛的背影,您的腿还没好利索呢,走这么快能行吗?
杨凤霖在十多天后抵达王国港口码头,一下来就看见自家老杨和王玉致。杨定州一见他,先是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没等杨凤霖感动的说两句,杨定州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你个臭小子!吓死我了!”杨凤霖捂着疼痛肩膀,刚想说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一见杨定州眼眶通红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抱着自家老杨笑得乐呵呵的,杨定州点着他的额头,“你这个不省心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给你操碎了心。阿致也要来,可她那肚子都显怀了,这次把她吓得不轻我没敢让她来。”
杨凤霖心想,应扶林你谁不好找,偏偏找阿致,她还是个孕妇,要是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休息几天,快回太原道去吧。七殿下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了?”
杨凤霖突然摸到口袋里的瓶子,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待会就回去给他打电话。”
杨定州一路上唉声叹气,“这几天我天天晚上梦见你妈妈,她责怪我没把你照顾好。”杨定州越说越伤心,杨凤霖捂着他的眼睛,眼圈也有些发热,“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杨定州拂开杨凤霖的手,一掌用力拍在他的背上,“麻利的赶紧回太原道去,看见你心烦!”
杨凤霖举着手,连连说,“好好好,我把这边事情弄完,就赶紧滚回去行了吧。”
回到杨家,杨凤霖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议会的人就来了,说是议长想见他。
杨凤霖心想,有这么急吗?一回来就想见见诈尸的自己?
让八角将人打发回去,拐进书房想着给太原道去个电话。
打了三个才接通,杨凤霖靠在椅背上,手里晃着笔,“老赵啊?”
话没说完,咚一声话筒就被搁下了,一阵脚步声,杨凤霖掏着耳朵,这是干嘛呢?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轻轻地呼吸声,杨凤霖笑了,“赵长松,你干嘛呢,听见我声音就跑,我又不是真的变鬼了!喂!喂?”
杨凤霖嘴边的笑慢慢淡去,扔了手里的笔撑着脑袋,呼吸声听得他后背一阵酥麻,他知道接电话的是谁了。
“凤霖。”
低沉的一声叫唤,让杨凤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杨凤霖撑着额头笑了“你好啊,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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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新的一周看文愉快~明天第十章老地方找哈~
第十章亲王明天怕是起不了床了
八角敲了敲书房的门,“少爷,议会派车来接了,在楼下等着了。”
杨凤霖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我先去议会把摊子收一收,你……你在太原道等我。”
放下电话,起身整了整西装外套,从椅背上拿起大衣套上匆匆出了书房。
一进议会办公室,议长见到杨凤霖就紧紧握着他的手,“亲王殿下,您可回来了,还好您没上那艘船,不然我就见不到您了。”
这语气配上这表情他差点就信了。
杨凤霖脸上带着笑,心里可恶心坏了,您这戏演的不去上台唱大戏真是可惜了。
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将一份文件递给议长,“这份通商合约交给您了,我还得谢谢商贸部长的不守时,要不是他故意把我抛下,我可能这会不知道在哪条鱼肚子里头蹦跶了。”
议长一愣,脸上的笑意不减连忙认错,“是我的错,您也知道商贸部隶属皇室,议会是不能对商贸部做过多干预的,经年下来是有些不得控制了,这次的事情我会深刻反省的。这次多亏了亲王殿下,这份通商合约对我们很重要。”
杨凤霖累得不行,实在没心情和这老头子掰扯互相演戏,“议长阁下,我来就是把这份合约交给您,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议长赶紧说道,“亲王您劳累了,我送您出去,您好好休息。”
杨凤霖跟着他走到门口,说了一句,“这份合约第一批货的交货日期就在两个月后,时间有点紧但我相信商务部完全有这个协调能力可以在预定时间内交货。议长阁下,回见。”
杨凤霖拢了拢大衣的领子,笑眯眯的出门了。议长盯着他的背影,脸逐渐变得僵硬,商贸部这回大半都折在海上了,拿什么去协调,杨凤霖你是故意的!
杨凤霖出了议政院,不注意吸了一口冷风,打了好几个喷嚏。八角守在门口许久,赶紧拿了围巾上来将他包得严实。
“少爷,这合约您就那么大方的交给议会了?你真舍得。”杨凤霖动动发僵的手,带上皮手套,“你认为现在的商务部还能完成那批订单吗?”
八角歪着头,“海难死了大半,怕是有些困难。少爷你是故意的?”
杨凤霖打开车门,吸了吸鼻子,“明天我们就出发回太原道,等着议会的几个老头子上门求我吧。”
关上车门打开车窗,远处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这个时候太原道应该下雪了。
自从杨凤霖那头挂了电话,厉染抓着听筒的手就没放下来过。赵长松很想提醒他,七殿下您的手不酸吗?
“他要回来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相信。
赵长松乐了,“我这就让人去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炉子啊,窗户和门的封条接口啊都去检查检查,这几天太原道快下雪了,可不能让亲王冻着。”
赵长松说着,悄悄打量厉染,只见他盯着抓着话筒的手,耳朵尖都红了。
七殿下这回高兴了吧,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杨凤霖坐火车回到太原道,临走前王玉致拖着显怀的肚子给他带了许多点心。杨凤霖摸着王玉致的肚子,弯下腰对着还不是很明显的肚子笑道,“你乖乖的,别闹你妈妈,不然等你出来舅舅是要打你屁股的。”
王玉致捏着杨凤霖的脸颊,“你还吓它,要是不敢出来了我唯你是问。一共五盒点心,三盒你放路上吃,两盒给厉染。这次回去可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跑就跑了,七殿下会担心。”
杨凤霖直起身子,将王玉致搂进怀里,“知道了,姐姐。我一定和厉染好好讲道理。”
这话把王玉致逗笑了,“你们这关系,还讲道理呢,夫妻之间很多事情是道理讲不通的。”
杨凤霖不自在的扯着围巾,“谁和他夫妻。”
王玉致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他冻红的鼻子,“嘴硬吧!”
三天后,杨凤霖到了太原道火车站,下了火车伸了个懒腰,身后的龚全和陈震提着大包小包,大大小小的箱子不断的从车厢上头被抬下来。
杨凤霖招呼八角点东西,吸吸鼻子,一个喷嚏震天响。往天上一看,阴沉得很怕是要下雪了。
一阵冷风过来,杨凤霖背着身子往后退,后背就撞上了人。正想回头,熟悉的檀香味,杨凤霖一愣,鼻子一痒,连着又是两个喷嚏。好久没闻了还有些不习惯。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杨凤霖身上。杨凤霖转过身,“都给我了,你不冷啊?”
和厉染一对视,被他眼底的乌青给吓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呢,厉染,你这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
正说着,人已经被厉染抱住了,杨凤霖动了两下,没挣脱开,“你这是要勒死我。”
猛地被放开,厉染那双本来应该温柔似水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凤霖,显得有些可怕。一双温暖的手抚上杨凤霖的脸颊,“你回来了?”
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这话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的,也像是小心的确认。
杨凤霖从口袋里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用手指抹了一点油膏涂在厉染的嘴唇上,“你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弄成这样都不漂亮了。”
厉染看着杨凤霖给他涂着油膏,那浅浅的梨涡又回来,侧着脸对着梨涡亲了一口,“我想你了,凤霖。”
杨凤霖将小盒子收回口袋里,放弃似的伸手揽住他的腰,“我也想你了。”
回到住处,杨凤霖一进屋子,浓浓的暖意让他舒服的直打哆嗦,“好暖啊。”八角将他惯用的东西都收拾进柜子里,“少爷您先去洗个澡吧,这么多天了,你都没好好休息,今天好好睡个觉。”
杨凤霖摘了围巾,脱了大衣,可不得好好洗洗。
洗了个暖呼呼的热水澡,穿着睡衣从洗浴间出来,厚厚的睡袍披了上来,杨凤霖揉着眼睛转头看着厉染,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你在隔壁洗过了?”
厉染点头,杨凤霖打了个哈欠,“那我们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着,一边走一边脱下睡袍挂在一边的衣架上,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暖烘烘的,这是谁帮他暖过床了吗?有股淡淡的檀香味,他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