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染盯着不断抽泣地孩子,柔嫩的两颊边全是红色的指痕过不了多久就会发青,孩子哭得眼睛发肿躲在冯莹后头探出小脑袋四处寻找着。
厉染心突然就软了,他在找杨凤霖。
“义父不想见你。当年你嫁进皇室,义父就曾对你说过这一生你都不能踏进太原道半步。”
冯莹掩着面哭倒在厉染脚边,“不可能,我终究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不会对我如此狠心!”
厉染厌恶的挪开脚,“女儿?冯家只有冯炎一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在梦里见过你的哥哥,因为你,他的魂魄在人间飘荡不得安宁,冯莹!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一把握住冯莹的喉咙,冯莹来不及惨叫,眼球暴起,两手胡乱在空气中抓着。涛儿吓得赶紧跑过去,小小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在厉染的腿上,“你放了母亲,放了母亲!”
那双和冯炎神似的眼睛挂着泪水瞪着厉染,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一向胆小的孩子在母亲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哭而是凭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护着。厉染松开了手,冯莹如一块破布摔在地上。
“你对这孩子百般利用根本就不配做母亲,你如此这般对他,他还是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亲人,冯莹你连个孩子都不如!你怎么能对你的亲生哥哥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厉染一声暴吼,冯莹如死了一般趴在地上,面如死灰,“你都知道。父亲也都知道。你们都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要在这个皇宫里头活下去我只能依附着厉铛那个贱女人,对,进宫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后悔,咬着牙我都要走下去。哥哥,哥哥他什么都让着我,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把你让给我!我有多喜欢你啊,厉阑峤!可你呢,你眼里只有冯炎!你有半点注意过我吗?你是,父亲是,整个太原道都把冯炎当成神,不管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我怨,我不服,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吗?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你们都看不起我!”
冯莹捶打着青石地砖,很快上头有了零星的血渍。
厉染冷眼看着地上狼狈的女人。
“从来就没有人看不起你。冯莹,你曾是太原道最娇贵的花,义父和冯炎都深深爱着你,他们只想最爱的女儿妹妹能平淡幸福的过一生,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你怨不得别人。”
冯莹压抑的哭声凄厉,厉染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水色。没走几步,袖子被人拉住,厉染低头,涛儿流着眼泪,“亲王殿下在哪里?”
厉染蹲**,伸出手指拂去孩子眼底的泪水,“你想他了?”
孩子怯生生的点头。
厉染将手里那颗带着他体温的珠子放进孩子手中,
“我也想他了。”
从太原道回来,梁羡颐就一直高烧不退,一场大病下来他早就病得脱了像。人一清醒就打听杨凤霖的消息。
听着属下回报,他这一病发生了不少事情。厉染接了太原道驻军司令的位置,杨凤霖出海了。
一口鲜血呕出来,梁羡颐盯着手掌上的鲜血,突然笑了起来,浑身发抖十分骇人。端着药的侍从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端着药的手直发抖,怎么都停不下来,碗和勺子碰撞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子里特别刺耳。
梁羡颐一巴掌扇在侍从的脸上,嘴角血迹未干,想刚饮了人血的怪物。
“要用什么法子我才能把你从厉染身边夺过来。”
伸出血红的舌头舔干净嘴角的血迹。
梁羡颐枯瘦的脖子上青筋如同水蛭扒着薄薄的皮肉吸着骨血。
“想办法,我要尽快见到冯莹。”
厉染的授任礼很隆重。议长亲自给厉染带肩章。授任礼结束,议长相约厉染喝酒被他一口回绝。
议长盯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眼里带着笑。一边的秘书长奇怪了,“七殿下对您如此不敬,议长您看起来并不生气。”
议长转过身,“七殿下是因为亲王殿下的不告而别生气。”
秘书张不解,“传闻他们感情出现问题,难道是真的?”
议长脸上笑意不减,“两个男人,哪里来的真感情。七殿下接了太原道那就是下了决心,杨凤霖这个亲王当不长久了。”
议长招呼着秘书长,“我和你好久没喝了,七殿下不来我们喝也是一样的。”
“亲王跟着商贸团出访,目的不单纯啊。”秘书长显然不想越过这个话题。
“不管他什么目的,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呢。”
议长别着手离开了,秘书长琢磨着他的话,难道……
厉染摘了白手套将给赵长松,“还是没有亲王的消息吗?”
赵长松应道,“算着时间应该还在海上,有消息传回来也要等亲王一行上了岸。我们不能在皇城待太久,最多一个月就得回太原道,我们回太原道等也是一样的。哎,七殿下,您去哪?”
厉染脱了军装,换上伽蓝褂跪在佛前,拨动着佛珠,心却许久没有静下来。
捂着心跳越发凌乱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手中佛珠的线突然断了,珠子滚了一地。
厉染盯着一颗珠子滚进角落的阴影里失去了踪影。
一手撑着青石地砖,一手捂着发闷的胸口。
凤霖,你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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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下周见~么么哒~
第七章无一人生还
杨凤霖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终于上了岸。跟着商贸团走行程,这一路下来不是没察觉团里的成员都有意无意避着他,他被孤立了。
杨凤霖戴上帽子,嘴里叼着烟,笑嘻嘻的看着不远处正和人握手的商贸团团长。
看来议长留了一手啊。杨凤霖压下帽子,带上八角,这里没他什么事,他也差不进手那只能去玩咯。
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拓宽一下财路,顺便去看看老师。
八角今天也跟着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西装,不自在的扯着领带,“少爷,我也要穿成这样吗?很不舒服,好久没穿了不习惯。”
杨凤霖转身给八角整了整领带,“别扯了,都歪了,你忍忍。今天我们要见一位很重要的人。”
到了地方,八角才知道少爷口中很重要的人是谁。
“霖,你来啦?”杨凤霖一进去,一位高大的金发老人已经站了起来,向他身边褐发蓝眸的男人介绍,“尊敬的外长先生,这位就是我的学生,也是x王国的亲王,他这次是代表x王国的皇室专门拜访您的。”
杨凤霖脱下帽子,“您好,尊敬的外长先生。”
杨凤霖在门口和外长握手,“合作愉快。”年轻的外长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杨凤霖,“很期待与您的合作,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方男人。”
杨凤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您也是我见过最会做生意的外长。”
杨凤霖捏着酸疼的肩膀,妈的,这绷了一天崩得全身都疼。肩膀上伸过来一只手,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我们的亲王喝一杯。”
杨凤霖转身给老人一个大大的拥抱,“那必须的,这次多亏了老师,我该请您喝酒才是。”
充满异国风情的小酒馆,老人晃着酒杯里的红酒,“霖,你是我带过最特别的学生。你不是最优秀,也不是成就最高的,但你是最有灵气的。你是我所有的学生里活得最明白的,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杨凤霖拿着酒杯和老人碰了碰,“也包括刚才那位您的外长学生?”
老人仰头喝干杯里的酒,大笑,“不不,他是个十足的功利主义者,他需要的只有利益。但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有兴趣。”
杨凤霖作无奈状摊开手,“可惜我已经结婚了。”
老人笑笑,看破不说破,“希望你幸福,我最爱的霖。明天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手里有一些很特别的货源,你会喜欢。”
杨凤霖拿起酒杯,微微眯着漂亮眼睛隐在水晶杯的后头,像一只偷喝酒的小狐狸。
“老师,谢谢您。”
杨凤霖呼出一口长气,一把扯了领带。活动着酸疼不已的脖子,八角紧跟在他后头接过杨凤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少爷,您真的让了三个点啊,这个……让的也太多了。”
杨凤霖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揉着眉心,“损失的部分,我们补进去。单子签下来要紧,最重要的这单子直接走的皇室,并没有经过议会。”
八角将杨凤霖的西装挂好,小声说,“刚才回来,商贸部那几个脸色拉得和驴脸一样,肯定没谈下来。”
杨凤霖双手撑着后脑勺,“当然谈不下来,价格那么高,对方不是傻子。商贸部长没有决定权,照着议会那几个老顽固的指示办事,什么都谈不下来。不然你以为这几年王国这么穷都是谁作的。那几个亮如灯泡的脑袋全都琢磨权斗去了。”
八角扁着嘴,“可用我们的钱去填窟窿,太亏了。”
杨凤霖坐起来招呼八角给自己倒水,
“钱可以赚,机会没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皇室有了钱,有了军权,厉染的阻力就少了。”
八角拿着杯子,很是感慨,“少爷对七殿下真好。七殿下今后要是不好好对你,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杨凤霖指着他的额头,“得了吧,就你这老鼠胆子?”
话虽这么说,他真的有些想厉染了,也不知道他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厉染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陈震和龚全过得是真的糟糕。厉染在皇城待不了多久,得回太原道了。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除了出去打探梁羡颐在皇城的据点,其他的时间都跪在院子里。原因就是他们没有看住亲王殿下,以至于亲王殿下出海的消息他们比厉染还要晚知道。
两人天天跪,膝盖都要跪出老茧了。
汗滴顺着刀疤滑进陈震的嘴里,咸得很。
“我们也是奉命办事,七殿下让我们听亲王的,亲王让我们去守店铺难道我们还能拒绝吗?”
龚全白了他一眼,“你就少说两句,知道自己性子直就少说一点,被殿下听到能与你有什么好吗?”
龚全低头叹气,亲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他们还好,也就身体上不痛快,赵长松可就惨了,天天面对着殿下,人都快瘦一圈了。
瘦了一圈的赵长松,捧着一堆作废的画纸从书房里头出来。和跪着的两人目光对上,“我倒希望和你们换换,换我跪着。”
垂头耷脑的走过来。龚全指指书房的方向,“还是老样子?”
“可不是。”赵长松蹲在两人跟前,拨拉着跟前的废纸,里头都是画了一半的人像。
“脾气暴躁的很,最近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算算时间应该已经上岸好几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要是顺利也该坐船回来了。殿下过几天就要回太原道了,亲王回来怕是又碰不上了,也不知道亲王会不会主动回太原道找殿下。我看这件事情,还得殿下拉下脸去道歉。”
陈震哼了一声,“本来这事殿下做得就不对。”
两道眼神刷刷看过去,陈震咳嗽了两声,“就事论事,不要多想。”
门口匆匆跑来一个侍从,说是大皇子妃病重请七殿下过去看看。赵长松赶紧进去通报,不多会厉染从房间出来带着赵长松跟着侍从走了。
龚全耳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好好的大小姐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龚全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太阳猛烈张不开眼。
权利真的可以吞噬人心到如此的地步吗?
冯莹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形容枯槁,短短一个月她就如变了一个人。薄薄的皮肤上暴起的青筋里血液流过的细微颤抖,证明她还活着。
厉染走到她的床前,冷眼看着她。
冯莹扯着僵硬的嘴角,她想笑但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你不问我东西在哪里?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你明知道东西在我手里,不来拿吗?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不要了吗?”
冯莹捂着枯瘦的胸膛,以往修得精致的手指甲已经断裂,泛着青紫的指尖没什么力气的抓着薄荷绿的缎面。
“我要你就会给吗?”冰冷的言语击散了冯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冯莹闭上眼,想流泪已经流不出了。
“我死之前要回一趟太原道,我的骨灰要留在那里,我知道你有办法。我在这皇宫里困了一生,不想死后还和那个病秧子绑在一起。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冯炎缺失的那部分骨灰在哪里。”
厉染紧握着袖子边缘,“我凭什么信你。”
耳边传来冯莹死哑的笑声,“我都快死了,也就这点所求,你不答应,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东西在哪里。”
紧闭的房门打开,厉染从里头出来,赵长松赶紧跑上去,叫了一声七殿下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厉染的袖子上一片水渍痕迹。
厉染抬手挡着太阳,阳光透着指缝进来打在他的眼角,手心满是汗渍中间是一条红色的勒痕。
“向议会申请,大皇子妃回太原道省亲。”
赵长松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