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星图疯狂闪烁了一阵,“嗡”地一声,消失了。
拉西斯的七魄献祭出去,只剩下三魂,同样也用不了自己的身体,跟司箫一起做起了阿飘。
辛晏一赶到,看见的就是两只阿飘,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她愣在原地。
黄昏中,石子路上再次行驶过一辆马车。
雅南好说歹说,好歹把四位祖宗给劝回玫瑰郡,再三保证“公爵不会杀你们、会保护你们不被辛晏杀掉”等等废话。
反正Bug雅南也不能搞死,四人也只好回到玫瑰郡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木纾掀开窗帘,薄薄的雾气中,小巷巷口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好像是乞丐。
不对啊,玫瑰郡的乞丐不会在东城区,而集中在西城区。
“停车!”木纾当机立断,下车查看。走到巷口,一眼就被震惊住了。
“……这不是辛晏么?”
“不是!”桑白脱口而出,指着她纤细的手腕道,“那串海蓝宝石手链没了!是阿布尔!”
两人赶紧将她扶回马车上,桑白顺手掐了一把人中。马车夫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木纾冷着脸解释道:“是我们认识的一位夫人,总不好看她倒在那里见死不救吧?”
马车夫应了一声,眼睛还是不住地往阿布尔脸上瞟,总觉得她非常眼熟。
“这就是你对贵族夫人的态度么?”木缇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
马车夫唯唯诺诺地道歉,驾他的马去了。
阿布尔突然诈尸般弹起来,眼睛睁得很大,饱含惊恐:“你不要!”
她的声音又尖又恐怖,吓得众人一个激灵。等阿布尔回过神来,看清是他们,舒了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辛晏逃了!拉西斯要献祭,要将辛晏除去,她就用十三个水晶头颅分魂逃走了!拉西斯献祭七魄,现在十分虚弱,辛晏肯定是去杀他的!你们快……你们……”
阿布尔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丈夫伙同辛晏对桑白和木纾干了什么好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时间有些懵逼。
没想到众人齐齐一惊,“那还等什么,去公爵府呀!”
拉西斯貌似要被辛晏干掉了。
这是他们所不愿见到的。
无论是从他阿布尔丈夫的身份上来说,还是从他们共同的敌人辛晏来说,他们都不是很希望那位疯子公爵挂掉。
马车飞快地穿过迷茫的薄雾,向着城中心华丽古典的公爵府行去。
“司箫?”辛晏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飘忽的声音。
朝思暮想的丈夫以魂体的形态出现在她眼前,面容如旧时般俊秀温雅,看向她的眼神是满满的温柔与怜爱。
曾经无数次压抑过的情绪如同岩浆爆发般冲上心头,在每一寸血管里炸裂,缓慢地流淌,寸寸滚烫,蚀骨腐心,灰飞烟灭。
一点点的灰烬盈满了眼眶,化成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一向冷静果断的辛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拉西斯攻开她心理防线的手段,意识到也没用,因为她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真的是崩溃了。
那一天她在太平间四壁环绕的冰冷白色中也没有崩溃,连抽泣都是无声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崩溃无措,生命的齿轮等着她去拨动。
那一天得知司箫魂魄沉寂在拉西斯身体里,毫无复生之意时,她没有哭泣,因为她坚定地相信,跟她携手走过风雨交加或阳光明媚的司箫,永远不会抛弃她。
那一天知道拉西斯将司箫魂魄囚禁在自己灵魂深处时,她想哭,想用她能开枪能写程序的一双巧手掐死拉西斯,甚至有些失控,发动生命牌。但她再次把眼泪咽下去,只让雪花融化在自己脸上。
辛晏曾经设想过,当她重见司箫,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她要好好哭一场。
到头来见是见了,哭也哭了,泪水却是咸涩辛苦的。
三年了,三年了,他一如昨日,一如天上白月。
可她已经彻底改变,再也不会像阿布尔一样明亮地微笑,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她以十三个水晶头颅为暂时的居所,只是因为自卑而已。
然而,谁是剔透无暇之下就掩藏不了邪恶偏执呢?
很难受,很难受。
……
阿飘司箫轻轻地飘过来,没有实体只有形态的双手温柔地拢住了辛晏。
魂体其实是有触感的,恰如一团温温软软暖暖的水,不知是何处温柔乡。
拉西斯冷眼旁观,星图的残余力量凝结在他手上,发出一团闪耀的白光。
算了,这对夫妻也是多灾多难的,看在他们与他和阿布尔有某种联系的份上,先让他们再苟且一会儿。
“哭吧,”司箫道,“哭完了就离开这里,不要继续下去了。”
辛晏猛然抬起头来:“不行!”
司箫摇摇头,眼神中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悲凉。
“阿晏,”他语气温和地道,“我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会间接性发病,不能做剧烈运动,否则救护车就会把我载走。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心脏夜夜剧痛。那时我只能看星星,我的世界只有星空。”
“那是2085年左右吧,光污染最严重的时期,很久都不能见到一颗清晰明朗的星辰。我每天都在期盼星空,我对天文的热爱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2091年我在华阳郡北部遇到你,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星空。我当时想,你就是我的幸运星啊。”
“阿晏,我很爱你。”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IT,可为了照顾我,你屡次辞去几个重大项目。我死亡的那一瞬,是很庆幸的,你再也不用为我奔波在各大医院之间,凌晨还在跟医生聊我的病情,再也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心爱的事情。”
“我沉入死亡世界的那一刹那,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是一片星空,是从未被污染过的星空,简直如同NASA用Photoshow修改过的照片。”
“你看,这样很好,皆大欢喜。”
“爱不止是陪伴,还是成全。”
辛晏怔住了,仿佛被这番言论震碎了三观。
良久后她才喃喃道:“不行,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阿晏,”司箫不容置疑地打断她,“你这样不好。你把情感看得太重要了,感情如炭,太深刻地去拥抱早晚会被烧死。”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懦弱也好,说他逃避责任也好。他生前每日每夜都在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中,每日每夜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爱情这种东西,他不敢深深地拥有它。
这叫奢望。
奢望已成真,就不能任由其发展。
他死了,对他和她都好。继续死下去,对所有人都好。这实在是一个冷静又理智的选择。
司箫抬手按了按微微发疼的心口,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
辛晏有些怔愣,眼泪一直在淌。她轻轻道:“不,我不会放弃的,我和你不一样……”
“两位,”拉西斯打断他们的对话,嘲讽地笑道,“现在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现在是你们都得一起死。”
司箫平静地扭头注视着负面的自己:“你觉得我有那么傻么?你叫我出来我就乖乖出来,不会有任何算计?让事情按照你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拉西斯,作为另外一个我,你好像有些傻,应该去找那位……小桑医生看一看。”
拉西斯:“……我很好奇我有什么遗漏。”
司箫不说话,转头将目光投向薄雾中。
下一刻,薄雾中闪出一角海蓝色裙摆。
拉西斯呼吸一滞,瞳孔收缩。
他们都是为爱而疯狂的人,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挚爱之人。
是……阿布尔啊。
“别过来!”
“拉西斯!”
双眸相对,就像琥珀色天空映进了玫瑰色之海。
司箫突然出手。
他好像认定了自己马上就要死的样子,出手毫无顾忌,修长的手指拉着另一手的手臂硬生生扯下来,捏成一团扔出,朝着拉西斯的命脉阿布尔。
表情自始至终,十分之平静。
“你在干什么!”辛晏花容失色,想扑过去阻止他,却无济于事地穿透过去,“那是你的魂魄!魂力不是这样用的!你会魂飞魄散的!住手啊!”
司箫对她微笑起来,手指轻轻抚过她头顶的发旋,出了第二招。
用他的魂力。
时空转移之法。
“我没有办法送你去现实世界里,你去第四个世界吧,那里是空间裂隙的尽头。”
“不行!”辛晏声嘶力竭的咆哮被一团水雾般的魂力淹没。
先前那团魂力飞出,击中的不是阿布尔。
是拉西斯。
十年前的伪装挡剑,变幻成了今日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阿布尔跪倒在他身前,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拉西斯如同十年前倒在她面前,只不过这次没有溅上冬玫瑰的鲜血,只有渐渐透明的魂体。
“……为什么……”她不停地颤抖,想去触碰他的伤口,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虚幻。
“是我失误了。”拉西斯苦笑一声,伸出双手虚虚地抱了一下她。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希望你永远明亮而温和,永远保持着浪漫的初心,永远向着光明而去,而不是去颠覆这片玫瑰色之海下的血火。”
“我尊贵的公爵夫人伊西斯。”
你以生命女神之名为名,我亲手与你造就一片生命的海洋与天空。
只是再也不能与你并肩共赏。
入夜前的一刻,天空中飘起了雪。
冰凉透骨。
拉西斯作出了与司箫同样的选择。
他趁着司箫还没缓过来,飞快地对当场懵逼的四人组道:“用你们的时空魔法,咳咳,去下一个世界!快!”
司箫已经重新开始扯魂魄。
桑白一咬牙,祭出他的时间卡牌,开始念那一长串的咒语。
这绝对是最狼狈的一次穿越。
“已离开副本[玫瑰色之海]。”
“欢迎来到副本[双生仙女湖]。”
“啪啪啪”几声,五人脸朝下砸在了一片脆弱的香蒲丛中。
“神特么,这就是,我杀我自己的后果啊啊啊啊啊!”
第22章双生仙女湖(1)
“欢迎来到副本[双生仙女湖]。”
当一群大雁冲开三月暖流的雾霭时,春天就到来了。
两泊湖水遥遥相对,一泊形如圆日,湖水清澈透亮如海蓝宝石,一泊形如弯月,湖水阴森幽暗。
两湖之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水汽蒸腾,可见程序员的灵感来自远在西藏的神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
正是初春时节,岸边摽梅染柳,春意盎然。晨光微曦,薄淡金色渲染了双生仙女湖的湖面,闪闪烁烁,犹如仙境。
岸边是成群的香蒲轻轻摇曳,还有紫蓝色的桔梗花和淡红的石竹。主红雀在花丛中唱起歌来。
最令人惊艳的是一群天鹅。
它们的羽毛丰盈雪白,纤长的脖颈优雅矜持。只有一丛尾羽不是白的,而是富有光泽的漆黑,漆黑之上横亘着数条渐变色的斜线,每一片羽毛尽数不同,如同黑夜里隐隐泛着银光的竖琴丝弦。
或振翅高飞,或在花丛中啄弄羽毛,划拉着蹼,或双双游湖,两条脖颈弯成一个标准的心形,让人读懂它们的浪漫。
也许是这副情景有些打击到了刚刚震惊悲痛的阿布尔,她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是双生仙女湖。这边一泊叫做日轮湖,那边一泊叫新月湖。日轮湖的湖水清澈甘甜,湖面光风霁月。新月湖的湖水幽暗咸涩,湖面鬼气森森。”
“注:日轮湖为淡水湖,新月湖为微咸水湖。”
木缇无力地道:“这抄神湖和鬼湖也抄得太明显了吧?”
系统没理他,继续播报:“这里有一群美丽的竖琴天鹅,每年冬春两季都会在这里栖息。它们有着如竖琴般优雅的尾羽。美丽的东西总是能招来太多的灾祸,在离这里50公里的太昀郡那儿,许多贵妇都喜欢竖琴天鹅尾羽制成的扇子,于是尽管帝国规定竖琴天鹅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是涌现了许多偷猎者。”
说着系统放出了照片,圣洁的仙女湖旁,血腥味满满,几只天鹅的尸体躺在花丛间,都被生生割掉了尾羽。
“取竖琴天鹅尾羽的残忍度不亚于取翠鸟翎毛,天鹅尾羽修长,与皮肉生生相连,盗猎分子一般会把与之相连的皮肉剜下来,以便于保证羽毛的完整性。”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王八蛋!
大家都是文明人,此时此刻却想用毕生之所学的脏话往盗猎分子身上怼。
“劳斯莱是仙女湖的守湖人,也是当地反偷猎协会的会长,请客人们帮助劳斯莱,抓住最近一伙猖狂的盗猎分子‘雪狼’。”
系统播报结束。
“咦,什么人!”外面传来一个男声。木缇狼狈地爬出香蒲丛,抬头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