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靖有些窘迫，叶黎光没有继续问什么，他回头冲萧寅眨了眨眼睛：

“表哥，这次救了我和小唐同桌，我给你带一个星期的早餐。”

刚不还不要吗？这下这么狗腿，萧寅哼了一声，“成交！”

叶黎光转过身来，凑过去小声说，“唐靖，我们先认真听最后一小节，可以吗？”

刻意压低的嗓音更显低沉，温热的吐息伴着磁性的声音灌进耳朵里，有点儿痒，却又带着点儿无声的诱惑。唐靖的耳廓不可察觉地红了一块。

他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待广播把第三小节的最后一道题目念完，萧寅草草写完答案，从桌子底下将练习册递给了叶黎光，叶黎光将练习册接过来摊开，放在桌子中间，方便唐靖和自己抄答案。

唐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准备收练习册的课代表，不免有点儿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抄答案，还是在教室里偷偷摸摸地抄答案……余光瞥了眼气定神清的叶黎光，他正襟危坐着，明明是在做抄答案这种事情，却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纠正。

果然是叶黎光啊。唐靖眉眼微弯，轻轻笑了一声。

才将最前面的五个选项写了下来，唐靖感觉有人戳自己的后背。

李明启又怎么了？

“我的答案比萧寅准确率高，你，要不抄我的吧。”唐靖还是那么冷淡，李明启面上有几分受伤，手上却将练习册凑前了些，“你不用给我带早餐什么的，也不用说谢谢，我就是想帮你。”

唐靖皱眉，有些看不懂李明启。这人昨天才跟自己闹成那样，现在这是变相的道歉吗？想求和？

在唐靖眼里，李明启一直是气焰嚣张，脾气火爆的，要不就是死皮赖脸、无理取闹，非常幼稚。像现在这样紧张地攥着手中的练习册，面上有些忐忑，目光里也有点讨好的样子，确实让人有些意外。

唐靖紧蹙的眉展开，却没有接过李明启的练习册。

“谢谢，暂时不用了。”说完便转回身低头，继续手上的抄答案任务。

“我靠儿子你啥意思，英语好这么嘚瑟呢，”没想到李明启竟然想靠拉踩他来讨好唐靖，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可惜人唐靖不领你的情哈哈哈。”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才从唐靖那里碰了壁，这萧寅还敢往枪口上撞。但是今天的李明启显然因为一宿没睡丧失了平时的战斗能力，也只能没好气地呛几句。

“谢啦，表哥。”

待两人都将答案誊写到自己的练习册上，叶黎光将三人的练习册叠在一块儿，让前排的同学往前面传，他扭头，再一次向萧寅道谢。

“老叶你可真是有事表哥，无事萧寅啊。”萧寅抬手锤了下叶黎光，不免调侃。

他这个表弟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处理事情太圆滑老道了，撇开那阳光万人迷的表象，可真像一只老狐狸。

“哪有，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表哥。”

“行了行了，别无事献殷勤了你。”

叶黎光转回身，淡淡地看了眼李明启，对方正好也抬头。电光火石间，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飞溅。

幼稚的大龄儿童。

只会装的笑面虎。

“唐靖，以后我都好好写作业，你要是又不小心出状况，我是你坚实的后盾。”

叶黎光知道唐靖不怎么干抄作业这种事情，见其还有点儿恍惚的模样，便想着开几句玩笑调和一下气氛。

“当然啦，小唐同桌大部分时候自己便可披荆斩棘～”

唐靖抬头，和叶黎光对视，被眼前人灿烂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撩拨得有点儿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连忙扭头，看向了斜后方的萧寅。

“嗯，谢谢你和萧寅。”

没想到一直性格冷淡的唐靖会主动跟自己道谢，萧寅一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你别嫌弃我不够高的准确率就行。”

唐靖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萧寅正兀自高兴着，却感觉右边一直有一道极其幽怨的目光。他转头，只见李明启死盯着他，眼神仇视又冰冷。萧寅打了个寒战，马上转过头不再看李明启。

他今晚得去问问谭木森，他这位好兄弟是不是最近都没吃药，这犯病频率高的，他真有点儿怕。

时间一晃儿到了十一月初。

李明启觉得这个月份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友好了。十一月中旬是每年的年级运动会，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另外，十一月十九日是唐靖的生日，这可是个他好好赔礼道歉的好时机。

一想到给唐靖赔礼道歉这件事情，李明启活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觉得极其挫败。自从上次抄听力答案之后，叶黎光和唐靖的交情似乎越来越好了，连带着叶黎光的表哥萧寅也沾到了光，成天在一旁看着这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李明启觉得自己就跟浸在醋罐子里似的，快要酸死了。

他这半个多月，从谭木森那里旁敲侧击了不知道多少唐靖的喜好，这次唐靖的生日，他一定要好好把握才对。

“你打算报运动会的项目吗？”

叶黎光的桌面上，是从前面传过来的运动会的报名表。叶黎光没有着急自己先填写，而是扭头问唐靖。

“嗯。”唐靖看了眼报名表，“我打算报名跳高，还有5000米。”

“跳高我知道，你初中就参加过，我记得是第一名。”叶黎光赞叹了一句，他看着唐靖瘦削的身板，有点儿担心5000米唐靖会吃不消，“5000米你确定吗？你参加过马拉松？”

“没有，我肺活量高，也有过长跑的经历，虽然我不怎么坚持锻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唐靖目光有些飘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比肺活量，我肯定比你高。”叶黎光拿起笔，在5000米空白的那一栏写上自己和唐靖的名字，“这一项我每年都会参加的，好巧。”

说完，叶黎光继续在跳高那一栏填上自己和唐靖的名字，随后又自己填了一个男子二百米。

其实一点都不巧。唐靖有些心虚地想。

第六章

“可以啊唐靖，竟然报5000米？”

萧寅是班上的体育委员，正好又坐在最后一大组的最后一排，班上传一圈过来正好到他，也就省得他一组一组跑了。他看着男子5000米那一栏的两个名字，叶黎光他不稀奇，倒是唐靖看着有点儿瘦弱，他能跑下来吗？

李明启闻言，忍不住凑前去看报名表。他记得唐靖除了跳高还不错，其他运动都不太在行，更没见过唐靖在跑步上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难道是上了个高中，体能变强了？

萧寅报满了五个自己的最强项，就将报名表递给了李明启。

“我说李明启，作为班上运动能力与我不相上下的大佬，给我报你最擅长的五项懂不懂？”

“行了，我听儿子的话。”李明启抬笔，在5000米那僵住了半秒，随后往前，在男子50米，100米，200米、铅球和标枪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儿子真棒！”

满意地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报名表，萧寅吹着小口哨，去办公室交差了。

“唐靖，我们俩报的项目差不多，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训练。”叶黎光搓了搓手掌，看起来很是开心，“我长跑比赛有经验，我可以教你。”

“嗯，我跳高也有经验。”唐靖点头，温柔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看起来有点儿乖。

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还是特别好看的那种。

李明启盯着唐靖的后脑勺，并没有因为自己要大展身手而感到开心激动，他反倒是有点儿担心唐靖。就唐靖那小身板，怎么能够跑下5000米全程，就连他自己这么强的运动细胞，都不太敢报5000米。

5000米考验的东西太多了，第一是体能，其次是对呼吸的控制和个人的毅力，并且还得有适合自己的跑步策略。这不像短程跑步，只需要强壮的体能和瞬时的爆发。

“唐靖。”或许这次自己还是会被唐靖忽视，但李明启还是想劝劝唐靖，先不说跑不下来丢不丢面子的问题，万一真的出了身体状况怎么办？他那时候要是还在比赛，不仅不能第一时间去帮助唐靖，甚至还影响他比赛的心情。

“你还是别参加5000米了，我怕你受不了。”

其实唐靖早就没生李明启的气了，或者说，唐靖本身就不怎么对人生气。尽管李明启总是闹他，还说过那么过分的话，但事情已经过了，李明启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普通同学。他不需要计较这么多多余的事情。

安静，平和，保持一个舒适的距离。这是唐靖人际交往的三大原则。

“我自己有分寸的。”

大概能猜到李明启估计是有点儿看不起他这瘦身板，唐靖之前也不相信自己能跑完，但后来经过他的努力，他做到了。能不能为班级争取好名次先不说，但他这次是跟叶黎光一起为班级荣誉而跑，他至少，不会拖叶黎光的后腿。最起码跑完全程，他还是有自信能做到的。

“我相信你，唐靖。”

没有明面上在立场上和李明启对立，但这句话，显然表明了叶黎光不怎么赞同李明启的话。

唐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属于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这件事情并没有涉及到道德或者法律的底线，那么，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干涉对方的抉择，就算那是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但这对做出选择的唐靖自身来说，是一种为难。

所以叶黎光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李明启对唐靖的态度，而对于李明启对唐靖表现的关心，则是替唐靖感到不舒服。

“就算唐靖出了什么状况，他还有我在。”叶黎光语气温柔，但最后五个字却是掷地有声，李明启再迟钝，也从中听出了几分叶黎光对自己的嘲笑。

“切，最好是有你在，”李明启显然是个不愿意吃亏的，可叶黎光一个难听的字都没说，他又不好发什么脾气，也就只能顺着叶黎光的话往下说，语带讽刺，“省得到时候我还在比赛，还得分心去帮唐靖擦屁股。”

“这个你放心，为了班集体荣誉，我们也不敢影响你比赛拿分。”

叶黎光嘴上功夫一直都很厉害，依然面若春风，谦逊有礼地很。明明作为听者本人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挑衅，但在旁人看来，叶黎光温柔大度，说出的话无懈可击，而他李明启则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之心。

“是的，我也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唐靖跟着点头，语气疏离，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李明启攥紧了搭在大腿上的拳头，觉得自己一拳一拳打在了泥巴上，什么伤害都没造成，什么作用都没起，结果到头来弄得自己一身脏。他早就该知道，论话术，他怎么会是叶黎光的对手。他明明只是担心唐靖身体受不了，想让他放弃参加比赛而已，难道有错吗？

“你还好吗？”

李明启每次说话都特别难听，横冲直撞地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叶黎光其实知道李明启本意上是好的，可是这人太过幼稚，不知道给唐靖造成过多少困扰。他观察着唐靖的表情，担心唐靖又一个人默默地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了。

“别担心，我不是很在意。”

唐靖摇了摇头，思绪飘的有些远。

那时候唐靖刚上初二，还没有进入发育阶段，是班上个子比较矮的男生，通常都坐在前三排，加上唐靖安静又不爱交际，跟李明启这个常年坐在后排的高个子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

唐靖和李明启的第一次交集，是因为谭木森转学过来。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明明那时候一个在三班，一个在五班，总之谭木森常常跑到三班来找李明启，还让李明启好好照顾他这个弟弟。唐靖那时候并不接受家里多出来的阿姨就要变成“妈妈”，更不愿意承认谭木森是他哥哥，他只觉得谭木森虚情假意。所以从最开始，他就很讨厌传播着谭木森虚情假意的中间人李明启。

因为自己从来不领情，李明启爱面子，又好胜心强，他越不理，李明启就越往上贴，甩都甩不掉。在此期间，也不是没说过难听的话，唐靖有些听进去了，但大部分时候并没有感觉。

唐靖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就连听到别人骂自己，还能冷淡地过滤。

不过也不知道李明启是不是因为上了高中，青春的叛逆期到了，情绪更加阴晴不定，前半个月还差点跟他打架，这会儿又表现得很关心自己。

唐靖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是个普通同学罢了。”他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可是李明启好像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

对于唐靖和李明启的关系，叶黎光是有些好奇的，他不能理解唐靖都如此冷淡了，为什么李明启还是坚持不懈的占着“唐靖好朋友”这个位置。而对于唐靖一贯的冷淡，他也有点儿佩服。

“是他一厢情愿吧。”唐靖摇头。

叶黎光眸光暗了几分。他修长好看的五指微拢，指腹往下轻叩着桌面，很轻的一声一声，像是叩在了谁的心门。

“可他只是想跟你做朋友罢了。”

“朋友？”唐靖咀嚼着这两个字，表情很是冷淡，“我不需要朋友。”

叶黎光五指瞬间收拢，偏头看向唐靖，“那我们是朋友吗？”依旧低沉的磁性嗓音，语气却带着几分凉。

唐靖手中捧着一本书，因着叶黎光突然的问话，手指攥紧了书本，指腹泛白。

“我们是好同桌。”唐靖抬头，看向叶黎光深沉成一汪海洋的眼眸，像是在回答叶黎光的话，又像是在极力说服着谁。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