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成若不提起,她都快忘了。
他曾经说过,大学的时候她不能谈恋爱,就算谈了也成不了,毕业之后谈的才能开花结果。
后半部分不清楚,前半部分祁成说对了。
祁成看着她,“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会有一段良缘。”
南方的春天潮湿,树干长出了青苔,滑溜溜的。
她收回手,手指头无意识挠挠掌心,垂首“嗯”了一声,“祁成,你看看我,我是不是贪念太重了?”
祁成轻轻一笑,“没有人能做到无欲无贪,没关系,就当早晚都要过这一遭,过了就好了。”
“嗯。”
此刻的祁成太慈祥了,就跟观世音菩萨似的,惹得人想跪下来痛哭一场。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饭。”
顾之意唇角颤动,“不用了,你又不吃肉。”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不要紧。”
两人一起走去食堂吃饭。
“你哥走了没有?”
顾之意有些恍神,想了想,“走了。”
她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竟然连哥哥前几天离校都忘记了,送都不送一下。
哥哥读了那么多年,离开了,总会有不舍吧。
她就是没良心的狗子。
当晚,祁成发了一首诗给她。
顾之意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祁成的诗了,但她并没有读诗的心情,扫过一眼就算了。
生活没有诗歌,更多的是浑浑噩噩。
李若雪正好这个时候搬回来,她和黄宜连一走一回,看起来好像是她占了上风,把黄宜连给挤走了。
最开心的是肖晴,上个学期因为黄宜连,有一段时间宿舍的氛围简直让人窒息而死,肖晴一度以为这个宿舍的风水不好,她刚谈起了恋爱,黄宜连又走了,简直神清气爽。
肖晴忙着谈恋爱,顾之意和李若雪别扭又客气了两天后,走得越来越近,感情越来越好。
只是,她们再也没有提起连洲。
某天,肖晴突然说,黄宜连竟然把她拉黑了。
黄宜连很久以前借过她一个小锅,一直没有还,肖晴想要问她要回来,发微信才发现被拉黑了。
“你们看看,她是不是也拉黑你们了。”
李若雪不动,“我没有她的微信。”
顾之意翻开通讯录,找见了黄宜连的微信,“她没有拉黑我呀。”
肖晴:“傻啊你,你要发微信才看得出来有没有被拉黑。”
她一把抢过顾之意的手机,发了一个微笑脸,果然弹出了红色惊叹号。
“神经病!”肖晴气更盛了,恨不能马上过去手撕了黄宜连,“我们怎么她了,竟然拉黑,拉黑也要先还我的锅啊!”
顾之意接过手机,捏在手里发了一会儿愣,抬首,“拉黑了还看得见她,找不到的是怎么回事?”
肖晴显然听不懂她在表达什么,“嗯?”
顾之意垂首,食指慢慢开始拉起通讯录来,“就……本来是好友,后来找不见了。”
另一位舍友接嘴,“那就是你拉黑他了呗。”
顾之意的手顿在通讯录下方,“我从来没有拉黑他。”
那女生走了过来,“你试试在微信搜索,能找到吗?”
手机黑屏了,顾之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可能被我删掉了。”
她往外走,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日头光很足,她背过身,才看清屏幕。
搜索连洲的名字,很快就出来了,点进头像,下面果然有一行灰色小字:
【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她默在原地,打开他的头像。
背景图他没有换,还是空中翱翔的战斗机,头像下的签名却换了。
【没有手,勿扰。】
一惯的傲娇。
走廊尽头是开水房,大概是养生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就算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用开水的女生还是很多,打水的人排起了小长队。
两个女生在叽叽喳喳说着话,顾之意却什么都听不进耳朵里去。
她果然是傻狗,迷糊到拉黑他都记不得了。
拉不了黑也没有什么区别,董义轩说,连洲现在已经不用微信了,怎么骂他他都没反应。
这无关紧要的发现,让才缓过一口气来的顾之意又灰败了一段时日。
林思漫出了国,连念安曾经打电话让顾之意回去住,说她自己一个人,总是孤单寂寞。
顾之意婉拒了,起初偶尔会和连念安发发微信,后来越来越少,到最后彻底躺在彼此列表里。
连元革也打过一次,询问她生活学习的事情,末了,让她得空回家里看看,顾之意之前从未接过他的电话,就算是当初她去连家住,也是连元革和老苟张的嘴。
顾之意拒绝得了连念安,却拒绝不了连元革,他毕竟是长辈,她在他家里住那么久,于情于理,是应该回去看看他的。
但是她没有去,苟煦去了一两次,借口研究院的工作忙,慢慢和连家断了联系。
腾飞影还在追李若雪,时不时跑来S大,能见到李若雪,但几乎见不到顾之意。
叫她一起吃顿饭,她不是没在学校就是在学生会忙活。
最后他明白了,顾之意在躲他。
腾飞影:“我早说了她和连洲迟早得炸,小姑奶奶别是炸得粉身碎骨了。”
李若雪不搭理他。
连洲是顾之意的禁词,也是李若雪的禁词。
“你们就是太嫩了,过几年,什么事都没有。”
—
连洲走后,S大提起他的人越来越少了,到新生入学,多了很多新鲜面孔,却没有一个能和连洲齐肩的。
有人提起曾经的校草。
曾经的校草傲娇得很,不能当面送情书给他,他会冷冷和你说,没有手。
听说,他曾经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在一起,后来,他出国了。
有人出口反驳,连洲没有出国,军工研究院特招,他被招走了。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穿墙而过的风总有一天会吹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或早或迟。
董义轩听到了,课间十分钟,把顾之意叫了出去。
“你真的不知道连洲去了哪里?”
大半年过去,没有人提连洲,顾之意都快以为自己痊愈了。
毕竟,她已经熬过了比和他待在一起更长的时间了。
“我不知道。”
楼下就是一心湖,湖波粼粼,艳阳下闪着细碎银光,新的学子脸上带着神采,从一心湖走过。
流水的学子,铁打的一心湖,学生会又要招新了,她才大二,也成了老生。
董义轩喋喋不休,“不管他去哪里,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我已经不打算原谅他了,都说能借钱的才是真兄弟,我原来以为我们是真兄弟,现在看清楚了,他就是钱多,我和大少爷不是一路人,缘分尽了。”
顾之意扯唇笑笑。
“顾之意,你说是不是?”
她垂首,淡淡“噢”了一声。
董义轩仿佛很有感慨,“到时候他回来,也不用见了,钱我会打给他,一笔勾销,从此相忘于江湖。”
起风了,吹动了顾之意的裙摆,她用手压了压,“风好大,我回去了。”
董义轩:“……”
连洲走了,顾之意和李若雪俨然成了闺蜜,倒是和他疏远了许多。
他抖抖腿,“什么意思,李若雪都出国了,你还帮她记恨我?”
顾之意无可奈何,“谁记恨你了,她什么时候记恨你,不都是你记恨她吗?”
不管连洲在哪里,她和他都已经结束了,连家成了她家的禁词,没有人提起。
以前她妈看的婆妈电视剧,亲友因为两家子女结怨,各种拉扯的场景不少。戏剧来源于生活,她和连洲在一起一周,没做什么就成功让两家关系结冰。
逢年过节,老苟也不再惦记给连家送这送那。
他说,他家狗子是白富美,他们苟家从不高攀。
第60章茫然
苟煦离开S大,凭自己的本事进了医学研究院,他的别墅装修好了,但他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还经常出差,别墅空寥寥的,厨房几乎没有开过火。
顾之意去过一两次,每次自己一个人呆在那里面,整天整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嘴巴都要臭了。
后来她再也不去了,她总觉得这么孤单寂寞下去,哥哥有一天会疯掉,于是,她偷偷拍下房产证,用苟煦的身份证在网上实名验证,发布租房信息。
阴错阳差,招到一个漂亮姐姐。
这位漂亮姐姐对房子很满意,对房东经常不在家更满意,当即让顾之意撤掉租房信息,她租了,只等着房东本人回来签合同。
顾之意还帮忙搬家,小姐姐为了答谢她,给她做了一桌子大餐。
色香味俱全,堪比大厨。
顾之意觉得这样的小姐姐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等苟煦出差回来,发现自己的一楼和厨房被顾之意口头租给了别人,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他当着租客的面,对顾之意发了一通火。
奈何租客难得捡到这么一个大便宜,虽然尴尬,也不愿意搬走。
顾之意搬出了杀手锏——老苟。
老苟说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能言而无信,别墅是他出钱给苟煦买的,租不租他能说得上话。
于是,苟煦被迫和人过起了合租日子。
顾之意的宿舍又搬来了一个大一的学妹,人特别欢脱,总有说不完的段子。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学期又过去了。
李若雪在国内的时候没答应腾飞影,出了国,前期适应期十分难熬,腾飞影不远万里飞过去陪她,没多久,她和顾之意说,她和腾飞影在一起了,回国了请她和肖晴出去,一起吃顿饭。
顾之意打心里为她高兴,答应了。
到了假期,李若雪飞回来了,约了顾之意和肖晴,却没有带腾飞影。
她淡淡解释,和腾飞影分手了。
顾之意和肖晴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安慰几声:异国恋不好维系,分了也好。
李若雪:“是不好维系,他不做UP主了,开了一家传媒公司,招了很多主播,每天忙得很。”
这个话题很快掀过去了,大家聊了一些国内外大学的教学区别,还有以后就业优劣。
临走,顾之意忍不住问,“影哥的军事视频也停了吗?”
李若雪有些意外,“早就停了,你不知道吗?”
顾之意笑了笑,“不知道,我好久没上去看了。”
其实她早已经卸载了刀影所在网站的那个APP。
她轻叹了一声,“为什么不做了,影哥那么多粉丝。”
“他说做了三四年,已经疲了,而且……”李若雪垂首轻笑,挽上她的胳膊,“连洲不在了,别人写的稿子,他说水平够不上,做了也没意思。”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连洲的名字不再是禁忌,就算李若雪随口说出来,顾之意也可以一笑置之了。
她说:“挺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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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一年多又过去了。
这一年过节,老苟和顾淑娟喜气洋洋,早早把家里清扫干净,挂上了红灯笼,还依着顾之意的意思,把院子修葺一番,在树上挂上了彩灯彩球。
顾之意的三个哥哥,今年全都要给她带嫂子回来过年。
苟峻和苟澄年前已经分别带女朋友回家见过父母,并且在年前领了证,快到年,连苟煦也第一次松口,说要带女朋友回来。
老苟得意洋洋,都快在云心湖横着走了。
他和顾淑娟说:“该有的迟早会有,都是你瞎着急。”
顾淑娟喜气洋洋,初一十五往庙里跑更勤了,说让观世音菩萨保佑,让苟家快点有后。
大年二十七,苟峻带老婆回来了,大年二十九,苟澄带老婆回来了。
顾淑娟忙前忙后,顾之意“大嫂二嫂”叫得欢,老苟叫人看了摆酒席的日子,兄弟两个,一个农历八月,一个农历十月。
苟峻无所谓,苟澄不愿意摆酒席,他和老婆商量过,两人打算旅行结婚,老苟不同意,家里的酒席还是要摆的,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他带着老婆出席就行,不管多少桌,都由老两口搞定。
苟澄也只好由他们去了。
大年三十,苟煦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顾之意乐滋滋对着这个未来的新嫂子挤眉弄眼,要不是不想在嫂子们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她早就要给自己的准三嫂一个拥抱了。
人和人之间的确有亲疏远近,她更亲近自己的三嫂。
三嫂穆也,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一张精致小脸,笑起来甜,不笑的时候仙。
吃团圆饭的时候,老苟开了一句玩笑话:“老三要敬狗子一杯,她就是你的贵人。”
这话不算过,当年苟煦生病,狗子出生,救了他一命,还歪打正着给他找来一个老婆,称得上贵人了。
苟煦端起杯子,瞅着顾之意笑,“来,贵人,大恩不言谢。”
顾之意和哥哥碰了杯,“你们看出来了么,他都不动筷子,嘴巴被穆也姐姐给养刁了,嫌我妈做的东西不好吃。”
众人皆笑。
晚上,苟煦出门逛云心湖,穆也独自上楼休息。
顾之意以前没办法想象哥哥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了,总觉得好怪异,她怀疑自己面冷嘴毒的哥哥并不是真的喜欢穆也,和穆也谈恋爱只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
如果是这样,穆也姐姐也太惨了。
她把苟煦拉到三楼客厅,打算和他促膝而谈。
“哥,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蹭饭吃,才和穆也姐姐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