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耳塞接听,“喂,”
“我给你买睡衣,你敢穿吗?”
睡衣?给姐姐买睡衣?
顾之意悄无声息把耳塞又戴了起来。
“昨晚上阿姨收衣服,拿过来问我,是不是我的,我还奇怪了,我什么时候买那样的睡衣。”
连洲:“狗子意的。”
那一头默了,尔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之意的睡衣怎么晒到三楼去了,你帮她洗的?”
“嗯。”
顾之意双手翻卷自己的毛衣衣尾。
“请问,有一套大的同款,那是怎么回事?”
连洲默了默,“那是我的。”
连念安也默了两三秒,带着确认的语气,“情侣睡衣?”
顾之意的衣尾已经卷了一大团,手一松,毛衣团团霎时散开。
她挺直身板,拧着眉头对连洲猛摇头。
不能说啊!
连洲直直看着她,轻吐出声:“对。”
顾之意瘫进座椅。
她早该知道,连洲肚子里长着熊心豹子胆,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吃饱了撑着,敢买情侣睡衣!
还敢晒!
晒了还敢让阿姨收!
一世清白都被他给毁了!
“我想起来了,之意说要把我介绍给她哥,你说不行,她家里光棍多,还三个光棍,广撒网,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着什么坏主意了?”
连洲抹了抹脸,“光棍是多,我不是解决一个了。”
“连洲,你真行,兔子不吃窝边草,敢打之意的主意,你让老爸以后怎么面对她家里人,你怎么还敢上她家里去呢。”
连洲一哂,“你也行,还敢想让我给你买睡衣。”
“……你个臭小子,回来我打不死你!”
连洲:“挂了。”
顾之意双手抱肚,凝眸对着窗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不管了,反正防不胜防。
回到苟家,正值正午,顾淑娟烧了一桌子菜,摆好了碗筷。
老苟一如既往的老小孩样,时不时要逗连洲几句,不是说连洲坐不了面包车,就是连洲不能见虫子。
顾之意听不下去,就揣她妈的衣服。
顾淑娟就是烦老苟一堆废话,眼一横,呛他:“个个都像你一样,猪棚鸟窝都能睡!”
老苟:“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投一个好胎,谁生下来就能造金屋银床啊。”
“没投好胎你怨谁?”
老两口吵两句嘴,顾之意偷偷瞄一眼连洲。
大哥正转动桌子转盘,客客气气让连洲夹菜。
“听你爸说,你高三才回来备战高考?”
“对,高三下学期。”
“能考上S大,相当不错了。”
连洲笑笑,“就是投了好胎,我爸请了家教,还有市里专门研究高考的老师,给我刷题,再考不上就丢人了。”
苟峻:“嗯,尽力而为。”
苟峻三十出头,当年上大学就开始创业,上过电视,领过大学生创业奖牌,毕业后一年经历过一次重创,还是亲爸老苟出手相救,拿着家底担保给他贷了款,才走过来了,这几年越做越大,地产公司上了市,又进入了互联网,主打城镇信息化项目,苟峻身价水涨船高,俨然新贵变大佬了。
他话不多,持重有谋,一双眼看人时平淡无波。
饭后,他把连洲叫上二楼书房,关起门来,聊了大半个多小时。
连洲站在楼梯口,正是午休时间,家里静悄悄的,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外,是传说中美若仙境的淡水湖——云心湖,绿树掩映,山峦叠翠倒在碧波里。
他第一次来九里青的时候是傍晚,那天正好约了朋友去试飞F58,上了廖叔的车,廖叔接到了一个电话,拐到家里总部大楼,接上他爸,直奔九里青。
连元革在公司有商务司机,私人场合会用廖叔多一些。
他说去九里青一个老友家,有个小姑娘考上S大,请他参加全羊宴。
被迫放人鸽子的连洲十分不痛快,他不知道考个S大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而且,他不吃羊肉,为什么要押上他一起去。
一路青山绿水,到的时候天色将暗,宴席主人老苟喝得满脸通红,总是开一些讨人嫌的玩笑,让他进厨房拿这拿那。
厨房里,一脸疲累的中年妇女絮絮叨叨,骂家里的儿子没一个争气,全都娶不到老婆。
于是……
连洲往楼上看去。
他躲到了三楼,看到了一只瘸子狗。
连洲拾级而上。
顾之意没有睡,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响动转过脸,尔后坐了起来。
“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在二楼休息吗?”
连洲唇线轻扯,目光环视一圈,房间不算小,一面是整体衣柜书柜,床边还有梳妆台,再过去是卫生间的玻璃门。
结构合理,空间充分运用,一看就知道是用心设计过的。
书桌上摆放着她的一张单人照和一张高中毕业合影。
“你们家这栋房子是谁设计的?”
顾之意脚伸进棉拖鞋,“我大哥找人设计的,但是被我爸妈胡乱改造,你看看我家的院子,就剩一个小花坛了,我妈恨不得都挖起来种菜。”
连洲走向窗边,冬日的云心湖尽收眼底。
她走了过去,仰脸看着他,“我大哥找你说什么了?”
连洲垂着眼睫看她,“他说他十八岁上大学的时候,你六岁,追在车子后面哭。”
顾之意扶额,“陈年旧事了还提,谁还没有个六岁啊,你还光屁股。”
连洲:“我那是三岁。”
她点头,“嗯,他还说什么?”
“说他和你同一个生肖,都三十二了,还娶不上老婆。”
顾之意抿着一对儿小梨涡瞪着他。
“不是吗?”
“不是,我十八,他快三十一,我农历八月,他是正月初一。”
连洲无声扯嘴,“狗子意,你嘴里怎么就没有一句老实话呢,我真是白羡慕你了。”
顾之意理直气壮,“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二十,我只说我是九月生的,都是他们说我黑,说我是姐姐,你也这么觉得。”
连洲:“我跟你确认,你是姐姐吗,你说你是。”
顾之意脸一甩,蛮不讲理,“反正你就是嫌我黑,还叫我换皮。”
连洲唇角扯了扯,无声看着她。
她拔拔额前的头发,嘴巴一噘,“你还说我拉头发像葛大爷。”
连洲紧抿着唇线,伸手把那一缕碎发往她耳后夹,夹了两次才夹住了。
她头发长长,天生小卷发又出来了,长在她头上,透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无邪可爱。
他唇角轻勾,很快就消散了,“我挺喜欢葛大爷的。”
顾之意鼻头一皱,“可我不喜欢葛大爷的头。”
腰间一紧,连洲的喉结猛然就贴近了。
他胸口起伏,“狗子意,我要走了。”
第56章死穴
顾之意呆滞着,“什么时候?”
“马上。”
顾之意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被迫一个侧身,贴上了窗沿,窗帘一阵窸窣抖动。
连洲的唇覆盖上来,不同前两次的浅吻轻啄,他毫不犹豫撬开她的齿关,带着冬日的凉意长驱直入,胡乱追逐她的舌尖。
这个吻来势汹汹,侵略意味浓重,顾之意有些撑不住,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轻微的呜咽声从唇齿间溢出。
连洲离开了稍许,尔后捏着她的下巴,再度垂首,窗帘一阵抖动,室外的强光被掩在身后。
柔润双唇在她鼻尖嘴角游走,轻咬了一口唇瓣,辗转碾磨,很快又撬开牙齿。
顾之意大口喘气,眼里清润如水,不自觉朝门外张望一眼,“怎么了……”
连洲压着眼睫看她,眼底泛着红,双手往下,一个用力,顾之意就被他抱了起来。
走几步,他一个扬腿,门被关上了,他抱着她坐到床尾,唇线一动,“我爷爷的探视时间到了,我先回去。”
顾之意眸光闪烁,小口喘气,“好……”
他爷爷的探视时间是固定的,既然连元革叫他来,必定已经做好了安排。
“我哥,他和你说了什么?”
连洲语气稍缓,“没什么,就说你才十八,不能谈恋爱。”
顾之意垂下眼帘,“我早就说了……他没发火吧?”
连洲:“没有,比煦哥客气。”
也比煦哥疏远。
长兄如父,连洲知道,苟峻的意思就是他们全家人的意思。
连洲扯嘴笑笑,“没关系,三年而已。”
顾之意抓着他衣服的手一松,语气微凉,“那你现在在干嘛?”
连洲轻啄她的唇角,“你哥看不上我,就因为我投了个好胎,卡不限额,还长得这么帅。”
顾之意眼圈一红,挣脱开,凝眸在他脸上,“那你在干嘛,你不是马上要走吗?”
“在叛逆。”连洲圈上她的腰,又一个深吻。
他不想走,但是苟家不留人。
楼梯传来脚步声,和老苟催促的声音,“连洲,快点!”
没一会儿,门打开了,连洲从老苟身旁走过,闷声不吭往楼下。
老苟转过头看着顾之意,“……这小子。”
顾之意扶着门把,低垂个脑袋,“爸,为什么要他现在就走?”
老苟哼一声,“不现在让他走,还留在在我们家过年啊!”
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顾之意从窗口往下望,连洲上了车,他光着膀子来,光着膀子走,什么都没有带。
这不是老苟的待客之道,顾之意心里泛酸,她想不明白老爸和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连洲。
连洲走了两天,一个信息也没有。
他不联系她,她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两天后传来消息,连家老爷子过世了,老苟和苟峻商议着过连家拜一拜。
顾之意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着急让连洲走了,因为他爷爷不好了,老爸大哥又不好直说,才让他赶着回家。
这种丧事,女孩儿一般不用去,但顾之意在连家住了那么久,于情于理也该过去上柱香。
苟峻带着老苟和顾之意赶到S市连家老宅子,按说,现在S市已经不能在家里治丧,不过连家老宅在郊区,独门独院,倒也无碍。
连家一家老小和近亲,皆披麻戴孝,神色哀伤。
连洲和连念安紧挨着,跪在一边。
苟家父子和连元革说了两句话。
边上站着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顾之意心中疑惑,这个位置应该是女主人,可是这个女人也太年轻了,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连洲他妈怎么都应该有四十五了。
那女人视线总有意无意望向她,顾之意更疑惑了。
最后连元革给她解了惑,“这是连洲妈妈。”
顾之意有些拘束,轻轻点头,“阿姨,节哀。”
那女人略一颔首,“好。”
顾之意向前,蹲下身子和连念安两手交握,“姐姐,节哀。”
连念安点头,“嗯。”
连洲才转过脸,她已经起了身,回到父兄身边。
上了香,他们逗留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连夜赶回家,老苟和苟峻只聊老爷子和连元革,连洲的名字提都不提,仿佛他不过是一个毛小孩。
连承集团撤回海外资金了。
资金重组之后,连元革不该留恋海外市场。
连家势必要走下坡路了,不过根基在,总归不会死。
顾之意很多都听不懂,闷在车后座,怔怔发愣。
刚才碰到阿姨,阿姨拉着她,小心翼翼说了几句话。
家里有丧事,这边的传统,家里挂白布条,连家人要守孝一个月,就不留她去家里住了,对她不好。
她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等开学给她送到学校。
顾之意不傻,领会得了阿姨话里的意思,只是脑子混混沌沌,想不明白是谁发的话。
不管是谁的意思,她总归是不能再过连家去了,但她心里还挂着一件事,再过三天就要到SD航模赛的日子,大家连续辛苦了那么长时间,特别是连洲,奋战在那个大教室多少个日夜,连家都不回,总不能这么放弃吧。
航模赛在K市举办,离S市不远,连洲放假之前就给大家定了机票,原定了提前一天到K市。
就这么胡思乱想过了一天,腾飞影在群里询问,大家行装都准备好了吗。
其他人都回复,准备妥当了,只有连洲和顾之意没有回应。
腾飞影给大家解释,连洲爷爷过世,大家先过去,他比赛前会到。
没有人过问顾之意,连洲如此,顾之意是他的亲戚,两人亲近得很,自然也是如此。
最后,连洲来了,顾之意没出现。
比赛很紧张,没人顾得上问顾之意为什么没到,反正她到不到都没有影响。
顾之意看了SD航模赛的专题报道。
该专题对金牌团队从设计理念、选材到制作进行了详尽介绍,对成果更是大肆褒奖,说该团队干了一件逆天的事,在气动系统中,设计了两个涡流发生器,分别是鸭翼和主翼前缘,提高了升力与操控性,用实际效果证明了鸭翼的价值。
团队队长已经连续五年参加了SD航模赛,众多航模粉丝拥趸。
S大团队拿了第二名,自然也有介绍,短短两行。
但专题下的高赞评论,讨论的却是连洲的战斗机——“飞鹰”。
【如果评审大爷们愿意拆开发动机来看的话,S大团队完胜,从升力,飞行控制和稳定性都无懈可击,金牌选手的机机的确很漂亮,但鸭翼存在的意义,说到底是为了弥补发动机推力不足,并不是为了好看。】
下面一堆跟评:
【本末倒置了,大鸭子漂亮是漂亮,飞鹰更稳。】
【就是队长太好看了点,让我怀疑他的实力。】
【连洲在国外参加过比赛,你不用怀疑,他炸过的机子比你家的房子都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