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苦寒,跋山涉水求学齐国,公子烈与太子别根本就是两个人啊!辅朝纲,清君侧,那他都是怎么辅朝纲,清君侧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还是想念最开始出场的容迟。
满含骄傲肆意,眼中有戾气却是让人亲近的瑰丽魅力。经年久,愿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第50章第五十章
十月底,大军入卫。
星夜寂静,营帐肃穆。
姜暖在篝火旁守夜,抬头见得满天的辰星,兄长从不许他随军上战场。每每战事,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运筹帷幄,高谈阔论。姜暖不理解,为何元子烈要这么安排。
火星燃起,火光映照着面颊。
寂静之中,忽听得细碎的脚步声。
他看的清楚,一道黑影向着元子烈的营帐鬼鬼祟祟的行去。但见其余人皆似未有察觉,甚至守在元子烈营帐外的冬至都似乎是刻意离开不知干什么去了。
姜暖好奇,跟了上去。
人影纤细,个子不高,可以看出应该是一名女子。
哪个女子深夜来找哥呢?莫不是哥其实心中自有心仪的女子,特意行军带来?
姜暖想着,更跟的紧了。
果然,那人闪身撩开帐帘进入营帐。
营帐内,少年手持兵书,外披衣衫,青丝如瀑。抬眸带着肆意,端的是风流样子。
来人轻笑:"公子烈当真风流,也真是好谋算,让人舍得为你牺牲!"
就是这幅模样让人觉得自己的所有疯狂都是无用功,都是哗众取宠。
少年放下手中书卷,眸中平静,开口嗓音亦是寡淡:"乱世中,谁不都是多加筹谋,今日下场,也只是公主心急求来的祸事。"
“求来的?元子烈你说的好听,究竟是谁求来的!是你的陈怀吧,一切他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呢?明明真正舍弃名声,舍弃前程的是我,结果我要的一样都没有,反而成了笑话。”来人扯下斗篷,赫然是瑶姬。
只是,她的模样枯败,脸上尽是伤痕。
双眼赤红狰狞,控诉着。
元子烈不做反应,他们本就是各奔前程,陈怀为了他扯上瑶姬虽然是冒险,但究其根本也是瑶姬的预判失误。
女子去谋,本来就是前路多舛,也怨不得旁人,毕竟没有人用刀子架在她脖颈上逼着她做出选择。
“瑶姬,成王败寇的道理在女子身上也是适用的。”瑶姬的心机自然不简单,就是因为掌控欲才会放弃自己。作为女子,元子烈觉得瑶姬是有着本事的,也光明正大的用女子身份去争取。
但能怎么样呢?她一开始就是自己和陈王的棋。结局不是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就是陈王用这种足够折辱的手段让人生不如死。
“成王败寇?对啊,你分明是姜别,是多年前的败寇而今高高在上,同我说你是成王!姜别,你怎么就这么命硬呢!”人一旦疯癫,是顾不得其他。
多日的折磨,瑶姬已然不是那个冷静的带着出水芙蓉的女子。
深夜来寻元子烈,是发泄所有的委屈,所有不甘。
“女子怎么就不能同你们这些人争夺了,为什么女子就控制不住时局。姜别,我有错吗!”
瑶姬的精神是彻底崩溃了,谁也不知道他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只是谋错了一次,为什么就翻不得身,被打入尘埃中!曾几何时,并不是这样的。
她不恨元子烈,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大交集。她恨得是这命运,女子的命运,为什么聪明的女子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百姓的平淡日子都没有,高位处的人都像是没有心一样,他们那里能将事情妥善处理。只会折磨人。
可是她撕破不得命运,只能在控诉中转移情感。
得知元子烈带兵前来的消息,他就想,想着一个疯狂的计划。
这条路太难了,既然上天如此青睐陈怀,她就要带走陈怀所珍视的。
姜别,他不是把姜别当成自己的命吗?那他就要了这命!
元子烈看起来平静,其实一直在注意着瑶姬的动作。
瞧得清那柄锋利的匕首。
速度不算快,可瑶姬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的。元子烈并不打算躲,他这些日子也在想,想着一切。
这一匕首不会要了命,反而能让人清醒。
或许,早在三年前,那夜断肠之中就成了姜别不是姜别,元子烈不是元子烈吧。
谁料到匕首还有几寸之时忽地停住,元子烈抬起头,直直看到那双赤红含泪,满是不甘的眼。
这双眼,竟是让元子烈的心抽疼。他开始看到自己,带着钗环的自己,是不是也得是这个结局?
瑶姬的心脏直穿透一柄长剑,姜暖慌乱抽出长剑,剑刃带着鲜血喷溅在地面。
女子旋身,枯败落地,临终双目不瞑目。分明那双眸子再无生气,可元子烈就是觉得自己的身影还在里面。
“哥...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姜暖手中长剑清脆落地,跌坐在地面抱着头后退着。
“哥,我杀人了,哥...”
“哥...”
人都说姜暖与他五分相像,可他知道只有三分皮相相似。
元子烈看了看瑶姬的尸身,又看了看逃避着姜暖。
尸山血海,姜别走过。刺杀暗算,元子烈闯过。
可姜暖不是,他始终是在姜王夫妇庇护下,从未见得灰暗的鸟。
元子烈伸手抱住姜暖,他身上的檀香安稳了姜暖些许。他死死抓着兄长的衣服,埋头在兄长的怀中:"哥,我杀人了...”
少年的手安抚的抚摸着弟弟的头,这是他对他的报复,也是他对他的善良。
姜暖,姜别原谅你。原谅此前多年来所有的偏心,原谅所有的阴差阳错。
他想过用什么方法去报复姜暖,没错,睚眦必报的元子烈怎么可能真正放下往事将姜暖当做弟弟。可是姜暖的一起都在告诉他,这就是那段偏心带来的报应。
平凡的人啊,与自己这种见惯了尸骨的人相比,果真无辜。
“姜暖,回去吧。姜别与你无关,元子烈与你无关,容迟更与你无关。”
元子烈的嗓音寡淡,他一直都在这场刺杀中持着旁观者的态度,从瑶姬进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一开始他们的路都是一样的充满云诡,可如今二十载过去,彼此根本就是不同的教养方式,接触的也天差地别。
谁想到,姜暖死死扒着元子烈的衣袖:"不,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元子烈轻轻蹙眉,对于姜暖的依赖和那份敬重总是让他吃不消。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将姜暖扶起,身为长兄自然的为胞弟拭去眼角的泪痕,姜暖还是有些颤抖。
却还是乖乖的任由元子烈拉着,撩开账帘,冬至守在营帐外。
见到元子烈走出来,微微倾身:"主。”
“我们出去走走,你去将里面收拾一下。”
“诺。”冬至答着,却悄悄看了看两人的身影。
而后,折身进了营帐。营帐内那女子尸身躺在那里,只听得冬至感叹一句:"死了也好,活着总归是颗不由自己的棋子。"
边疆空旷,十一月初天气渐渐转凉。
“给。”伸手将一坛竹叶青放到姜暖手中,元子烈就坐下,自顾自拔了自己手中那坛的塞子。
清脆的拔塞声响起,浓郁清香的酒香就荡在呼吸间。
姜暖没动,他看着兄长的侧脸。
他常听得“红颜劫公子烈”,又听得因其容貌昳丽,即是仕子学生都会扣行拜礼。姜暖不信,世间哪有如此男子。
只是当在围猎场上第一次见到元子烈,他信了。
自小自己就被养在外面,大了一些父母回到身边,因为没有太年幼的陪伴而难以真正亲近。
姜暖不知为什么父母只教自己识字,却不教导习文。更是阻挠自己入世举考。在小村子里,一年一年的过着。
“害怕吗?”元子烈轻声开口,猛灌一口。
姜暖点头。
“可我已经习惯了。”少年音色因为饮了酒水而显得清列“在我手上殒命的不少。”
“那...哥还记得自己第一个杀得人是谁吗?”思量沉默片刻,姜暖直视元子烈的眼眸,可刚刚对上又躲避开。
夜风在耳边轻声呢喃,夜色在视野中喧嚣。
元子烈解开发带,头发在后背肩上铺散。
再次猛灌一口:“也是一个女人,我亲手了结的。”眼前开始迷蒙,他不是醉了。
“理由是,这样他才能回家,才不是一颗棋子。”
姜暖不懂,又看着元子烈突然将身体放松,向后仰去。仰去的同时,发丝在空中扬起,合着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寂静了夜中。
"为了活命,为了不辜负肩上的责任,我的血债越来越多。第一个人在我手中死去之时,每每入夜便不得安眠。一闭上眼都是血色和自己冷漠的面孔。可我恐惧,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亲眼目睹我杀人的人,是陈怀。"
原本姜暖还再认真听,可一听到元子烈提到陈怀他的眼中便无声息的朦胧着些许猜不透的东西。
“莽莽撞撞的出现,惊恐的看着我。我所有的不堪都在他的眼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其实现在想想,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就是注定了吧。姜暖,那是一段什么样的岁月呢?
孤单的存活,克制自己所有的仇恨与不甘。他们都认为你强大,认为你拥有着足够理智的头脑,以及足够冷硬的心肠。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伪装。”
元子烈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而后另一只手环着放在地面的酒坛:"修身养性,结果修成魔道。这是他们对我的评价。眼中是藏不住的戾气,开始真正做到独当一面。
当年的太子别,端正敦厚,半点没留下来。实际上,人们能记得一个人能多久呢?他们记得太子姜别,渴望着姜别,不过就是在祈求一个救世主,带他们逃离不够幸福的生活。"
“陈王使用了卑劣的手段从平庸的王手中夺权,可一代江山一代王,一代朝臣新气象。成王败寇,江山易主都只是历史岁月的必然。他的缺点只是照顾不好江山而已,打下来,没办法滋养他们。所以,姜别不能死。”
许多年来,岁月总会教会人成长,尤其是这个位子上的人早慧,而慧极必伤。
姜别,只是一个代名词,现在姜别的存在不再是他这个人,而是作为一种概念,一个希望,带着祥瑞复兴的打破迷乱的利剑。
“我身边倒底是个什么样的,这几个月下来,我想你也懂。在小地方碌碌无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而这种幸运,是父母为你筹谋来的。”即便,筹谋得不对。
可元子烈并不打算说出来,可能是长时间的责任感的驱使,竟让他产生一种没必要让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的遮羞感。
事情做都做了,时间过去的也回不来了。想要后悔吗?何必呢,又能补偿什么呢。
这一点,他想,姜王做出选择时应该就已经清楚。所以现在告诉姜王他的选择时错的吗?便是错了,姜别也是被亲手放弃的。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哥总是想要我离开。”突兀间,姜暖来了这么一句,让元子烈拿开遮挡双眼的手,他看到的是冷静下来的姜暖。
还有姜暖不曾躲避的目光。
“我少年时孤孤单单,只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后来父母回到身边,可我早已经过了讨着欢喜咿呀学语的年纪。他们待我足够好,也教会我做人根本,可就是不让我入世。习文断字,我只是粗浅识字罢了。我也是少年人,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自然想要有一番作为。
哥,你可知道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面对黄土蓝天。耳边尽是家长里短,哪家丢了瓜果,哪家娶了新妇,哪家抱的曾孙。
我与哥生的像了五分,定也是好看的。但在那里,你听到的最好的夸赞只是俊俏。女子们围绕在你的身边,三姑六婆在你耳侧推荐自家女。哥,你能听到的只是模样水灵,屁股大好生养。他们面露馋笑对着你说想和你睡上一觉。
哥!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像死水一样无波澜又恶心的日子。太可怕了。”
姜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一句,眼眶再次猩红,靠近元子烈。
将高大的身躯卷起,轻轻躺下靠在元子烈身边。
“哥...爹和娘亲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可我不是,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我不想被桎梏在他们所谓的桃花源。”他伸出双手紧紧环着元子烈。
姜暖真的不知道蒋书容别有用心吗?当然不是,若不然为什么姜王夫妇让他对外将自己年岁减了两年,而蒋书容问起姜暖会说出原本的生辰。那是因为,从对上蒋书容的第一眼他就能看出来蒋书容的惊讶。
他应该是认识他的,不,换句话说,应该是认识和自己的这张脸极为相似的人。
蒋书容身上的感觉绝对不是普通的云游夫子,那是这长达二十载的一枚打破死水,掀起波澜的石子。
蒋书容身上带着书卷气,还有一种风尘感。
姜暖素来敏感,察觉的很清楚。
或许是蒋书容真的在那种场合待久了,就算没有被破身,可所带来的动作习惯总是难以改掉的。
至于姜暖如何知道的,是因为在村子里偷汉子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这种感觉。
当蒋书容看来时,他就做好了盘算。
"勿怪,还请问小哥名姓"
“小子姜暖,半羊女子是为姜,独日加爰即为暖。”
姜暖,终于盼来了走出这地方的时机。
“不知小哥生辰?”
姜暖并没犹豫,尽量自然的报出自己真正的生辰。谁料蒋书容激动兴奋的握住他的手。
“当真?”
“自然,先生怎么了?”
“无事,无事,只是有些欢喜。”蒋书容镇定神色,收回手“我在替一个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