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说你家郡主并非元家血脉,你可有反驳?”陈王居高临下,无形中带着威压。
妇人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元子烈,就只见得这明艳少年双眸如同寒冰,笼罩在身上彻骨寒。
“回王上,我家小姐少年时自有情郎,与那人暗结珠胎上了轿子。蒙侯爷不弃,多年来将小小姐视为己出不曾多言半句。”
陈王抬眼:“哦,居然有这种事。你可知在寡人面前扯谎的下场?”
“王上明鉴,此事兹事体大,老妇人不过一介女流如何有胆子欺瞒王上!”
“你胡说!”元子云猛的起身,冲着妇人的面颊就是狠狠一耳光“我是父亲的血脉,我是元家的人,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污蔑我!姜别!你怎么能这样!是你,一定是你!”
女子疯也似扑打过来,中途却被人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元子云咬牙切齿,陈怀…
“你要保他?陈怀,你还不知道你为了他死的有多早吧!”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陈怀只是一用力将人搡在地上,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情,脑子中没有所谓的前尘,趋利避害,耿耿于怀的只是他们而已。
元离凝眉,这事儿他自然知道,只是姜别又如何知道的呢?
“只是一个妇人,你大可以以其亲人性命相邀做出伪证,姜别,莫要把所有人都看得如此好哄。”
“你说的有理。”少年颔首,伸手轻轻拎着陈怀袖口将人拉到身后。
本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本人没在意却是让元离蹙眉。
这样本能的维护,下意识的恐怕自己会殃及陈怀,姜别,你说爱我是在骗我对吧?
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元离心底滋长,既庆幸自己没有付出真心耽于情爱,也妒火中烧无处发泄,同时还带着深深的无力与不受控制的茫然。
第44章惊变
有理,元子烈为什么说有理呢?
只见那少年颔首:“只不过是一个人证,就像你说的,完全可以做伪证。所以,你又怎么证明,这姜暖是我的弟弟,就算是我的弟弟,可姜别已死多年,你旧事重提,怎知我是姜别。”
“强词夺理,原来太子别也有这样的一面。”元离凝了一眼元子云,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此信,是三年前在下偶然得到的。王上是姜王的连襟,大概是清楚姜王的字迹的。故此,将此信,交于王上,请王上辨别。”元离目中带着算计,眼尾扫到元子烈时带着一种狠绝。
元子烈冷笑,果然,从见面开始就是充满算计的。所以说,好歹自己并没有全然相信吗?
此刻的他们,一个庆幸没有耽于情爱,一个得意自己没有全然相信自己的舒服的感觉。他们对于彼此都是动机不纯,走到现在交锋至此彼此都想着让对方下地狱倒也算是自然。
将信交到陈王手中,陈王自然认得,的确是姜王的字迹。
他不由得一挑眉,真是愚蠢,瞧不上容迟你们也敢做的出来抛弃这种事,姜暖?你这儿子倒是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来给容迟找不痛快!
而元离则觉察到陈王的挑眉,隐约间只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开始惴惴不安,同时也在飞速运转着自己的头脑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一点元子烈的猜测是对的,元离背后的靠山的确是陈王。
仔细想想若不是如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元离与元子烈怎么会走的如此平顺。
陈王眼神阴翳,看向元子烈:"容迟,此信你作何解释?"
“好吧,我承认我是姜别。”元子烈的表情不变,风轻云淡的姿态这一承认反是让元离一愣。
他又想做什么?
元离当然不会想到元子烈是真的承认束手就擒,他一定还在猫着什么坏!
果然,那人笑容中带着坏意。
“王上可还记得,这三年有着一位前朝刺客。”元子烈伸手扶起还在跪着的妇人,示意一旁带着她来的侍卫将元子云与妇人带下去。
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又向上首位的陈王看过去就见得陈王颔首是同意了也就不多说他话直接将两人带下去。
“这刺客一共杀了七人,前六人我想在场的没有不知道的,这最后一人则是前些日子的闻人澹。我与闻人澹是师兄弟,我是不是姜别,闻人澹应该很清楚。闻人一家与姜王室是难得的君臣一体,抢我发妻,枉顾同门情意,我若真是姜别,真是该杀了这样的人啊。”
诛心之言。
元离忐忑了一分,太子别的手段真是不一般。话说的这样死,就是在辩解自己不是姜别。就算再也没有用了,闻人澹还是做出了最后的用处。
是成是败,就在今日。
“我是姜别,闻人澹是我杀的。”
......
陈王笑道:"不错,姜别杀了自己最重要的臂膀,诛杀了所有贪财容易策反的旧臣,真是好理由。"
元离也不恼,又避开了。
"容迟与元郎三年前相识,怎么三年前的信就这么到了元郎手中?既然我是姜别,这封信就应该在容迟府邸发现了吧。"
条理清楚,避重就轻。
陈王又将目光移向元离,元离凝眉:“我是元家血脉,自然可以滴血入骨认亲。”他还不能逼着元子烈承认自己是姜别,那他却可以澄清自己的身份。
当年元子烈扶棺归燕州,是把荣侯的尸骨送回来的,他就不信,元子烈的血能够融进自己父亲的骨中!
谁知元子烈弯起眉眼:"总是在找没有办法的途径,元郎,家父并未存下尸骨。"
“你说什么!”
"我说,并没有尸骨让你证明你是元家血脉,也没有尸骨证明我不是元家血脉。"
"怎么会这样"
不仅是元离,百官也是疑惑加上反复猜测。
"路途遥远,尸身腐臭,家父一直希望在天地中自由自在。故此,容迟烧了那副臭皮囊。燕州陵寝中的,不过是一套华贵的衣服罢了。"少年垂下眉眼,看起来带着几分忧伤,而元离则是眦目哑然。
"你...你竟然!你...姜别,你疯了!你这是挫骨扬灰吗?姜别,你真疯了!"
挫骨扬灰,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挫骨扬灰,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认为他的心肠冷硬。无论他是姜别,还是元子烈都不重要,因为所有证据都没了。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何人,不过能与我生的三分相似也算是缘分。元郎如此自导自演,真是苦了你了。叫姜暖也挺好,愿意做我弟弟吗?”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没有证据反驳元子烈,只能说明元离是诬陷。
见着元子烈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元离打算必须下手,不能放下这次机会:"你如此欢喜,就算我没有其他证据,这姜暖起码是亲弟弟吧,否则做什么如此维护?"
“我是姜别,我的弟弟也是姜王室血脉,可这孩子只是一个村夫而已啊,姜王室的血脉真么不拘小节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元子烈突然觉得姜王夫妇对姜暖好也还不错。
让他不受伤害,免于这无端的云诡,不染污臜。
要是真的是一个村夫该有多好。
"他手掌内有这厚茧,又与练武之人生茧处不符。说是骑射之术,你们瞧瞧我的手。"说着少年将双手展开,众人都看过去双手白皙,皮肤细腻。
“我养尊处优久了,可骑射之术也是众所周知的,生茧之处,我自然清楚。那是什么活计才能让他的双手如此呢?”少年狡黠一笑“各位大人,去看看你们府上的运送食材的活计,庄子上长期农作的下人吧。第二,这孩子的肤色是常年在日下所造的偏黝黑。每个人底子不一样,可各位大人,你们都是在王京中的,无论士族子弟还是达官显贵更或者是没落氏族,哪一个有如此颜色?”
说着少年忽地向着一旁看着这场交锋许久的萧清染:"萧先生,你出身寒门,早些年间亦是在村子里住过的,敢问萧先生,容迟所说可有不对?"
萧清染蹙眉,却也淡淡颔首:“公子所言无错。”
元子烈自然知道,这些人中,只有萧清染才有资格这么说。其他人...
这个世袭,氏族体系,百官皆是起仕于家族世袭,养尊处优,纸上谈兵,有几个能知道民生。能够知道底层百姓的样子。
如此一想,有时候元子烈觉得萧清染算得上是君子。他所坚信的是清君侧,护朝纲,展寒门。
可以推测为什么在所谓的前世自己是萧清染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因为,戾气桀骜的诸侯公子,名不正言不顺,又是自小在王京中未加经历风霜的人。这样的人,既无仁厚,也无阅历,当不起重任。
隔着一段距离,少年颔首。
萧清染觉得这一刻很诡异,他竟然觉得元子烈在认可他,可这是为什么呢?
元子烈又将头转过来:“姜别的弟弟,会是村夫,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这个世上对于地位与荣耀看得很重要,尤其是王孙氏族,他们是不会接受自己没落的。
“还是我心急啊。”元离感叹一声,不过确实看不出多少情绪。
一场精心谋划多年的局,三言两语就被解了开,元离突然觉得很累。
他可以想的到自己的结果,从刚刚在陈王眼中看到他对元子烈的骄傲他就知道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与闻人澹,都是败在了一时冲动,细枝末节。
"为什么?"元离的声音极轻,除了离得近的元子烈,其他人都没听见。
元子烈的目光沉了沉,从登上殿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次是他与元离光明正大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后一场。
即便自己没有这样出色的借口,以及反驳一切的虚无证据,他相信,陈王也会帮助自己金蝉脱壳的。
这是一种无力的挣扎,他不清楚陈王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但他们在这么多年都在陈王的手掌中。
元子烈想,他必须要与陈王好好谈一谈了,必须知道是怎样的结果,怎样的真相。
元离眸底的疯癫之色渐起灼热,他只看尽元子烈眼中,启唇道:“姜别,我代你着了道,便就是注定为你去死的。但我死了,你还是得不到我手中的一切。
得不到,就是祸患。”
他笑得癫狂,竟是忽地扯住少年衣袖“只要你娶我,我可以都给你。你别忘了,你便就是欠我们元家的。
我不在意旁人怎么说,你这未来的王就算是一个连契断袖也得是和我有瓜葛!这史书上,这无论今后你同谁在一起,我!都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他又稍稍敛下神色“姜别,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是我,我又是你。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为什么,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
元离双眼猩红,元子烈甚至开始有些生出恐惧,他怕元离会做什么。
果不其然,他撇了一眼陈怀:“姜别,有人代替了我的位置,真让人不开心。”
说着,迅速将手伸向怀中,露出一抹银光,在元子烈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冲到陈怀面前。
陈怀看得清楚,那双带着怨恨,怒火,还有妒意的眼。
陈怀开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能隔着元离的肩头看到开始慌乱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容迟这么失态,无论是桀骜的,云淡风轻的。
容迟…
第45章藏污纳垢
元子烈快速动身,将元离推开,扶住陈怀。
可陈怀的身子重重压在自己身上,无力的,也带着重量的。
一点点顺着瘫软,陈怀视线开始模糊,也看到元离被推开后被一群侍卫钳制住。他渐渐想起这么多年自己的人生,只光影的一刹那,他觉得不够。真的不够,他还是想要这个人。
“容迟...”
“阿匪,你坚持住好吗?”
看着他的慌乱,白皙的手捂住陈怀不住流血的伤口,元离冷眼看着这样的场景。刺的双眼生疼,元离仰头,抑制住眼中的氤氲:"姜别,你输了。"
没有儿女情长的人,到死也没有对他生出感情的人。失意到极致的人,自己走向死亡对他都没有恨意的人,居然真的有感情。
可此刻有谁还会在意他呢?
萧清染轻咬下唇,他们就竟在做什么?
重生,本来带来的是无限的机会,是重新得来的人生。他们呢闻人澹依旧野心勃勃,元离仍是偏执,元子云在一切面前还是做了维护元离。
好像还是以前的脚本,并没有半分的改变。
萧清染在混乱中沉思,他似乎是了悟了什么。
只看到元子烈将陈怀的胳膊架在脖子上,一用力将人抱起来。
惊乱之中陈王将目光投在元离身上,元离冷笑。
陈王又看了看姜暖,而姜暖的目光只盯着光亮处元子烈离开的身影。
“他怎么样了?”元子烈将人放到宫内的床榻上,扭过头问着大医官。
大医官检查了一番,而后略有所思,又将银针刺入陈怀的指尖,所渗出的一滴血是黑红色的。
就算是不善药理的元子烈都知道,是毒。
元离那匕首上淬了毒,而此刻,元子烈才真正明白,他本就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的。
只是迁怒,嫉妒了陈怀而已。
“这是什么毒?”元子烈嗓音寡淡,看模样是瞧不出忧心,可音色明显的暗沉已然泄露了几分不平静。
大医官不言不语,开始嗅闻研究。
元子烈等待着,只能见得大医官清理好陈怀的伤口,而后沉重的看向元子烈。
再然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时间匆忙而过,入夜时房内便只有大医官与留下来的元子烈。
很奇怪,没有其余的下人,陈王也没开看过一眼。
“烈公子,怀公子中的毒,无色无味,效果确实来的凶猛。怕是私制的,三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解药,怕是…”大医官并没有说下去,但他话中的意思每个人都明白。
元子烈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出房间。
冬至连忙快跑几步跟上:“主,你要做什么?”
“元离在哪儿?”
“被压入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