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磊对束辛竖起了大拇指,他向来对束辛的推理能力抱以无条件的信任,“如果他真的是警察,也许以后可以向他打听打听张老师的案子。”
束辛耸了耸肩,继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他打开电脑,整理出了一个月前自己和张衡生前所有的联系记录,他逐字逐句地去推敲张衡在遇害的前几天给自己发的一些消息,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间,隔壁住户的房间内传来一阵摇滚乐的声音,对方将音量开得极大,实在是打乱了束辛的思绪。束辛皱了皱眉头,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
.....
随着这首《SheIsMySin》响起,季凉的思维开始飞快地高速运转,他的手边还放着“南湾村小区23号别墅灭门惨案”的案宗。
他不仅酷爱摇滚,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习惯;在他分析案情的时候,摇滚乐会让他的思维更加敏捷,头脑更加清明。
摇滚女声的高昂声在房间内久久回荡:
【我为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欲望占据着我的心,烧毁他心中挚爱的面纱.....】
2、双生01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束辛就收拾好了东西,提前到了学校。
他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去教室里看一会书,而林磊就不行了。大四这一年,很多学生都已经离校出去实习或者找工作,但束辛还是决定留在学校里,继续学习他所辅修的心理学。
林磊在早晨八点匆忙出门,正好在等电梯时遇见了季凉。
林磊仰视着眼前这肩宽腰窄,身穿运动装,将帽檐压地极低的男人,暗自惊叹:好家伙,这人身材真好啊,这胸肌、这块头,啧啧啧...
“你好啊,警察叔叔。”林磊笑嘻嘻道。
季凉看着面前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一瞬间皱起了眉头,自己现在并没有穿警服,为何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瞬间就能认出自己的职业?
“你好。”季凉淡淡道。
电梯来了,林磊哼着愉快的小调走进了电梯中。
季凉扬起脸,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开口道:“你还是学生吧,在上大学?”
“是...是的,”林磊突然愣住了,对方冷冽的双眼中竟然带了一丝柔和,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宛如现下初秋的风带着一丝暖意,让他不禁浑身一颤,“就在,隔壁渭江大学,那个...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林磊有些莫名的紧张,他缓缓抬起右手,像遇见偶像一般紧张,开口道:“我叫林磊....他们都叫我三石,对了,我还有个室友叫束辛,和我是同学!”
季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握了握林磊的手,看着面前年轻人单纯无辜的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是个警察的?”
“嗷嗷,是我室友告诉我的,”林磊收回手来,不好意思地扣了扣头,“就是束辛,他是昨晚给你送餐的快递员。他呀,就喜欢观察人,他猜什么职业都准的很!”
林磊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一副在偶像面前谦和诚恳的态度,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对发小的夸赞。
季凉心想,居然这么巧,那个外卖员就住在自己的隔壁?那个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倒是一个在生活中细致入微的人。
或许这些有缺陷的孩子,生活都要比正常人艰难一些吧,季凉不禁叹了口气。
....
当季凉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几个熟悉的面孔已经在计划中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头儿!”顺子憨实的笑容让季凉的心中略感欣慰,在没去美国之前,自己曾和顺子共事过一段时间。
看着自己曾经的老下属,季凉只是点头示意,“好了,大家都跟着到会议室来,我们讨论一下案情。”
待所有人都坐齐后,季凉扬声道:“每个人都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方便大家以后共事,请再配上对案情的分析。”
顺子带头站了起来,“我叫方遇顺,来自海市刑警大队,这次专门被调派来协助此案,我对这次的案子的看法是,我们应当从案发地点周围入手。”
接下来大家都按照顺子的自我介绍,陆续介绍了自己,以及对案情的分析。
.....
最终,季凉总结了大家的想法,“大家都认为这次南湾小区的别墅灭门案,是熟人作案是么?”
在座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表示了认同,这也的确在季凉的意料之中,但是对于这个案子,季凉昨天独自在家中就已经完全了解了案子发生的经过。
季凉用手敲了敲桌子,“南湾村小区29栋别墅,一家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妻,8岁的儿子和6岁半的女儿,目前幸存的只剩下女儿一人,这说明什么?”
众人低头沉思,相继无言。
季凉看着满座的人,继续冷静地说道:“遇害的三人都被抛尸在不同的地理位置;丈夫名叫张衡是大学教授,被凶手抛尸在学校附近的一个下排水井中。妻子齐云被分尸在自家的冰箱里,而大儿子张一豪则是被煮熟后被分尸丢弃在小吃街的垃圾桶内。这又说明了什么?”
投影仪同步放出在凶案现场所采集的照片,在座在诸位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不仅背后还是泛起一层冷汗。
刚刚被调配到刑警大队的年轻警察胡飞做了自己的猜想:“凶手穷凶极恶,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不会是简单的谋财害命、随机抽取,应当是仇杀。”
而老警察李国强则摇了摇头:“并不一定,经过我们的调查,男子张衡是大学教授,女子齐云是一个单纯的家庭主妇。夫妻两人性格随和,社会关系较为简单,且根据走访调查,他们曾经并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
大家都在讨论纷纷的时候,来了一位年轻警察通知,与死者张衡走的比较近的几个学生,已经应警局的要求,来到警察局做笔供。
张衡生前正是在隔壁的渭江大学任教,所教的是犯罪心理学。
季凉点头示意,“大家的讨论暂时停一下,我们去听听张衡的学生的笔供。”
.....
隔着单面玻璃,季凉仔细地观察着第一个女学生整个笔供过程;
“我是张衡老师的犯罪心理学专业课2017届的学委,我们班主要是我和老师在做交流。”
面前的女学生有点害怕的样子,但还算镇定。她将自己近期所知道的所有的事都一一交代了一遍。
在她的口述过程中,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讯息,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张衡向她交代学业方面的日常琐事。
季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用耳麦和问讯的警察说道:“问她,在8月7日到8月9日内,有没有和老师联系过?”
女孩认真的想了想,回忆道“老师出事前曾给我们留过一份作业,8月7号是周一,周一下午我曾要去给他交全班同学的作业,但是他当时在开会。他在电话中告诉我,在会议结束后,他不会再回办公室了。”
女孩继续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办公室的钥匙,于是张老师让我把作业本放到学校停车场旁的消防箱内,他说他开完会后会去停车场取。”
季凉略微有些诧异,他迅速派遣顺子开车前往渭江大学,去学校停车场内的消防箱找找里面有没有作业本。
接下来,季凉继续对着耳麦说道:“问她,知不知道张老师的家庭地址。”
女孩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老师每天都很忙的,我并没有机会和老师有过多的交流。对了,警察姐姐们,我可以把微信的消息记录给你们看,你们看看对案子有没有帮助。”
两位问讯的女警官根据多年的经验推测,面前的女孩子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于是接过手机,语气温柔地安慰道:“谢谢你的配合。”
小姑娘迅速红了眼眶:“张老师人很好的,他课下从来不布置很多的作业,对我们也很温柔,班级的同学都很喜欢他。”
女警官点了点头,劝慰了几句后,传讯了另外一位学生。
接下来的这位同学并不是张衡的专业课学生,而是辅修犯罪心理学的美术系大四学生——束辛。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季凉微微皱眉,束辛这个名字上午刚在林磊的嘴里听到过一遍,同一所大学,是昨晚的那个小哑巴吗?居然这么巧?
束辛走进来,问讯的人从两位女警察换成了一男一女。
束辛是个哑巴,所以采取的方式也比较特殊,他用电脑打出自己的回答。
而季凉在警察简单的问询时,接到顺子的电话。
顺子汇报道:“凉子,作业本依旧还放在消防箱里,而且这条路出去之后就是停车场。并且根据学校的录像,张衡的车当天确实再没有从停车场出来过。”
季凉心里突然明白了一点,凶手为什么要在杀害三人之后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处理被害人的尸体。
三位死者的尸体都用水处理过,而张衡的尸体是被抛入在下水井里,这样的处理方式将会干扰到法医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增加了断案难度。
既然作业本并没有从消防箱中取出,那就说明张衡在当天开完会后就遇害了。
季凉对着耳麦说道:“问束辛,8月7号前后和张衡有无联系。”
束辛快速从背包里拿了一份资料,资料上详细地列出了自己和老师当时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自己和老师网络联系的所有内容。
正当问讯的警察在查看束辛递上来的资料时,束辛在电脑上飞快的打出了几行字:
“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所以在他遇难之后,我就罗列了这张表格。我不会说话,希望可以借此帮助警方尽快破案!”
季凉的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束辛的一举一动,继尔对耳麦说道:“问他,在那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收到问题的束辛在电脑上写道:“除了上课,就是送外卖,资料上有8月6日到8月10日我所接到的所有订单详情。”
所有在听讯的同事们面面相觑,这么多年办案还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面前这个哑巴少年不仅作答迅速、做事井井有条、且思维逻辑十分缜密,表现地也非常镇静,说明他有超强的心理素质。
如果他是犯罪嫌疑人,那这件案子将变得极为棘手。
季凉顿了顿:“问他,他认为杀人凶手是什么人?”
季凉这一出口,身边的民警都无比惊讶,为何会对一个学生提出这样的问题。
接线的民警也有些奇怪,但是还是迅速的发问。
收到问题的束辛也有些诧异,但是依旧有条不紊地在键盘上敲下:“我的初步猜测,这是一个有心理障碍的团伙作案,且做案团伙至少有一男一女。”
“为什么?”问讯的警察说道。
3、双生02
束辛有些无奈地看着民警,继而在键盘下快速敲下:
“首先,被杀害的是老师和师母与他的儿子,在不引起家人恐慌的情况下,并且能让老师一家人对凶手不产生怀疑,还能快速处理尸体,一定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作案,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束辛:“所以我认为不仅是团伙作案,而且作案地点也不同,很有可能是分开作案。”
束辛:“师娘的尸体在家中,那么其中一个作案地点一定是在老师家里。因此,可以不引起女性的提防,且能进入房间内行凶,那么杀害师娘的凶手也一定是女人。”
两位问迅的警官不禁点了点头,这确实和之前推理的观点大致相同。
“如果是团体作案,那杀害张衡妻子的凶手是如何在不引起周围民居注意的情况下,还能随意进出小区,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通。不过束辛所推测,也是我认为最为合理的凶杀过程。”季凉随之补充。
季凉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警察们思考,“和他说,按照他的猜测,如果是分开作案,那么凶手完全有理由同时杀害张衡的小女儿,为什么不杀?”
其他听迅的同事迷惑地看着头儿的行为,他怎么突然开始与一个学生讨论起案情来了?
束辛想了想,在电脑上回复道:“这也是我一直奇怪的地方,我不清楚为什么保留了这个女孩子。或许,这个女孩让凶手下不去手,亦或者女孩是凶手十分喜欢的孩子;我曾见过老师的两个孩子都十分可爱。”
束辛迟疑了一下,再次缓缓的打出了一行字:“还有一种可能,在中国的传统思想中,男孩子是香火的传承,凶手极其有可能是想要断了张老师家的香火。”
在玻璃外听迅的李国强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刚才大家也一直都在这个地方纠结,束辛的话突然像是打开了这个关口。
周围的民警议论纷纷,只是季凉始终没有开口再多说一个字。
.....
结束了束辛的审讯,季凉拿到了张衡的关系图,他首先看过来的就是束辛,这个孩子的过分理智不由地格外引起他的注意。
关系图上表明,束辛的家庭条件不好,学的是烧钱的美术专业,知识辅修犯罪心理学。张衡尤其喜欢这个孩子,曾多次想要束辛转到心理系中深造,但是美术学院也并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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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学生的笔供结束之后,已经到了下班点,季凉走出警局,却在警察局的门口看到了束辛,束辛正在前台问询张衡一案的进展。
季凉在墙后暗中观察这个哑巴少年的一举一动。
当束辛听到师娘和张衡的孩子所遭遇的惨状时,他的手微微捏紧,表面上虽然依旧风轻云淡,但是季凉看到少年已经红了眼圈。
季凉将手叉在口袋里,想起刚才几个年轻气盛的小警察说束辛可能也是犯罪嫌疑人时,他不禁微微一笑。
年轻的警察刚入专案组,草木皆兵也是有的。他清楚这个哑巴少年绝对不是凶手之一。
除了束辛的不在场证明外,还有对于束辛这个人的客观整体分析,并且束辛没有作案的机会与动机。
一个穷小子,还是个哑巴,手无缚鸡之力,瘦弱。他在没有遭遇灭顶的绝望之时,绝对不会冒着亲人受到连累、家庭即将毁灭的危机来冒这个险。如果他动手杀了人,那他的世界只有毁灭。
昨天他来送外卖的时候,明显这还只是一个较为单纯的少年,他会探头探脑地朝着自己的房间看、还会为自己所犯的失误做最为诚恳的致歉、会回去和室友好奇地讨论隔壁搬来的大叔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