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
收了东西毁尸灭迹,压到柜子里层,尽管没什么东西。
听说他考的很好很好,但又有传言说发挥失常,我们像有默契般没有再联系。
是一段时间的结束。
他的头像一直是灰的。
偶尔深夜里会惊醒,陈振书说我压力太大,我还是忘不了他,那几个月现在琢磨来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
这年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宿舍几个本来还想骑了自行车到桥上走,赶着跨年,但是风太大,陈振书把我们拦了下来。等奔上去的时候便呜啊呜啊地朝河面上喊着,河边上旅店大厦的灯光都落在里面,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不远处身后车辆弛行。
倏地烟花冲上来划过黑夜绚烂,我们禁了声痴痴地抬头望着,风直刮进脖子里冻得人直打哆嗦,天气太冷。
“要风度不要温度。”我笑着打趣赵恒尤自裸露出来的脚踝,不一会儿打闹到一边,赵恒塞了手到我领子里贴着我脖子冷的一颤感觉脸都扭曲了,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踹过去。
跑了会儿喘上几口气,临走前望望沉寂的江面,冰冷的河水,冰天雪地里蹲着的身影骤然闪进来。
“诶诶诶……你干嘛?”赵恒立马纠住我领子往后一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挨着桥边上太近了,身子都探了出去。
“没事儿……”我手缩在衣袖里又踩着步子回去,“太冷了……咱回去吧。”
今年又不下雪了。
分开后时间线走的很快,大概是那种无所谓日月的想法了。
52
对面落锁的楼早就开了,又进了一批新生,兜兜转转,竟然有些像卖白菜批发市场。
索性校服又不一致,他们终将成了过去,我现在又不愿意坐在窗户边上了。
而他的高中,最后一声铃响的时候就结束了。
那些课本,最后都丢在学校等着阿姨来收,直接堆满了走廊和教室后面的空地,成了废纸,6毛钱一斤。
嗯?说我吗?
我现在都工作两年了……薪资还可以……没,很久没联系……我最开始也以为我会忍不住,家里也实在没管了……对,之前家里管的比较紧,但成绩还不错那时候……应该没被发现吧……不过我朋友挺支持我的……不喜欢女孩?倒不是,我以为我是gay来着,但好像都挺无所谓的……不不不,没有呢,没谈过,后面没开始过……原因啊,我是说,应该没感觉吧……那时候就觉得感觉来了,有种冲动……你说交往吗?是啊,那时候太年轻,过了这么久,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想找他吗,嗯……我只知道他后面出国了,应该……就觉得不好联系了吧……对不起,我不想说……你问我后悔吗?应该不叫后悔吧……要我现在来说,毕竟心态不一样了,也说不出当时为什么会提出来……硬是要说,该是遗憾……这么久都没见了……把对父亲的感觉寄托到他身上?别吧哈哈……这个,你难道会跟你爸发生关系吗……唔……没有,那个时候没有……对不起,先这样吧……我有点难受了。
是一场绮丽的梦,旅途的火车买的站票,我先下了车,不知开往何方。我离开生活三年的地方,最后接了父亲的后尘,日子平平淡淡,过去的事终将是过去。
偶然在路上碰到陈振书,旁边还有一女孩。到了另外一座城市,聊了一会儿近况,他出国的消息还是从他这听来的。他惊讶我没关注过学校的消息,我说因为平常上网的时间还是比较少,聊过几句便说再见了。
睡觉前翻了一下手机,滑到更新的电影资讯,看封面图竟然觉得熟悉,羊群,牛仔帽,远山还是黛色,两个相拥的人……黑暗中屏幕的光线刺的眼睛酸疼,我摁灭了光将手臂搭在额角好缓解一下刺痛,禁不住困倦打哈欠的时候泪水自己滚了出来,我有些无措地抹着,干脆撇了头在枕头上蹭两下,缩着睡觉。
突然想到以前他竞赛的时候在邻市我跑过去到他那睡着的晚上,随便点的电影,正是断背山,我没能看到最后,因为中途睡着了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却被刷出来的几行字给惊住了,原始的欲望和野性。
胡乱想着,我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天的时候有点放空的恍惚,领导在会议上嘉奖了我上次任务中的表现,由于受了点小伤,大手一挥给我批了一周假。照以往我定又马上进新的任务组,这次却回到宿舍躺床上先睡了一大觉,干脆休假了。
登山是我上大学后的爱好,精疲力竭好叫人直接触摸真实。
带上简易行李,同路跟了辆大巴,挤到最后一排。车上大半是一个旅游团,坐旁边有两个女孩,挨着坐的那个很活泼,她说她有时写点文章,出来想找点生活素材。可能因为她们是一对,滋生出一种共情意味,稀里糊涂答应了她的访谈,思绪便飘到好几年前。
路上颠簸着睡了一觉,车厢里开着广播电台,这时正放着一首老歌,音质甚至有些糊,是加州旅馆。
我竟然听出来。这首歌是他空间里面最后一条动态,挂着的时间是很多年前的7月份,他毕业的那一年。
suchalovelyplace……suchalovelyface……
我戴着耳机窝在被子里听加州旅馆的无数个夜晚,直至我也离开。
又昏沉沉的睡着,很不舒服。
到了车站和她们道别,那女孩说写好一定会发给我看,我笑着说好说再见。
我一个人从公路上往上走,想到她说的话。
“……那当时是爱吗?”
“是。”
“你怎么确定是?”
“因为……一直只有他。”
分分合合,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你还爱他吗?”
“……爱。”
“为什么以前没说?”
“不敢。”
“为什么不敢?”
“……”
我沉默着,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如果,如果他还单身,如果你们又见面了,还会继续吗?”
“……我不敢。”
女孩笑我,笑了好一阵,我近乎又成为许多年前那个局促的样子。
她说:“那就重新开始吧!”说着她搂着旁边的女孩亲了一口,大胆而洒脱。
电台里的歌又调回来,“WelcometothehotelCalifornia……”
完结了。
他们两个的感情,大概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慢慢来的。
至于当时为什么说分手,温知夏这崽子应该家庭影响比较缺爱,后面被他爸发现,还没说啥他自己先顶不住,又觉得可能混淆了爱与仰慕和依赖,觉得是对他不负责,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找对方的身影,以至于后面稀里糊涂好像还能做朋友的样子。夏初反而比较果断,但是总有迷糊比如某天喝醉了酒蹲在他宿舍楼底下……再到后来两个人都不说,不愿意去联系。可能怕联系了先绷不住。
这是青春的一点故事,带一点遗憾吧。等到自己能独当一面,才能直接去承认,对,我就是爱他,非他不可。
当然,这可能只是对过去的念念不忘。
会掉一点番外啦。
(1)
我一直有存他的联系方式,单独收在一个分组里面,没点开过。
开学,直到毕业,再到后来。
朋友圈我向来不发,也没怎么点开,怕一不小心刷到了相关信息,怕看到他是灰色头像。
我稀里糊涂又买了火车票,一个人颠倒着坐到那个小镇子里面,沿途山脉风景线无尽拉长,看对床小孩一个人玩着玩具车嘴里呼噜呼噜自己念叨着,我不禁思路跳到几年前在火车上那个一块儿玩斗地主的小孩,认认真真记了联系方式回去——还是几个小时的朋友。
是和他一起来的那趟。
我扭了视线起身去洗漱间用冷水冲了脸,而后走到车厢连接处一个人站着随意瞅瞅,地上落了两个烟头,挤在角落里,我骤然想起毕业收拾行李的时候抽屉里扯出来开封了的烟盒,感觉喉咙出像是哽着了跟鱼刺般难受……鱼……他还很会做鱼……这时正好放着到站提示,一遍又一遍,思绪总算奔了回来。
明明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不经意会思维发散。
我匆匆走回车厢里,拧开瓶盖喝上一口水。
趴着的小孩总算不自己叨叨了,他说,哥哥你知道怎么玩这个吗?它还会变形哦……biubiu嘟嘟嘟……
小孩的妈妈坐在一旁带着慈爱的笑,教小孩说话。我放了心思,跟小孩一起摆弄玩具说,你告诉我怎么玩儿……
就一个背包,直接从火车站附近租了辆摩托车开到村子里头,沿着公路吸食空气中的咸湿,马达声扑哧扑哧叫着,漫无目的绕着圈,大脑无限放空,我一下忘乎所以地张开了双臂,还没等我嗷嗷大喊上几句,方向盘自己开始往一边拐过去,差点冲到边上田里,我连忙吓得抓紧龙头扶稳又摆回正道,暗压一口气,托高了。
“小知?”
我忙摁刹车往后一看,一人带着斗笠从农田爬起来,黝黑的皮肤挂着汗珠,脖子上搭着毛巾,他喊住我:“小知,真的是你!”
我一开始有些悻悻像是突然被人从蚌壳里剥了出来一样不知将手往哪放,毕竟稀里糊涂来的,想悄悄去看眼以前老房子那边,看看爷看看元元哥,或许再走一遍以前走过的路,自己来转一趟就走,大概。
没成想还有些距离先给碰上了。
“……元元哥。”我停了车在一旁下来,喊他。
他说:“咋来了不联系我?”
“您忙着呢,不好麻烦。”我搓了搓衣角,“再说我就是随便走走,没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田里瞎忙活。”他目光定在我脸上,扯了毛巾擦脸上的汗:“怎么一个人?”
“……嗯。”
他转而笑容挂在眼角眉梢都掩不住了:“好,那一块儿回家去吧。”
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不自觉将话的重点落在“家”上面,一阵恍神,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我忙摆手,说:“元元哥,我订了房间……”
他拍我,说:“小初,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不联系我就算了,到家了还住什么宾馆!”
我盛不住情,骑着辆破旧摩托回到巷子里一起吃了饭,给院子里菜浇了点水,谈了一阵……我受不住了,我记起来太多太多。
跟他一块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波叠着一波涌来,该是懵懂陪他们一口压下去的烧酒在胃里发了酵,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开着水笼头冲手,天色已暗天上星星晃晃的亮晕开几颗叠在一起,我痴痴瞅了会儿,数着一,二,三。
记不起来一时冲动买了火车票的理由,又恼恨后来怎么没能拒了元元哥,挨得更近了,果然是自己闲出毛病,脑子不清醒。
晕,星星又变多了些,有亮的,有不亮的。
我的意识很清醒,但是脑子是晕的。
我跟他们说还是回宾馆住,第二天有急事得走怕吵了他们休息,没让元元哥送,酒意散了点乘着夜色骑了车走掉了。
他用力的抱住我又很快松开,说,没有什么过不出去的。
我点头,憋着股劲骑车骑到主道上,路敞了许多,边上霓虹灯五颜六色,我一个刹车停在路边上,跟着跌下来狂吐,胃里呕了个干净,旁边馄饨小摊大叔递了瓶水给我问我有事没,我忙低头向他道谢说没事,在边上坐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敲了跟烟递给我,我接过来吸上一口,还是苦的,却苦的叫人还想再吸上一口。
他操着一口浓重地方话味道的普通话,又问上我: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啊。
他指着我脸说,那你这咋掉水了呢?
我顺势一抹,一脸潮湿,我说,可能风太大了。
大叔给我整了碗馄饨,叫我,热的,吃完这里就暖暖的了。
他摸着胸口的位置。
我心里感叹着,小学模范作文里面的摊位老板叫我遇上了,埋头吃着,碗里热气却熏得眼睛更加睁不开了。
我想,这应该是我眼睛出汗了。
走的时候悄悄把所有零钱都塞到他那个钱篓里,我踩着那辆破旧摩托车呜呜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