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青赶忙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景行就站在一旁和一个配角说话,听到叶先青这话,他皱着眉头大步走到两人之间,目光落在叶先青眼底的淤青之上:“你说的没事,就是苍白的脸色外加浮肿的双眼吗?”
看着沈景行浓墨一般的眼睛,叶先青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他确实还有些不太舒服,头有些晕。
只是叶先青不愿意承认,他咬了下苍白的嘴唇:“真的没事……不会影响剧组录音的。”
沈景行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叶先青纠结,他的态度强硬:“今天的录音任务已经安排好了,没有你的戏份,你可以先回去了。”
沈景行的语气硬邦邦的,与昨日的温柔相比判若两人,叶先青蓦然觉得有点委屈,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嗓音也不自觉闷闷的:“那我在这里旁听可以吗?我想学习一下各位老师的配音方法。”
沈景行没想到叶先青即使这样还要留在这里,不由得火气更大了,他顿了一下,语气冷淡道:“你随意。”
说罢,沈景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叶先青,大步走到一个配角旁边继续与之交流。
站在一旁的姜绍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更多看了叶先青几眼。
能如此轻易挑起沈景行怒气的人,姜绍良也是头一回见到,而且让沈景行生气的理由竟然还是带病工作。
叶先青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沈景行的怒意,但他又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咬着嘴唇在那里站着。
眼见叶先青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姜绍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圆场道:“小叶啊,那你就坐在控制室那边听吧,让录音师傅再开一个监听给你。”
叶先青点点头,捏紧了自己的稿子,低声道:”谢谢姜导。”
录音正式开始,这场是沈景行和一位老配音演员的对手戏。
两人演技都很精湛,叶先青对照着自己的稿子听着台词,在稿子上勾勾画画着。
他的头有些沉,眼前是一片昏暗,但叶先青依旧强打起精神,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只是,那位配音演员刚念了几句,监听耳机里就没有了声音。
叶先青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录音师傅,发现他也正满脸困惑地对着仪器,手指试探着摸着各个开关。
试了各个方法依然没有声音,录音师傅无奈地摘下耳机,示意玻璃房那边:“稍等一下,设备突然出了点问题。”
见状,沈景行放下稿子,起身来到控制室内,向录音师傅说道:“来,让我看一下。”
他入行早,那时候没什么专业的录音师,很多配音师都自己负责录音和调音,所以对设备也了解一些。
录音师傅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他点点头,起身把主控的位置让给沈景行。
沈景行坐下,就坐在距离叶先青距离半米的位置上。
他神色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好似根本没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叶先青站起来,轻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景行就像没听到似的,头都没有转一下,继续专注地调试着仪器。
叶先青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由得抿着嘴唇胡乱想着。
沈景行这是讨厌自己了吗?连句话都懒得奉陪了吗?还是只是因为在忙?
就在叶先青站在一旁,尴尬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沈景行才终于舍得抬眼看向叶先青,语气冷淡道:“哦,不需要,你现在旁边等着吧。”
叶先青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被掰得生疼。
他知道沈景行在生自己的气,想要和他道歉,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就低着头在这里站着。
沈景行的手指灵活地在控制台上移动着,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是一根接口松了。
他插上接口,向还在玻璃房里坐着的那个配音员招招手:“再试试。”
这次,果然没什么问题了。
沈景行放下耳机,起身对录音师傅道:“好了,继续吧。”
他没再看还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叶先青,头也不回走出控制室。
录音师傅接过耳机,见叶先青还傻乎乎的站在哪里,连忙招呼着叶先青坐下:“来吧来吧,继续了。”
叶先青轻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依旧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怕如果自己想不出该如何开口的话,沈景行就打算永远这样对自己了。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见过了那么好、那么温柔的沈景行,沈景行此时态度像无数根针扎在叶先青的心头,看似伤口毫不起眼,却足以致命。
配音师傅也注意到了叶先青的神色不对,他一直在控制室,没听到最开始时沈景行与叶先青的对话,还以为叶先青过来旁听是沈景行的要求。
后来看到沈景行对叶先青的态度,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怕是叶先青哪里没有配好,沈景行叫他过来学习的。
他趁着那边还没开始的功夫,低声劝道:“沈哥有时候可能确实严厉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了你好。”
叶先青神情恍惚,录音师傅的话也听的颠三倒四,但莫名地注意到了最后那句:“他也是为了你好。”
叶先青忽地一愣,陷入沉思。
先前沈景行对他的好,先是被他当作了对宠物的照顾,后来又归功于沈景行有责任心,对下属好。
他只顾着在意沈景行的态度冷淡,却忽略了沈景行紧皱着的眉头,明显担忧的眼神。
也许……他是在担心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叶先青的心跳蓦然快了几分,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但另一方面,他又酸酸地想着:不要太自恋了,一次次麻烦他还不够,还要妄图他来担心你吗?你何德何能让人这么在意呢?
录音师傅人好心善,见叶先青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是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的语气放缓了点,换了个说法继续劝道:“真没事儿,我们之前都被沈哥训过,他不记仇的。”
叶先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晾了录音师傅好久没有接他的话。
心知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叶先青不好意思地朝录音师傅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师傅,我没事的。”
“哎,那就行。”录音师傅见叶先青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点点头。
玻璃房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他打开设备继续录音。
都是老搭档合作,接下来的录音进行的十分顺利,六点刚过,这天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姜绍良满意地伸一个懒腰,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道:“难得结束的早,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众人欢闹着收拾东西离开。
叶先青也终于能缓一口气,他摘下耳机,捏着自己的鼻梁,一直强睁着的眼皮缓缓闭上。
他原本就强撑着不舒服的身体,又在这里连续坐了一天,叶先青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雾蒙蒙的,他不自知地趴在桌子上,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一个高大挺俊的身影慢慢靠近了他。
沈景行晾了叶先青一天,也觉得差不多了,他走近了些,才发现叶先青叶先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生气又心疼,后悔没有更强硬一些,直接勒令叶先青回去休息。
旁边的录音师傅正在收拾设备,他见叶先青趴着,想叫他一起帮忙,沈景行先一步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道:“我来吧,他今天不太舒服。”
“哎,行。”录音师傅点了点头,一边给设备断电一边说道,“下午的时候我看他一直蔫蔫的,还以为是被骂了心里不舒坦,原来是不舒服啊。”
沈景行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帮着录音师傅把防尘布盖上,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与宠溺:“是啊,说了不让他过来,非不听话,这下可好,还是把自己给累到了。”
察觉到沈景行宠溺地语气,录音师傅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录音师傅在景闻工作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沈景行对谁这样。
第29章很重要
沈景行没给录音师傅多想的机会,设备整理完之后,沈景行就下了逐客令:“您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
录音师傅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叶先青,问道:“那……小叶呢?”
“我一会儿叫他。”
沈景行神色自若,拉开叶先青旁边的凳子坐下,低着头打开手机来看,好像就打算这么坐着,等着叶先青睡醒。
此时录音室的其他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录音师傅摇摇头,啧了一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最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喀嚓”一声,屋里只剩下沈景行与叶先青两个人。
橘黄色的灯光从二人头顶洒下,显得温馨又柔情。
叶先青头发偏黄,橘光照下来更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绒绒软软的。
沈景行脸上的表情温柔了许多,目光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落在叶先青身上。
叶先青睡的并不踏实,他脑袋里还记着自己还在公司的事,只迷糊了一小会,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叶先青睁开眼,正对上沈景行的眼睛。
沈景行浅灰色的眸子中似有水光流动着,浓稠的情绪似乎就要溢出来了。
叶先青的心跳蓦然漏了两拍,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他结结巴巴道:“沈、沈哥,你怎么再这里?”
他再抬眼望去,录音室已经没有别人在了,窗外的天色也阴沉下去,叶先青愣了一下,又问道:“大家……都走了吗?”
“嗯,”沈景行眼底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起来,他看着叶先青眼底下依旧明显的淤青,问道:“不是说自己没事吗?怎么睡着了?”
叶先青抿起嘴唇,不知要如何去接沈景行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叶先青还是忍不住问道:“沈哥……你是生我气了吗?”
听到叶先青小心翼翼的声音,沈景行嗤笑了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叶先青:“是啊,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叶先青脑内闪过了那个他方才臆想过无数次的答案,但真面对沈景行的时候,反倒不敢说了。
越是在意,就越自卑,不自觉地就低到了尘埃里。
他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叶先青不安地端坐在凳子上,脚尖不由自主地踢着凳子边缘。
他不说话,沈景行也不催,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规律的脚踢到凳子发出的“咯噔”声。
突然,叶先青的脚勾到了旁边控制台下散乱着的线,他本就心不在焉,身体倾斜着就向前扑去。
沈景行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当触碰到叶先青的皮肤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很烫,叶先青在发烧。
沈景行把叶先青扶好,又探手放在叶先青的额头之上,滚烫的热度似要把他的手指点着,也点燃了沈景行原本已经消散下去的怒火。
沈景行失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你不要命了吗?”
原来是发烧了吗?叶先青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皮有些发烫,他晕乎乎的看着沈景行,对上沈景行盛怒的眼眸。
叶先青头有些懵,但也从沈景行的话中听出了明显的关心,沈景行确实是在关心他的。
证实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叶先青很开心,他咧开嘴,小虎牙闪闪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的……”
叶先青也感觉身上有些热,但他觉得应该是低烧,因为他的脑袋还是难得地清醒着的。
到这时还在逞强,沈景行恨不得直接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拎走,扔在床上强迫他休息。
他气得难得飙了句脏话出来:“我他妈真的不明白,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哪怕没给你安排任务你也要倒贴着在这里守着?”
叶先青愣住了。
他生于黑暗之中,长在淤泥之间,受过太多欺负,见过太多一样的眼光,配音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前方有光的路。
在这路上,沈景行给过叶先青太多关照,教过他太多东西,沈景行是叶先青敬重的,喜欢的,想要一直追随着的光明灯塔。
叶先青没想到沈景行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即使在这么优秀的沈景行眼里,配音也不过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一个闲来无事的消遣吗?
生病的人本就情绪多变,叶先青不由得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
叶先青红着眼皮,第一次对着沈景行用强硬的语气,他看着沈景行一字一句道:“是很重要,非常重要,最重要的……”
叶先青越说越觉得委屈,抽泣止也止不住,颠三倒四地反复强调着配音对自己有多重要。
蓦然的,他的耳朵冒出尖来,尾巴也扫在凳子边沿。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沈景行来不及多做反应,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叶先青披上,又把叶先青连帽卫衣的帽子给他扣上。
于是余苗苗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沈景行的手臂是半拦住叶先青的,像是把人抱在了怀里,他的外套搭在叶先青身上,长度刚好盖过叶先青的大腿根。
而叶先青的下半身则被沈景行的腿挡得严严实实,整张脸也被遮盖在那个巨大的绿色帽子里,看不清表情。
气氛莫名地有些旖旎与**。
余苗苗大惊失色,这是两人之间特殊的情趣吗?录音室play?
余苗苗心道坏了坏了,这下自己打扰了老板的好事。她讪笑两声,一边笑一边往后退着:“不好意思,呵呵……我就是看到这里没关灯,以为是谁忘记了……你们……你们继续哈。”
沈景行皱皱眉头,确认衣服能盖住叶先青的尾巴之后,沈景行移开了点,把两人整洁的衣冠暴露在余苗苗面前,开口叫住了她:“等下。”
余苗苗打了一个哆嗦,瑟缩地看向沈景行,生怕沈景行迁怒于她:“沈、沈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景行心知余苗苗嘴里藏不住话,若是让她误会了,不出一天,整个公司的人都会知道。
沈景行忖量片刻,开口解释道:“小叶发烧了,我要带他去医院,外面冷,才让他穿着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