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秋心里五味杂陈，有些难过。他想起奕铭报告上的描述，突然又觉得能理解了。

今天奕铭测出这样的结果，也许跟他管生不管养的老爸老妈有关系。

顾念秋没有再聊这个话题，一路上跟奕铭说着自家里的事情，又开了二十几分钟，导航提醒到达目的地。

顾家在靠近郊区的别墅区，恰好赶上饭点，保安大叔坐在亭里吃盒饭。

顾念秋这辆车是新的，扫描车牌失败，他摇下车窗，道：“朱叔，帮我放个行。”

保安大叔“哟”了一声，帮他按开横栏，笑道：“回家啦？好久没见到你。”

顾念秋道：“是啊，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

大叔估计上网不多，听他这么说，便八卦地偏过头往车里看。奕铭微微低头，冲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

“挺好，挺好，帅小伙！配得上你。”保安竖起大拇指。

奕铭虽然还没搞定岳父大人，但已经先搞定了他家保安，忍不住笑道：“我开始紧张了。”

“不怕，”顾念秋道，“秋哥罩你。”

顾家的别墅占了一块很大的地方，光是绕过围墙开到正门前便开了五分钟，顾念秋下车验指纹，奕铭看见别墅二楼站了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是林若叶还是顾霖。

再从花园的小道开到地下车，前后花园估计有半个足球场大，花草树打理得井井有条，私家车里停满了车，粗略一数超过两位数，跑车、轿车、suv、mpv全部齐全，清一色的豪车，像个小型个人车展。

顾念秋的奥迪停在里面，显得寒酸许多。

两人刚一下车，车里的门拉开，顾霖还系着围裙，高兴道：“请进请进，顾念秋你给奕铭拿个鞋，我上有油。”

奕铭里提着礼物，乖巧地说：“伯父好。”

“好，”顾霖笑着打量他，“来就够了，还带什么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顾念秋听他两一个装乖一个装好好先生，忍不住想笑，弯腰拿了两双拖鞋，问：“我小爸呢？”

“在楼上呢，我现在叫他下来。”顾霖带他们往一层走，“奕铭，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我上次问顾念秋，他说你什么都吃，我怀疑这家伙随便说的。”

奕铭道：“什么都吃，秋哥了解我。”

顾念秋主动握住了他的：“你看吧。”

奕铭有些不好意思，朝他使了个眼色，想把抽出来。顾念秋不肯，反而攥得更紧了。

客厅的桌上摆了一桌子菜，鸡鱼鸭肉全齐了，过年都没有这个仗势。顾念秋被香得肚子咕咕叫，道：“今天唐阿姨来了？”

“她做了一半，剩下我亲自下厨，你们等下多吃点。”顾霖转身，冲楼上喊了一句，“林林。”

奕铭勾了勾顾念秋的心，有点紧张。顾念秋捏了捏他的小指。

过了一会，林若叶出现在楼梯口，还是上次见时的模样，只是换了比较居家的衣服，神色淡淡的，目光最先落在他们俩相握的上。

顾念秋道：“爸，这是奕铭，你上次见过的。”

奕铭跟着叫了一声：“林伯父。”

林若叶点点头，从楼梯里走下来，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你们先坐。”

奕铭这才确认，进门时看到在二楼的那个人是他。

顾念秋稍稍松了口气，顾霖看上去也是。他笑着拍拍儿子的肩，道：“你们两去洗盛饭，我换个衣服。”

奕铭和顾念秋一起进了厨房，奕铭小声问：“盛多少？”

“我小爸就吃一点点米饭，我爸吃得多。”顾念秋道，“我来吧。你要多少？”

“半碗，”奕铭道，“你多吃点，这几天都病瘦了。”

顾念秋盛完饭，一人拿两碗，转身的时候正看见林若叶靠在厨房门口看他们。

奕铭吃了一惊，林若叶冲他们笑笑，朝奕铭伸道：“我帮你拿。”

奕铭在拒绝与接受之间犹豫了一秒，递了一碗给林父，道：“谢谢。”

四人分坐两边，顾家吃饭没有太多乱八糟的规矩，顾霖上来先给林若叶夹了一个肘子，道：“今天炖得够烂了吧？赏个脸多吃几个。”

林若叶道：“太腻了。”

顾霖皱起眉：“每次就这一个借口，整天当着孩子的面挑食，看把顾念秋教成什么样了。”

正在夹肘子的顾念秋：“……”

顾霖转过头来，冲拿着筷子不知道该不该动的奕铭笑，挑了一个最大的到奕铭碗里，道：“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别客气哈，当在自己家里。”

长身体的奕铭：“……好的，谢谢伯父。”

顾念秋听不下去了：“他马上24了，搁以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24还小，你爸的学生也就这个年纪，上次去林林学校食堂吃饭，一个个都拿大碗吃，”顾霖道，“奕铭还是太瘦了点，肌肉还得多练练。”

奕铭点头听训：“好的。”

肘子的确炖得很烂，入口即化，汤汁的味全渗在里面，油汁也被细致地撇掉，香而不腻。

林若叶一直没说话，安静地吃东西。顾念秋怕奕铭放不开，给他夹菜，奕铭悄悄在下面拉他的，示意够了够了。

顾霖又道：“奕铭啊。”

奕铭坐直了腰，收起小动作，抬头道：“您说。”

“实不相瞒，我是个妻管严，”他说，“家里大小事都归我老婆说了算，银行卡信用卡都在他里，公司股权我有一半就给他一半，所以我们家一直非常和谐，很幸福。”

顾念秋：“……”

奕铭愣了几秒，高考的时候脑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接道：“秋哥比我经验足，事业也比我发展得好，以后我跟他组个工作室，让他管着，我不拿股。”

顾念秋：“爸，你这……”

“好，挺好，”顾霖笑道，“你们圈内莺莺燕燕太多，一个工作室是最好的，彼此看着，不会出现信任危。”

奕铭：“您说的是。”

顾念秋闭上嘴，给他爸夹了一筷子苦瓜：“先吃饭，先吃饭。”

顾霖看了他一眼：“都是一家人，饭桌上随便聊聊有什么要紧。”

林若叶：“吃饭。”

顾霖：“好的。”

饭桌上迅速安静下来，两代人各占一方，开始解决桌上的美食。

顾念秋高烧刚好，没什么胃口，吃一口停一会。那边的林若叶也吃得少，一桌□□个菜，只有其一两个会让他动筷子，其余尝也不尝。

顾霖忍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多吃点？”

林若叶：“我不饿。”

“那你能不能有个饿的时候？”顾霖又给他夹菜，“一天不吃都不饿，要成仙吗。”

眼看着两口子要争起来，奕铭趁去试顾念秋心的体温，悄悄偏过头，低声问：“不舒服？”

“还好，”顾念秋也小声地回答，“就是不太吃得下。”

奕铭道：“尽量吃点，晚上给你炖个水蛋。”

顾念秋“嗯”了一声：“要放糖的那种。”

那边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这种气氛，就像吵闹的自习室突然陷入了安静一样。奕铭和顾念秋迅速分开，看见两位爸爸都在看着他们。

顾念秋很自然地接过他们刚才的话头：“小爸是得多吃点，好像又瘦了。”

顾霖嘴边带着笑意：“你看，你儿子都这么说。”

林若叶注视了他们片刻，神色缓和了一些，终于夹起碗里那块没动过的肘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菜太多，四人吃了半个多小时也就动了小半。等到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林若叶擦了擦嘴角，上桌后第一次向奕铭开了口：“听说你们今天去回访了？”

桌上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顾念秋被人攥住了。

奕铭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道：“对，我们刚从民政局回来。”

林若叶微微笑道：“结果还好吗？”

顾念秋在桌下扯了一下奕铭的，在他开口之前道：“还可以，奕铭八十几分。”

林若叶的视线转移到了儿子脸上，目光若有所思，问：“那你呢？”

第55章礼钱

“我及格了,六十几分，”顾念秋说得轻松，“还有待改进。”

奕铭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林若叶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放在桌上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勺子，轻轻地“叮”了一声。

饭桌上冷场了一会，顾霖紧紧握住爱人的手，道：“六十几分还可以,平时多注意心态，保持一颗平常心。奕铭，你也多盯紧他，有什么不对及时去找民政局的人,他们处理这种事情还是很拿手的。”

奕铭安静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有些沉：“好的。”

林若叶盯着儿子，眼神认真得有些吓人，道：“你的报告发给我看看。”

顾念秋点头道：“好，回去发你。小爸，别担心。”

林若叶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快抿了起来，肩膀也紧紧绷着，偏头看向旁边的奕铭。

今天的他情绪控制得很好,至少没有向上次那样产生应激反应。饭桌上其余三人都有些紧张,顾霖放柔声音,道：“林林，跟我一起把碗筷收拾一下。念秋，你陪着奕铭到处逛逛。”

顾念秋站起身，拉着奕铭，道：“我们先去花园里走走。”

奕铭被他用力拉着，大步走到玄关，换鞋出了房间。外面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满花园的花草都努力欣欣向上，奕铭被阳光晃得眯起眼，还没从紧张情绪里缓和下来，听见身边的顾念秋喊：“大白！”

从不远处传来兴奋的狗叫声，一只足足有半个人高的白色大萨摩耶狂奔而来，顾念秋弯下腰，把飞扑的狗子抱在怀里。

萨摩耶激动得疯狂在顾念秋身上蹭，“哈哈”地吐着舌头，想舔他的脸。顾念秋差点被它扑倒在地，揉着它的耳朵，嘴里道：“坐下！乖，坐下！”

萨摩耶毛茸茸的尾巴使劲晃，坐下来之后没两秒又想扑他，顾念秋拍拍它的头，伸手去挠它的下巴，它顿时咕噜咕噜起来，终于安分地坐下享受。

“这是大白，”顾念秋转头，“被我爸养得快胖成猪了。”

奕铭站在他旁边，神色古怪，看上去有些嫌弃。

顾念秋挑起眉：“你怕狗？”

奕铭有些难以开口，他只是不喜欢这狗把顾念秋舔得一身奇怪味道，两人隔得近，他能够很清晰地闻到松香里混进了别的。

“还行，”他说的有些含糊，“这狗有点太大了。”

顾念秋笑道：“毕竟是大型犬，大白很乖的，我拉着你摸一摸？”

奕铭点点头，主动伸手握住了顾念秋的手。顾念秋带他摸了一下狗狗的头顶，它被养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干净得在阳光下发亮，手感也很软，被摸了之后开心地冲奕铭哈气。

“你看，”顾念秋捏了下狗耳朵，“它喜欢你。”

奕铭笑了笑，没说话。

顾念秋察觉到他的冷淡，便也不勉强，随手拿起身边的飞盘，道：“大白，接住！”

飞盘和狗一起蹿了出去，剩下顾念秋跟奕铭肩并肩地在花园里走。奕铭道：“你刚才不该说六十几分的是你，林伯父很伤心。”

顾念秋道：“如果我说实话，他一定当场劝分。我了解他。”

大白叼着飞盘跑了回来，奕铭站在旁边，看着顾念秋温柔地夸奖了几句狗狗，很快又把飞盘丢了出去。

“你会介意吗？”

顾念秋还在看狗，没反应过来：“介意什么？”

“分数。”

顾念秋愣了愣，转过头，见奕铭紧抿着唇，神色有些泛冷，正专注地望着他。

顾念秋心头紧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揽住奕铭的肩，亲吻他的嘴角：“我为什么要介意？你想给我生孩子？”

奕铭被他带偏了重点，居然认真了思考了一会生孩子的问题。

顾念秋笑着捏捏他的耳垂，就像刚才捏狗耳朵一样，道：“别瞎想，我不介意。”

奕铭：“……真不？”

“真不，”顾念秋道，“你看上去比我介意多了。”

奕铭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的神色松懈了些，看向刚才顾念秋捏他耳朵的手，忍不住道：“一身狗味。”

顾念秋：“？？？”

他把手挪到鼻子前，认真地闻了闻。大白有专门的宠物店的人护理，明显刚洗过澡，身上干净的很，只闻到一股宠物香氛的味道。

“你是狗鼻子吗？？”

被嫌弃的大白毫无自知，叼完盘子又高高兴兴跑回来。奕铭握起顾念秋的手，道：“你鼻塞闻不到，回去洗个手。”

顾念秋被他拉着，有些茫然：“我现在没鼻塞啊。是我嗅觉有问题？”

旁边的大白跟着他们走了一路，还不停地拱顾念秋，想让他再陪它玩会儿，嘴里“呜呜呜”地卖可怜。顾念秋最后一次帮它丢了个盘子，就被奕铭拉回了家里。

客厅里只有顾霖，厨房里的洗碗机在嗡嗡地响。

顾念秋道：“爸呢？”

顾霖道：“我让他上楼了。不好意思啊奕铭，你别往心里去，林林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不是针对你。”

奕铭知道这事是自己引起的，有些难受，差点脱口承认六十几分的是自己。

顾念秋道：“我上去看看小爸，你们两随便聊会。”

顾霖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看向顾念秋。

顾念秋道：“怎么了？”

顾霖笑道：“没什么，就觉得你今天不大一样。上去跟你小爸好好聊聊，放松点，他心里一直很在乎你。”

顾念秋上了楼，剩下奕铭和顾霖在楼下聊天。

顾霖心不在焉，频频抬头去看楼上。奕铭陪未来岳父聊了一会，不到十分钟，楼上的两人一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