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人不想被夫君捧在手心呵护,真情以待,可杨良裕是情场浪子,根本不定性,让他专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前半生靠老子,后半生靠儿子,偌大的家业他一天未曾沾染,一辈子都在女人之间打转。
年轻的时候,伺候过他的女人,他还把她们一个个抬进门,杨家后院也逐年热闹起来,可女人一多,矛盾就多。每次回府,不是这位姨娘哭诉,就是那位姨娘吃醋,无非是想争得他的偏爱。
杨良裕厌烦至极。
后来,索性不负责任,风流过后就弃之不理,遇到麻烦的就用银子打发。
周雪梅对这个丈夫年轻时还抱有浪子回头之意,后来年纪大了,心也麻木了,知道这是她的命,改不了,反正主母的位置在她手上,那些女人都要仰仗着她的脸色过日子,杨钧翰也成年了,家业也落在他身上,便把希望都寄于他身上,对于丈夫她权当是个旁人。
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他当她摆设,她同样当他摆设。
所以,当知道宁情敢于和离,再出来靠自己挣银子时,她没有丝毫觉得宁情有伤风化,反而觉得宁情做了她当年不敢做的事。
杨老夫人真心实意的喜爱这个孩子,想让儿子娶她回府。
两人又叙了一会家常,杨钧翰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后,杨钧翰让下人去二妈屋里请父亲。
杨良裕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来到杨钧翰这里,他一身玄色华服,步履轻快,身姿矫健,快五十的年纪,可看上去十分年轻,顶多四十来岁的样子。
“我儿找我有何事啊!”清亮的声音更显得中气十足,英武不凡的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表情,真是活得潇洒肆意。
杨钧翰让父亲在圆桌旁坐下,摒开下人,给父亲满上茶水,然后在父亲对面的位置坐下。
杨良裕看着儿子的行为,不明所以。
杨钧翰开门见山,“爹,我要娶妻。”
原来是这事,杨良裕面露喜色,“儿子,是你母亲说的那位姑娘吗?”
“是。”
“我同意。”杨良裕向来不管事,周雪梅说好,那便是好。
杨钧翰沉吟半晌,“爹,她是我爱的女人,我想用最隆重的婚礼把她迎进门。”
“做我杨家的媳妇当然婚礼要隆重。”杨良裕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是虚的,若是要隆重,就要花费时日,时日一长,又怕出事。毕竟前面的三位新娘子的事就像诅咒一样。
杨钧翰注视着父亲,久久不言语。
杨良裕被儿子看得心里发慌,眼神都不敢与他直视,莫不是外面的事情被他发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风流债太多,受到了报应,儿子相貌气度不比他当年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一把年纪了,可就是连个妻子都娶不回。
一些个好事的更是不知道在哪弄来他的八字,说他儿子命犯孤煞,一辈子注定孤寡,气得他想破口大骂。
想到这,杨良裕眼睛一亮,“要不这样,我们一切从简,马上成亲,破了那传闻。”
杨钧翰看着父亲,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如此?事情如此简单还用他这般焦虑?
“爹,不管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她都不能有任何事情,不然我会拉着所有人陪葬。”
陈季礼说得很平淡,可这平淡之中可怕的意味让闻者不寒而栗。
杨良裕面上的轻松之色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与不解。他的儿子竟然给他一种不可捉摸之感。
“……你所指为何?”
“你后院的女人,我的那些小妈们。”
杨良裕略一思量,面色震惊。
……
清水畔
宁情的小院里同一天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从福清城过来的,四个人,其中两个护院,一个帮她管理“初见”的掌柜,一个账房先生。
还一拨是从苏城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护院,一个曾经陪伴过她三年的沈妈妈。
这小院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宁情只好先让秀萍姐安排花老板送过来的人。
至于陈季礼的……她本想让他们回去的。
可沈妈妈看到宁情,眼泪就止不住,一直站在宁情面前抹眼泪,宁情哪里忍心。
心里只能气愤陈季礼,他是算到她不会接受他们,所以带来了沈妈妈,真是会拿捏她的心思。
宁情把沈妈妈领进屋,坐在椅子上,两人说了些关心的话,沈妈妈拉着宁情的手,“夫人,少爷把那个女人送走了,那落梅院的东西烧的烧,丢的丢,那个女人的痕迹一点都没有了。”
宁情笑笑,这陈季礼怎么舍得把李霜霜给送走了,还真是稀奇。
沈妈妈把李霜霜没了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告诉她,孩子是李霜霜那个死了的丈夫的,并不是少爷的。
宁情又是一笑,真是意外啊!
“夫人,少爷派来专门伺候您的饮食起居,说是有人想害你,莫不是那李霜霜?您放心,有我老婆子在,老奴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会保护好夫人。”
“我这有人照顾,您啊,在我这玩几日,我再送您回苏城。”沈妈妈是陈季礼的仆人,她断然是不会要的。
听宁情要赶她走,沈妈妈的眼睛即刻又红了,“夫人,少爷说了,您要是不收老奴,老奴也回不了苏城。”
说着沈妈妈从腰间的内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卖身契来。“这是少爷给老奴的,少爷说恢复老奴的自由身,可老奴在陈府当了一辈子下人,除了伺候人,别的老奴也不会,我这把年纪了,谁还要老奴,您若是不收,老奴只有在外面饿死。”
这个陈季礼真是会用心思,知道她不会收沈妈妈,居然给了沈妈妈卖身契,沈妈妈的孩子和老伴都在陈家,让她一把年纪往哪里去。
沈妈妈小心翼翼,颤抖着把手里的卖身契交给宁情,“夫人,还是您帮老奴收着吧!老奴也不求其他,只要夫人给口饭吃,一定尽心尽力地伺候您。”
“沈妈妈……”这样让她如何忍心拒绝,宁情咬牙,陈季礼!!
想到先收下沈妈妈再说,让她老人家安个心。
见宁情收下了她的卖身契,沈妈妈松了口气,继续道:“外面那两个护卫,请夫人也务必收下。”
“沈妈妈,您也看到了,我这住不下了,我娘住一间,我娘带回的两位妈妈住一间,您和秀萍姐住一间,我这院子统共就四间房,真住不下了。”花老板送来的人,她都只能安排到作坊那边住。
沈妈妈为难,“那两个护卫少爷是下了命令的,两人轮班守着夫人,任务完成不了,回去是要被打断腿的。”
陈季礼啊,陈季礼,这是逼迫她吗?
沈妈妈又从腰间掏出一把银票,递到宁情面前,“这是我们三人的伙食费,少爷让老奴转交给您的。少爷说了,您若是不收,就克扣老奴男人和孩子的工钱。”
宁情听到这,真想把陈季礼拉出来暴打一顿。这个家伙的作风还是那样强硬,哪怕是好心也让人不舒服。
正在宁情咬牙切齿之际,陈季礼掀帘子进了房,他穿着一件赤色盘花对襟褂子,里面是一件青色的袍子,脚上是一双白底黑面的靴子。
这身衣裳她记得,是他生辰她买给他的,他以前觉得俗气,从未穿过,如今怎的觉着不俗气了。
不过宁情心里有疑问,也不会问,问了又如何。再说,哪里俗气了?穿在他身上不正好吗?显得富贵逼人,衬得他面如冠玉,美得不可方物。
沈妈妈见他进来了,就起身出了门。
想起方才的那些事,宁情怒目瞧着他,恨不得把他瞧出个窟窿来,太气人了。
“宁情……”他声音很轻,很平静,让宁情觉得是不是见鬼了,陈季礼的出场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对她,不是懒得理她,就是冷嘲嘲讽,再不就是冷着一张脸。对他好脸色的时候已经快不记得了。
突然记起在宁府树下的那一幕,宁情赶紧从脑袋里挥开,拿起桌案上的银票,厉声道:“这个你拿回去,沈妈妈你也别为难她了,她一辈子都在你们陈家操劳。”
“宁情……”陈季礼上前两步,吓得宁情赶紧后退至桌案后面,用警惕的目光防备着他。“你干嘛?”
陈季礼脸色受伤地看着躲他如瘟疫般的女人。
“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你若是执意要嫁给花老板,请务必凡事小心。”
“你也看到了,他派人来保护我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即然答应了花老板,肯定是不会再接受陈季礼的帮助。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清水畔,我心意已定,即便是有了意外,我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宁情……”陈季礼想说点什么,可从喉咙出来的只剩下喊她的名字。
过了良久。
陈季礼再次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把你前面的那户人家的宅子买下了,住宿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什么??陈季礼到底听不听得懂?宁情无语地逼视着他。
“我不会打搅你。”
这是陈季礼离开她的屋子说的一句话。
他走以后,宁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花老板送来的人,她要把手里的活计一点点交给他们,不懂的地方要详细地讲解。
那些护院,张如兰看着心里发堵,一个劲地要赶走他们,还扬言,宁情不会嫁过去,让他们回福清复命。
宁情一直拦着,花老板让她安心的等待,她一定会等待,若是把护院赶走了,他定会担心,她会让他安心的处理福清城的事情。
……
福清城
煜园的门前出现一个挺拔英俊的男人,他面色冷峻,负手而立在华丽的府宅前。刚才他已经递进去拜帖,正在等待里面的答复。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里面的门房回话,说是主人应约。
那人如愿离开。
品香茶楼,一间靠窗的雅间里,伙计上了两壶碧螺春,上等的茶香顷刻弥漫四下。
陈季礼倒了一杯,放在鼻端轻嗅,茶香沁人心扉。
杨钧翰就在此刻出现在门口。
第65章公平竞争
“花老板,请坐。”陈季礼礼节性地起身,做了请的姿势。
雅间是个两人间,装潢得简洁雅致,居中放置着一张方形胡木桌,桌上一直白色玉瓶,瓶中插着几枝绿条,与杯中碧螺春一个色调,陈季礼的右手边有一扇窗,窗外是民居,望出去一片黛色的屋顶。
杨钧翰面带微笑,走至陈季礼对面的位置坐下。
“花老板,尝尝特级的碧螺春。”陈季礼拿起文火温着的茶壶,给杨钧翰面前的雪白瓷杯满上芳香四溢的茶水。
“陈老板客气了,你来福清城理当我来招待你的。”杨钧翰客气着礼尚往来。
“无妨,无妨,能请到花老板品茶是我陈某的荣幸。”
两人迂回着,就像一次平常的商谈。毕竟两人是买卖合作的关系,而且金额巨大,两方都容不得因私事影响生意场上的利益。
毕竟是陈季礼邀约,自然他要先挑开话题,“花老板,希望待会的谈话不会影响我们生意上的往来。\"
杨均翰拿起茶杯,他的神情被氤氲的茶水遮挡,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过了片刻,笑道:“当然,我杨均翰从来不跟金钱过不去,陈老板是我们商行的贵客,如果一直能与陈老板合作,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抛开宁情的事,陈季礼的处事风格杨均翰是欣赏的,他做事干脆果决,与他合作的这几年,银子从来不拖欠,更不会无端挑刺,削减银两,是个守承守诺的商人,他很愿意与之合作。
陈季礼拿着手中的杯盖有意无意地刮着茶水,“那便得罪花老板,陈某直言不讳了。”
杨均翰早料到有些事情逃避不了,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希望你能放弃宁情。”陈季礼注视着对面之人,坦言。
“若是我不放弃呢?”
两人相互对视着,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点情绪。
“花老板心知肚明,何须我多言。”
杨均翰微微弯了嘴角,脸色平静,“陈老板怕是太过于乐观!”
陈季礼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乐不乐观,花老板心里有数,当初花老板的祖父为何不让我再查?花老板应该不比我知道的少。”
杨均翰沉默。
陈季礼眼睛落在杨均翰不断敲击桌面的手指上,面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花老板有要保护的人,何不一如既往保护下去,不要深究,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依然井水不犯河水。”
杨均翰突然收回手指,拿起茶杯,抿了两口,“我是深思熟虑后才向她提亲的,不是冲动,也不是儿戏,而且她也欣然同意,与她相处我很放松、愉悦,我不会放弃,请你收回刚才的话。”
杨均翰看着陈季礼,“不要试图威逼我。”
陈季礼回应,“她是我女人,他要嫁给你,作为她的丈夫我不得不想尽办法,在你看来是威逼,可在我这里是在挽回我们的夫妻关系。”
“请注意你的用词,她现在不是你的妻子,是我杨均翰的未婚妻。你更加不是他的丈夫,是她的前夫而已。\"杨均翰耐着性子强调,指正。
在宁情答应他的提亲那刻起,在他心中宁情就是他的女人,容不得其他男人的觊觎,更何况这个不知道珍惜她的前夫。
“哼!”陈季礼冷笑一声,眼神变得冷峻,“既然花老板不肯放手,那陈某就不客气了。”语气稍作停顿,“希望到时你不要后悔。”
“既然陈老板如此不给我面子,执意要查我们杨家,那我……只好奉陪到底。”杨均翰也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