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萍本就嫌芽儿坏了事,此刻这丫头片子还犯花痴,埋怨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懂得好看不好看,再好看又如何,对姑娘不好的都是丑的。”
芽儿听秀萍这么一说,原来是对姑娘不好的坏人,立刻寒了脸,小孩子恩怨分明,撅起嘴不再看那张迷惑人的脸。
陈季礼站在院子里,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可他那出众的外表,傲然的气度,只是单单站在那,就是一副引人入胜的风景。引得进出的女工见到他都羞红了脸,掩面而过,相互低声询问这位俊雅的公子是谁?有两个胆子大的年轻小妇人更是驻足偷看。
秀萍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轰开那两个女工,“快去干活,有什么好看的。”
这般招蜂引蝶,难怪姑娘要同他和离。
正在厨房里用饭的宁情听到院子里秀萍姐的声音,放下碗筷,对坐在对面的花老板道:“我出去看看,你多吃点。”
秀萍姐性子沉稳,偶尔急了也会发发牢骚,可她对其他人都是和善的,极少听到她的呵斥声。
这是怎么了?
杨钧翰当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放下碗筷,“一起去看看。”
“不用。”宁情阻止他,“你刚坐下,又没吃多少,我去看看就来。”
杨钧翰站起,他总是担心这个女人,虽然她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可他就是担心,隔几天就借着送货的名义过来瞧瞧,看见她,心就安了。
那种想把她带回煜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可是……想到小柔,想到另外两个没嫁给他就殒命的未婚妻,杨钧翰内心又矛盾不已。
“差不多饱了,走。”
见花老板坚持,宁情想到应该没什么大事,一会再回来吃也行,就打前出了厨房的门。
出去后正想问秀萍姐发生了何事,目光触到院子中那道挺拔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怎么找到这来了?院子里光线强烈,他面朝着她,她却看不清他的脸。每次见他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上回在缘来客栈,她隐约感觉有人跟着他们,就让花老板想办法把人给撇开,然后带着秦老板回了清水畔。
她实在猜不出来还有谁,可感觉多半是他,他不是讨厌她吗,不是恨她没让李霜霜进门吗?两人孩子都有了,还跟着她做什么?莫非李霜霜的孩子没了?来找她算账来了?
她自己摔下来的,可不关她的事,她才不想再次被冤枉。想到这,宁情没好气地看着来人。
陈季礼看到宁情,眼底浮现笑意。想到下人带回去的消息,她在清水畔村,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并未嫁人,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窃喜万分。天知道每当想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有多难受。
其实早在两个月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到“初见”胭脂在清水畔,是位女东家在经营,可他没有想到这位女东家就是宁情。当下人把她的地址给他时,他即惊讶又震惊,那个小丫头竟然不顾体面去做胭脂,还做得有声有色。
不过,宁情向来就是这样,做不做得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她觉得行就行。
看着她,沐在柔和的阳光下,那双大眼漆黑如光洁的宝石,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激动,这双眼里曾经满眼都是他,哪怕在两人关系恶化的那两年,他仍旧能感觉到那双眼后面隐藏的情意。可现在……仍旧是那双眼,看他时,却是陌生和警惕。
陈季礼的心宛如被针扎,这样的眼神为何让他心疼难受。
秀萍姐见她出来,急忙过来,在宁情旁边耳语两句。
“无事,你去忙你的,下次……把门关好。”宁情看着陈季礼对秀萍凉凉地说。
秀萍瞧了两人一眼,退到一旁,拉着芽儿去了屋里。
把门关好,陈季礼的心一钝,像一记闷棍打在胸口。“宁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一丝不相信。
后一脚跟出来的杨钧翰看清来人,也停住了脚步,并排站在宁情一侧。这个陈季礼果然还是来找宁情了,看来他今日是来对了,难怪昨日心神不宁。
他不会让他欺负宁情,这么想着,身子往前一步,把宁情挡在身后,与陈季礼成对峙状态。
陈季礼前一刻还在心疼难受,当杨钧翰出现后,他的胸口开始愤怒,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个男人刚刚明显和宁情在一起,一前一后从厨屋出来,看情形两人是在用膳。
他们……这么亲密的关系让陈季礼心生愤慨,想起上次在醉香楼,男人之间无需多言,拳头渐渐捏紧。
杨钧翰眼光早扫到他的拳头上,在陈季礼动手之际,他已经先发制人,陈季礼看起来清冷高傲,可腿脚也利落,杨钧翰也没掉以轻心。
宁情也不知道两个男人一言不发怎么就打了起来,一个是那样的高傲不屑,一个是那样的随和从容,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就说动就动起手来。
眼看着花老板一拳打在陈季礼脸上,陈季礼一拳打在花老板胸口。两人的力道之重,宁情都能感觉到疼痛,这样打下去两个都会受伤。
“住手!”宁情走近想拉开两人。
花老板又打了陈季礼一拳,对宁情道:“离远点,拳脚无眼,小心伤到你。”他说时,还不忘对宁情安抚的一笑,意思是不用担心。
陈季礼见杨钧翰对宁情这般呵护,俨然是丈夫在护佑娇妻,胸口醋意更浓,他不会说那些体贴的言语,同时也担心伤到宁情,拉着杨钧翰的衣领后退几步,远离了宁情。
院子里有人打架,很快给宁情帮工的都围了过来,发现是花老板和那个俊俏的公子打了起来,女工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帮哪边好。
男工们见状,当然是帮助花老板,那个人根本不认识。有人拉住陈季礼,后面有人趁机往陈季礼身上乱揍,瞬间拳头如雨点落在陈季礼身上。
这么多人打他,岂不是要被打死,“不要打他,拉开他们,不要让他们再打了。”宁情慌乱极了,虽然他们在一起时关系不睦,可是也不会真的忍心看这么多人打他,毕竟他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被这么多人欺负一定难受极了。
男工们听到东家这么说,一边几个人,七手八脚,很快就把两人拉开。
宁情见两人都受了伤,花老板的手摩擦出了血,陈季礼就更惨了,脸上身上应该都被打了,身上她看不见,脸上反正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又破了,有血丝流出。
宁情也顾不得那么多,去屋里找来创伤药膏,把花老板带进厨房,用清水清理了一下伤口,抹上药膏,用手绢包扎好他手背上的伤口。
杨钧翰无言地看着宁情为他做的一切,心里最柔暖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她这么关心他,真是让他感动。
以前看到男人为女子打架觉得丢脸,现在想来,若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死也甘之如饴。
“身上有伤到吗?”宁情不放心,可男女有别,也不能掀开他的衣物查看。
杨钧翰定定地瞧着面前的女人,心里眼里都是笑意,摇头。
宁情放下药膏,帮他把衣袖弄好,叹了口气,“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我会把他弄走。”
不让他出去怎么行,那个男人怕是舍不得来求和的,男人的心思同为男人的他最懂,哪怕是不喜,也不会让其他男人染指,更何况陈季礼多养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可这个女人他是真的动心了,不是其他不相关的女人,已经由不得他陈季礼。
他已经从陈季礼的眼中看到对他的敌意,那么明显,若是他已经放弃宁情,绝对不会对他充满敌意,若是真的无心,只会用轻视和嘲讽来表示他的不屑。不管是男人的占有欲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缘由也好,他不想宁情再动摇。
“不行,我得跟着。”
宁情道:“放心,我能对付,若是他想对我怎么样,一定会喊你,况且他也没有这么笨,刚才教训还不够吗?我们这边人这么多,他不会怎么样我的。”
杨钧翰见宁情这么说,只好作罢,因为就在院子里,几步路,他不想让宁情难做。
宁情走了两步,回头又道:“答应我,以后若是再见到他,不要打他,那场婚姻我也有错,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可是若是把一个并不喜爱的人强迫的嫁给你,你大约也会不高兴,而且他喜爱的女人还苦苦等候着他,那样的心情应该是恨死我了,那样对我,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我也并没有多怪他。”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可眼底有掩饰不住的伤感,让杨钧翰极度不安。
他明白了自己为何担心,担心陈季礼回头,担心宁情旧情难忘。
杨钧翰看着宁情,欲言又止,做我的女人,这句话就在嘴边,杨钧翰发觉自己无法开口。只能看着宁情出去。
这个女人就这样,一副任何事情都能办妥的样子,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他真的希望她需要他。
宁情出去看到陈季礼还被那几人拉着,他面色铁青,衣衫不整,骄傲如他,又有洁癖,应该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你们去忙吧。”宁情对那些男工道。那些人放开陈季礼,继续忙碌去了。
宁情看着陈季礼嘴角的血渍都干枯了,焦黑地像一条粗线挂着。手里没用完的药膏递过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陈季礼没有接,方才她拿出药膏竟然先去帮那个男人处理,他的心难受得要死。
她变了,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第53章他又来清水畔
可难受归难受,谁让他当初对她不好,冷落了她,他从来没有想到宁情会有离开他的一天,可能是料定宁情对他的感情,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甚至觉得她不够通情达理,不让李霜霜进门。
他以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女人也应该接受男人不止娶一个妻子。可她就是不一样,眼中进不得半点沙子,她甚至有点坏,明明知道李霜霜要嫁入了,在这个时候她选择离开,成全他们有点晚,如果是故意耗到李霜霜出嫁,那她心思就有点毒辣。
陈季礼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他从来不揣摩女人的心思,一直认为女人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好好地呆在府里,能够听从丈夫的安排,那便是合格的妻子。
可宁情不一样,十分的不一样,她不按照世俗来,她说不行就是不行,她想得到的就会想方设法得到,这样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能行得通,可对于另外一些事情上就显得固执,不会变通。
特别在对于李霜霜的事情上,哪怕后来李霜霜年纪大了,穆府的女眷给她安排了亲事,眼看要嫁给一个不如意的人,李霜霜来求他,降低要求,不做平妻,做姨娘也行。
哪怕这样,宁情还是卡着,不让她进门,还说,娶了她就别想娶其他女人,小妾不行,外室也不行,甚至喝花酒都不行。他只能一生一世同她一个人。如果他执意这么做了,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这是宁情的原话。
他气不过,同她吵,说她若是不能生养,一辈子也不然他纳妾吗?她道,若是她真的不能生养,她一定会请辞,自己请休书。
他被她气得摔门而去,去酒馆喝了许多的闷酒,醉醺醺地回到小楼。他觉得一方面负了李霜霜,一方面宁情太过强势,容不得其他女人,让他左右为难。
回来时应该已经是深夜,她还没有睡,等着他。他对她说了许多话,可具体说的什么他又不太记得了,大约是三人这些年的纠缠,最后,两人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与她第一次行了夫妻之礼,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
醒来后,就觉得宁情有些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因为李霜霜的事情,他又几夜未归,再回来,就是她递给和离书的那一天。
他断定那晚一定是说了什么话,或者是做了什么事,让她坚定了离去之心。这些都是他后来的猜测,他一直想找到她,问她。可前两次都没有说上话,她就没了踪影。这一次,他来,是要问个明白。
还有重要的一点,他从来没有想过与她和离,上次签署和离书,也只是以为她在闹脾气,故意气她的,所以他要收回那份和离书,宁情是他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妻子,任何男人都别想再迎娶她,她是他的妻,永远都是。
宁情见他不接药膏,想到又是她自作多情,便把手放下。
可等了一会,他就这样看着她,即不言语,也不离开。有帮工一直进进出出,难免会往他们身上投来目光,探寻的意味明显,宁情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走啊!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又在赶他,陈季礼胸口的那股气又上来了,可想到来这的目的,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夜我说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决定离开我。”
宁情望着陈季礼良久,满不在乎道:“没什么,你不是有洁癖吗?不是从来不让我碰你吗?我想在临走之前恶心恶心你,好歹我成婚三年,若还是处子之身,岂不是招人笑话。”宁情洒然一笑,带着一丝嘲讽,“我也好奇男人是何种滋味,可是……发觉不过如此,索然无味。”
陈季礼闻言,气得恨不得掐死面前的这个女人,说的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女人居然如此口无遮拦,什么荤话都敢说,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
“宁情……”陈季礼就知道她气人的本事一等一,压了压胸口的怒火,“好好说话。”
宁情道:“无话可说,快走,我很忙,没空招待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陈季礼觉得宁情每说一句话都能气死他,她是故意的,就像以前各种闹脾气。若是惹她不痛快了,一定也不会让他好过,说的话做的事,怎么能气到他就怎么来。一点不温顺,一点不省心。
“宁情,跟我回去。”这里看起来不好,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住得习惯这样的地方。
宁情懒得跟他说话,转身走开,以他那样的性子,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怠慢。
陈季礼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宁情的手臂。
杨钧翰一直靠在厨房的门边,见状,快速冲了过来,一把甩开陈季礼的手。
“想带她走,你得看看我同不同意。”杨钧翰藐视地看着陈季礼,周身散发的霸者之气不容小觑。
陈季礼见又是这个男人,他一次次为宁情出头,对宁情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想到宁情与他,脸上寒气笼罩。
“花老板,别管他。”宁情不想让花老板参与到他们之间的事情中来,也不想他们两个再升起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