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性格欢脱的宁家姑娘来了,倒是有可能传传话之类的。
想到这些陈仲义立刻对宁情的这声陈家二哥倍感亲切。
陈仲义:“多谢宁姑娘。”
宁情:“我喊你二哥,你喊我宁家姑娘有点见外,叫我宁情吧。”
陈仲义:“多谢宁情姑娘。”
咦……
宁情故意嫌弃道:“陈家二哥果然和慧娴姐一样,礼数周全。说了叫宁情,还非要加个姑娘。”
慧娴一直背着身子听着,见宁情拿她开玩笑,略转身子,佯装蹙眉。
“你个小宁情竟敢拿姐姐说话,是不是讨打?”
宁情知道他们两个还未说过话,故意道:“陈家二哥,这个桂花糕是慧娴姐最爱吃的哟。”
见陈仲义愣着没明白,下巴挑了一下提示。
陈仲义会意,拿起那包桂花糕,面色已经涨成猪肝色:“慧娴姑娘爱吃,刚好我不爱吃,那就借花送佛,望慧娴姑娘莫要嫌弃。”
陈仲义用了莫要嫌弃几个字,不收就是不近人情。
慧娴假意怒瞪宁情一眼,知道宁情是在帮她,转身羞涩地接过桂花糕,娇声道:“多谢陈家公子的美意。”
陈仲义趁机与慧娴对视一眼,算是静距离的看到彼此的容貌。
陈仲义暗赞:秀丽可人,举止端庄。
慧娴暗想:眉目清秀,文质彬彬。
彼此会心一笑,认证通过。
随后慧娴害羞地转过身子。
陈仲义也假意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宁情暗自偷笑,这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明明都想同对方说话,就是碍于礼法,假装不认识,几天下来能一句话都不说。
这两个人在宁情看来就是迂腐,太迂腐,被那些前人规定的规矩框得死死的,一步不敢逾越,逾越就好似犯了何大错一般。
宁情觉得只要不犯法,有些事情就应该随心而动。
那样活着才有意思。
两人有了初次的互动,后面有些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宁情十分有把握,让他们两个每天都会有交集,即便没有,宁情也会让他们有。
陈仲义一旁的就是陈季礼,他们几个的互动陈季礼都看着眼里,小丫头竟然把他忘了,于是嫌弃道:“一来就叽叽喳喳个不停,聒噪!”
听到某人的声音,宁情心口小鹿撞撞。其实她早就眼角瞄过他很多次,只是她的心脏见到某人就失常,实在是一心不能多用。
深呼气几口调整好心态。
宁情眉目堆笑,转过身子,单手搁在陈季礼的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从书袋里掏出一包桂花糕,殷勤地推到陈季礼手旁。
“嘻嘻,你的。”宁情两眼冒星星地看着陈季礼,真好看,好想捏捏他的脸。
某人瞥了一样,嫌弃道:“吃得满嘴都是粉末,不要。”
宁情呲牙,“不要算了,不要我送给别的公子。”
陈季礼一听,眉头一挑。
“你敢,我拿去喂狗,你也别想送给别人。”
说着,把桂花糕一把藏到桌子底下。
宁情被他逗乐,笑道:“陈季礼,一年多不见,我发现你变了。”
“是吗?”
“嗯……变得有点……傲气,不过,我喜欢。”宁情虽然很想大声地告诉所有人,她喜欢面前的这个少年,喜欢他的一言一行,喜欢他的所有,包括缺点。可是她知道再喜欢也只能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这样才不会尴尬。
陈季礼满意宁情的马屁,收起傲气十足的模样,轻声问道:“那件事情可有查出?”
宁情当然知道陈季礼说的是何事,事情都是父亲在处理,每次问起,父亲都说在查,可已经过了这么久,宁情也没报什么希望,苏城这般大,哪里好寻。
再说那歹人口音都不是苏城人,他若是离开去了别处,那这件案子就会变成一桩悬案。本来又不是出了人命的大案,受害人又没有受到侵害,在衙门看来不是大案,宁家不催,或者不拿银子给衙门查案,这案子就算这么了解。
宁情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事情真是无可奈何。
宁远山怕宁情出事,一直都派护院保护着。现在每日与慧娴上学塾走的是人口密集的街道,加之又不远,护卫会跟着马车暗中保护宁情。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宁情觉得事情多半已经过去了,并没有把那件事情当回事。
陈季礼道:“那就好,我也暗中查了许久,但是没有半点消息。”
听到陈季礼帮她抓歹人,安宁格外感动,“多谢你啊,查不到就算了,反正又没损失。”宁情一向想得开,与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不把它当回事。
陈季礼见宁情满不在乎,逗弄道:“你叫我二哥陈家二哥,叫我陈季礼,你是不是太放肆了?嗯?”
宁情:“叫你三哥吗?”那可不行,她才不要他当她的哥哥。
陈季礼:“当然。”
宁情:“陈季礼。”
陈季礼:“叫哥哥。”
宁情:“陈季礼。”
陈季礼作势要敲打宁情的额头,宁情抬手挡住。
陈季礼执着:“叫不叫?”
宁情:“不叫。”
两人嬉闹了一会。
在穆先生的到来中结束。
宁情端正坐好,慌忙从书袋中拿出书本。
穆先生了解一个学生一般从提问开始。
穆先生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放眼满学堂瞧了一圈,这时大家都知道穆先生要点名提问了。
小部分学业好的学生挺直了腰背,胸有成竹。
一大部分学业一般的学生都低下头,眼睛赶紧垂下,因为如果眼睛与穆先生对上,被点的几率非常大,这都是以前上过学堂,有经验的学生。
还有极小一撮,类似宁情这样的。
因为是女子从小便在府上被母亲教授知识,从没有感受过学堂上的提问,这个令学生头疼脑热的问题。
刚上学堂的几日她都是穆先生讲穆先生,她想她的事情,穆先生也没有发觉宁情的神游天外,井水不犯河水,过了几天安逸舒坦的日子。
今日许是坐在陈季礼前面,破天荒的没有想其他的,居然认真的听了一会课。
可能因为穆先生今日讲的的花木兰从军的课,因此听得格外起劲。
对于穆先生突然停下来,宁情还在诧异,眼巴巴地望着穆先生快讲,花木兰后来怎么样了?
穆先生看到宁情,想起这个孩子就是昨日要求换座位的那个小姑娘,没记错名字的话是叫宁情,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看着宁情道:“来,这位同学请起。”
看到穆先生点了宁情,其他学生都松了口气,好似逃过一劫。
宁情第一次被点名,莫名其妙地站起。
穆先生道:“这位同学都读过哪些书?”
哪些书?她一共就读了几本书,名字她都记得清楚。
于是答道:“回穆先生,学生读了《女儿经》和《女诫》这些书。”
她一回答,整个学堂都哄笑了起来。
她听见旁边有人讥笑她才读两本书也好意思来听穆先生讲学。
宁情头一次因为读书少被这么多人嘲笑,终于有点汗颜,不过她脸皮厚,还没有到想钻地缝的觉悟。
转头对满堂笑她的同学道:“笑什么笑?有何好笑的,正因为我才疏学浅才拜在穆先生门下来求学的,我要是像穆先生一样,我还用学吗?”
宁情这样说,虽然有些强词夺理,倒是有几分道理,捡回几分面子。
回头扫了眼陈季礼,发现那臭小子也噙着笑望着她,宁情回了他一个鬼脸。
穆先生也没有说什么,道:“那你把《女儿经》最后几段背我听听。“
听穆先生让宁情背《女儿经》,学堂上有是一阵小小的笑声。
这真是也太简单了,这是最基本的,如果连这个都不会被,那真是没有读多少书。
第27章最美好的回忆
《女儿经》是女孩子的启蒙书,一般没上过学的女子都会背上几句。但是一般都限于前面几句,宁情也只记得前面的一部分,后面的好像都还给了岁月。
宁情叹了口气,“穆先生,我就记得前面的一些,后面的都忘记了。要不您考我《女诫》吧!随便考的那种。”
穆先生道:“那你且背来听听。”
宁情信心十足的一笑,心中暗道,小意思,她都抄了几百遍的东西,不在话下。
清了清嗓子,“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
她语速越背越快,快得惊人。
学堂里的其他人都听得目瞪口。
“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
宁情一口气背完,还不忘与慧娴对视一眼,得意非凡。
慧娴当然知道她时常被罚抄的事情,方才宁情被穆先生点起提问,她还为宁情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她倒是机灵,化险为夷。
穆先生点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不错,不错。为师今日讲的花木兰从军,你结合你所读过的女诫,讲讲你的想法。”
想法,说到想法,宁情觉她想法挺多的。
不过困扰宁情更多的是问题,倒想趁这个机会问下无所不知的穆先生。
“学生想法没有多少,就有很多问题一直想不通。”
穆先生就知道这个姑娘不一样,其他学生都是老师问他们答,这个孩子不答反问。
于是饶有兴趣地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孩子要问些何问题。
得到穆先生的允许,宁情道:“这《女诫》里把女子的卑微写得如此理所当然,学生认为就是从思想上固化女子。花木兰为何就不能堂堂正正去当个女兵,非要遮遮掩掩?为何女子就不能考功名?为何女子不能当皇帝?为何家业都是男子继承?男子为何能娶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为何生下的孩子一定要跟丈夫姓?为何女子不能进学堂?为何女子不能进祠堂?”
一旁的李霜霜突然站起,吓宁情一跳,她打断宁情的话,轻蔑地看了宁情一眼。
“因为我们是女子,男女有别,男为刚,女为柔。男为阳,女为阴,这是天道,不可违。数千年来皆是如此,难道你还想违背祖先的?不知宁情同学为何有这般不苟同的思想,你是想拨个与众不同,还是觉得我们女子必须要与男子一争高下?”
李霜霜的回答宁情觉得这是主流思想,虽然后面两句对她个人有些偏见,宁情觉得都是个人看法,但是她不认同。
宁情反问:“女子为何不能与男子一争高下?同样是两个胳膊,两个腿。两个眼睛,一张嘴。我们除了力气小点,其他也没有何区别啊?况且力气小,我们后期可以通过练习弥补啊!”
“别说什么数千年来皆如此,这些规矩都不是人定的,既然规矩能定,那么就能改。老祖宗给我们定下的规矩,精华自然要保留,糟粕就要舍弃。”
“还有为何人要分三六九等?不是说众生平等吗?都是老祖宗说的?为何自相矛盾?”
李霜霜一时间被宁情的歪理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恼怒至极,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问倒。
穆先生让李霜霜坐下,又看向慧娴。“这位同学你对于宁情的提问有何想法?”
慧娴站起,看了下宁情,柔声道:“回先生,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男主外,女主内,这些从记事起,母亲就这么教导学生,学生也一直这么做,一直认为女子就应当这么活,以往对于宁情的行为觉得十分不解,也只当她是性子不拘。可今日听宁情的一番话,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学生也迷糊了。”
穆先生示意慧娴坐下。
慧娴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答得如何?陈仲义会如何看待她的言论?
后面的陈季礼站起来,“先生,学生想说几句。”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陈季礼?
宁情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穆先生:“请讲。”
陈季礼道:“男女当然有别,不过是互补的。比如宁情说的力气大小的问题。男人力气大,自然从事更多的体力活。女子纤柔,自然从事相对轻松的活计。但是都是付出,在学生看来没有区别,是扬长避短,相互弥补。”
“再比如宁情问的孩子为何要跟男子姓,学生认为是为了保存姓氏,传承血脉,你有了姓氏,即便过了千百年,通过姓氏我们仍旧能知道自己的来自哪里?祖先是何人?我们的根在何处?”
“谁如果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状态,可大去改变。但是,若是没有,就只能跟随主流思想,才不会让人觉得行为不端,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遵从内心的活法,谁又不想呢?若是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简单一句,规矩就是为了约束那些不想守规矩的人。”
陈季礼身子向前,小声对宁情道:“先祖立的这些规矩,多半就是为了规束像你这样不服管教的坏丫头。”
宁情回头,不服气地叉腰,道:“我怎么就不服管教了?我只是问出心里的想法,有何不可吗?”
陈季礼瞧她要揍人的架势,强忍笑意,嫌弃道:“你可以随心而活,但是你不可以强求别人也要如你一般的活法。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说呢?”
宁情思量着他的话,莫非她们都甘于如此?只是她活得天真?
穆先生点头,“不错,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为师很高兴。”
穆先生又对宁情道:“你的问题涉及到很多面,为师劝你多读书,读书读多了自然会懂得其中道理。”
穆先生又道:“为师认为陈季礼对于这些问题看得通透,宁情你若有疑问可以在下堂后问为师,或者请教你身后的陈季礼。”
宁情十分开心,回头笑眯眯地对陈季礼说:“听见没,穆先生让我请教你的,以后我一定不耻下问。”
陈季礼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宁情第一次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原来她要的答案都在书中。原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认为不妥的事情,有些人视为理所当然。
看来以后要多读点书。
下堂后,宁情把带来的桂花糕又分给其他同窗尝,当拿到李霜霜跟前时,她眼皮都未抬,冷冷地说了句:“我不喜欢吃,麻烦你以后不要拿这些食物过来,学堂是学习的地方,不是嬉闹吃零嘴的地方。”
宁情碰了个壁,讨了个没趣。
只是对待问题上有分歧而已,至于如此吗?
这个李霜霜是度量如此小呢?还是秉公办事?宁情也分不清。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喜欢她。
……
宁情性子开朗欢脱,没多长时间便与学堂的同学们关系处得火热。
当然她做喜欢叨扰的还是陈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