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府上上下下的官员,又有哪一个是靠的上的呢,往往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时间忙得个人仰马翻却还不得要领。
正因知府的后知后觉及无能,这些事又发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引发了另一场危机……
学尔几人才到南疆,便发现路边居然有不少流民,还个个面有菜色,神情麻木。
子奚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们一眼,“南疆按说也是鱼米之乡,不该如此。”
有君出去晃了一圈,很快收集到了信息,几人正要问他,他眉毛一扭,望向客栈,“不去里面边吃边聊吗?”
待围坐到桌边,他灵动的扭眉,“原是一场天灾,这里好些人都失了房子,良田也被淹了。”
“哎~对了,小二!”他招徕店小二,笑眯眯道,“见谅,我们原是经过此地的旅人,请问此地可有什么名胜?”
小二瘦得像猴一样,却是个热心人,闻言拍着胸脯,“客官,你也算是问对人了,要说我们南疆那可是民风淳朴、风景秀丽,旅行那可是再也不过了!我这便给你们介绍……”
他们听完后,子奚拿出几枚铜板放到桌上,小二眼前一亮,“谢谢客官!”
“对了,”子奚状若不经意问道,“听闻此地盛行巫蛊之术,我们这些外乡人可要守什么规矩?”
小二收了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外界虽是这样传,但其实巫蛊之术哪有这么简单,且用的人若是心术不正,很可能反噬己身,真正懂此术的人在南疆可不多。”
“哦?”几人视线对撞,有君感兴趣的问,“那这些人平素是闭门不出,还是和寻常人一样?”
“嗨,他们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只要你们没有惹怒他们,他们才不会白白给你们下蛊,毕竟培养蛊虫也要许多年,用在陌生人身上多不划算。”
有君也掏出几枚铜板,“再说说,再说说~”
小二见他们极感兴趣,只当是旅人爱听惊险刺激的故事,又觉他们出手爽快,对他也不吃亏,便又说了下去。
“我们这有名的巫蛊师只得两派,一派是孟之峰,另一派则是刘通一脉,他们二位在本地也是德高望重,只要避开这二人或是他们的弟子,南疆对你们便是安全无虞。”
“那,敢问他们谁更厉害?”
“哦呦,”小二躬弯背,小声的同他们说,“这我可不敢乱说,这两派时时争锋,我可不敢得罪任何一个。”
“原是如此。”子奚又掏出几枚铜钱,“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小二眉开眼笑的退下。
思邪撑起脸,“我们该找谁?”她望向子奚,子奚眯起眼睛,“情报不足。”两人望向有君,有君挑了眉,“嗨,又不是我有事喽,这不是应该问当事人么!”三人达成共识,又瞅向知愠,知愠皱紧眉,沉默的望向学尔。
学尔本来正在喝茶,一下子四人望向她,她干笑一声,“不如让运气最好的人选?”
这下换五人望向翠奴,“刘通和孟之峰,你选哪个?”
“刘通。”
“为什么选他?”
翠奴眨了下眼,“两个字,好念。”
唔,几人头痛的对视一眼,瞬间做下决定,“刘通就刘通吧!”
然而没想到,几人用完了饭,直接去找刘通,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
“难道他不住在这里吗?”有君索性坐在台阶上,“我们白跑了一趟?”
翠奴的耳尖动了动,“里面有声音。”
“嗯?”学尔奇道,“该不会他就在里面,却闭门不出?”
“极有可能,”子奚冷静的分析道,“我们本就是外乡人,还一来就直接找他,显然是有目的。”
知愠闻言,立刻转身,“既如此,我们回去吧。”
“还是试一下,”学尔在门外拱手行了一礼,“刘前辈,晚辈几人有事相求,还请前辈见我们一面。”
此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学尔灰心之际,却听得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几人顿时精神紧绷起来,“前辈,得罪了!”
有君一脚踹开了门,几人鱼贯而入,未走几步,便在客厅见到了几个倒地不起的人,“这是!”
学尔立刻弯身去按脉,随后吃了一惊,子奚一把按住了她的肩,“怎么了?”
“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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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上朝的时候,已经被天子推了两次辞官的江无寒正想着事不过三,今日再接再厉的辞,天子却率先开口,“诸位爱卿,近日南疆快马加鞭的派人送了折子,你们可知发生了何事?”
有些朝廷命官消息还是灵通的,自然有所耳闻,“可是大旱大涝?”
“不只如此,”天子闭了下眸,“南疆涌现了不少瘟病百姓,当地却无力收治,恐怕要酿成大乱。”
朝臣们闻言,不禁窃窃私语。
要知道自从神佛盛行,百姓们可是迷信的很,之前北方蝗灾就已经有人在暗暗的说是天子失道导致,故而当今天子才对赈灾款如此看重。想不到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北方的危机才解除,南疆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如此天灾,若是一个处理不当,百姓们只怕更不会信服。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江无寒本来因为辞官一事站得稍稍靠前,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本来正袖着手,天子却高兴的拍了一掌,“江爱卿果真是国之栋梁,在此际还愿为孤排忧解难。”
哈??他顿感不妙的左右一望,这才发现他竟是人群中最为突出的那个,原来他之前退了半步,其他人却是退了一步,生生把他衬托了出来。
“江卿,你既然毛遂自荐,就由你协助南疆知府吧。”
江无寒虽是百般不愿,到底还是接了旨,“臣,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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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通一大家子的人都病倒了。
自从粮食缺失,市面上逐渐开始流通一些烧焦的肉,刘通他们正是因为吃了这些肉才会接连得病,先是头晕目眩,再是手脚乏力,最终奄奄一息,严重者全身都会出现黑斑。
救人要紧,学尔给他们开了药,由翠奴和知愠搬着他们躺到床上,而有君和子奚则负责去跑腿。
二人虽是很快回来了,却带来另一个消息,“我见那抓药的人手上也出现了黑斑,再问医馆,近日类似的病症可是不少。”
学尔整个蒙了,“很多人?”联想到这里之前遭遇的种种天灾,的确是大规模爆发的前召。
思邪见子奚一直不发一言,便抬起下巴问道,“怎么,你也有什么发现?”
子奚被她一点,发散的神思立刻归位,他笑了声,“的确,我刚刚听到几个商贩正在闲话。”
“什么?”
“他们说,正因天子失道,上天才会降下灾祸。”子奚在原地慢慢踱步。
思邪把玩着自己的发辫,讥嘲一笑,“我想,只说这句话可引不起你的重视。”
“确是如此,他们还说,”子奚背过双手,抬起眸,“只要信奉伽耶,就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学尔顿觉头皮发麻,阁主还真是无孔不入,“我先去煎药了。”
她拉了条凳子守着火,蒸汽噗噗的往上冒,她慢慢开始神游,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眼,发现是知愠,“你怎么来了?”
知愠的脸色并不好看,“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这场疫病究竟是不是人为?”子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出现,她微愕的抬头,“人为?”
“不错,”子奚走了进来,“如今市面上只有天子无道这一个声音,或许是有人有意为之。”
学尔轻捏下巴思索,旁边的知愠冷下眸,“我跟你想的方向不同,我是在猜,阁主到底在谋求什么?”
子奚闻言转移了视线,轻轻一笑,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知愠便继续说道:“我怀疑,他真正的目的或许是想动摇天子的帝位。”
学尔微微一窒,“帝位?”玩这么大么?
“他如今的所做所为,无一不是在与朝廷对着干。”知愠眯眸,无论是让他们盗取官银还是挑拨武林,再利用他亲子的身份去刺杀朝廷重臣叶振,桩桩件件,证明阁主绝不是无的放矢。
子奚笑了笑,“我甚至还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
“什么?”
“若我是阁主,若我要割裂朝廷与此地的影响,我会亲手制造这场疫病。”子奚的眸光冷淡而无情,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
学尔呆愣的望着他,正觉得哪里不对,鼻尖先抽了抽,“呀,药要焦了!”
她连忙跳起来,妄图去抢救快要熬干的黑糊糊的药汁。
知愠深望了子奚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睛。
作者:有句话说:只有变态才能了解变态……
第58章发现
给刘通一家诊完脉后,学尔就担忧这是一场疫病的开始。因此当时她虽是让翠奴和知愠帮她搬动病人,却让他们屏住呼吸,唯恐是呼吸道传播。
谨慎起见,她甚至仿造了一个粗糙的口罩替他们喂药,之后便开始研究这场疫病的源头以及传染方式。
刘通病得较重,他的几个徒弟因为年少力强,病情较轻,中途便醒转了。
知道学尔是大夫,他们便热情的让几人住在府上,说是这里本就面积大,平素也住不满人。
想着在这里还能就近照顾病患,学尔便同意了。
此事重大,她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要去趟官府,以期获得官方的支持。
她握着拳站起身,子奚举起茶杯笑道:“姐姐早些回来。”却是问都不问一句她去哪。
她咳了声,假意道:“我就去旁边走走,很快回来。”
思邪嗯了声,低头卷着书看;有君则拿着刀刻小像,闻言头也没抬,只挥了挥小刀权作告别;知愠则爱惜的擦着宝刀,只朝她点了下头;至于翠奴,她拿着树枝在捅树上的鸟窝。
哎~失落,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她!
但当她垂着肩膀离开后,思邪觑了眼她的背影,望向子奚,“不劝劝她?”
“碰壁后她自然会回来。”子奚悠哉的笼起双手。
有君其实心中亦是同样想法,嘴上却杠道:“呦!你们这么确定她不会成功?”
“自然,”知愠抬起头,手还在摩挲刀柄,“此地知府豪横,如今又是事故频发之际,怎会理她一个无名小卒。”
即使知道她去了多半没有什么好结果,他们却一个都没有劝阻她,因为那是她想要做的事。
学尔直接去了当地的知府,却见大门洞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个个忙得焦头烂额。
当地的县太爷愁眉苦脸的抓着头发,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被自己抓秃了。
因为今年北方蝗灾,南方少不得要支援米粮,南疆当然也不例外,然而谁能想到,上缴没多久,南疆就开始旱了呢?
这场大旱导致河流露出了河床,大量良田干裂,粮食自然种不活,米粮的价钱便水涨船高。
当地的豪绅见奇货可居,借机屯粮,引得粮价越来越高,百姓们怨声载道,差点揭竿而起,他不得不开放粮仓稳定粮价。但是随之而来的一场大涝,粮食又开始缺了,他只能向各地“借粮”,然而这办法并不好使。
要知道北方素来有“粮仓”之称,今年北方损失惨重,全国各地的粮食都随之紧张,就算匀也只能匀一点给他。
他正头痛间,洪涝又来了,死了不少百姓的同时又批量制造出一大帮流民,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们。
因而当小吏回报,有人来找他谈论城中怪病的事,他直接挥了挥手,“不论是谁,都一边去!没见我正忙着嘛!”
学尔本就没有报太大希望,便转道去了医馆,希望能与这里的大夫互相分享些经验和调查结果。
但是这些大夫本就繁忙,先不论有没有空,有空的一听她是个外乡人,便先提起防备心,还有几个大夫虽是见了她一面,但一听她的言论,却也觉得她是危言耸听,“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怎么会是瘟疫呢?休要胡言乱语!”
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她一件事都没干成,只好回到刘通家里,决定先解决眼前几个病患再说。
因为条件受限,几个人又情况反复,她开的药方在最开始并没有什么用处,她便知道全靠医书只怕是不行了。
她全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接连改了几个药方,却也是时好时坏,她只能一一记录在案。
没想到南疆的疫病迅速失控,像是在一夜间突然爆发。病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那些医馆的大夫们都先后染上了重病,知县这才意识到这不是闹着玩的,连忙上报了朝廷。
此时城中已有过半的百姓染上怪病,学尔第二次去找了县令。这次说明来意后,衙役的表现可谓是天差地别了,非倒没有人再阻拦她,知县还亲自过来迎接。
“神医来了,请,请!”
“神医,我?”学尔狐疑的指指自己,随即摆了摆手,“我不是。”
知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近乎热情的把她请到上座,未语泪先流,“神医啊,前几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几日全城的大夫都倒得差不多了,你还好端端的,不是神医是什么?”
他期期艾艾的问,“我儿昨日身上也出现了黑斑,神医可有救治之法?”
她肃容道:“我现在尚未找到对症的药剂,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知县却一脸喜色,“好啊,好啊!只要你肯医便好!”毕竟如今城中除了她,再没有能站着说话的大夫了。
她由此向知县提了两个要求,一个设立专门的医馆,专医此病;另一个是尽快焚烧因此病死的百姓尸体,知县自然一口答应。
医馆好办,现在大夫都成了病人,知县索性统一征收使用。
因为城中疫病横行,学尔作为大夫天天要与病患接触,便减少了与思邪他们的见面,更让他们如无必要不要出门,这对爱闹的有君来说,无疑是艰难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