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睁开狭长的眼睛,“这么说,你想来向我求情?”
建木斟酌了一番,“毕竟还是个孩子。”
“建木,”阁主从椅中站起,慢慢走向正中的佛像,背过双手,“锻造一把好刀,需要千锤百炼,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磨刀。”
阁主的唇边浮起一抹细微的笑意,“他不过是想通过各种方法来吸引你我的注意,倘若我什么都不曾表示,想必他反而会失望。”
建木的头垂了下去,“我明白了。”
第28章平平无奇的逃跑小天才
用完晚餐后,学尔惯例去了书房温习功课。
这三年来她的努力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倒也见怪不怪。
翠奴在外面玩了一通,很快洗完了澡上床,打起了呼噜。
思邪大部分时间会和学尔一样温习一下功课,随后也会回到卧室休息。
等到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学尔竖起耳朵,确定周围再没有异响,她缓缓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把——小铲。
她划过食指,数清书桌下的砖,小心的撬开固定几块,再探身张望,确定安全后,才滴溜溜转了眼睛,换上专门的衣服和鞋,捧个花盆抱在怀里,小心的爬下去。
夜深人静,她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放在旁边,把花盆放在脚下,一边铲一边往里装挖好的泥土。
她无声的眯眼偷笑,哼哼,没错!她骄傲的叉起了腰,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她的逃跑计划!
不枉她主动请缨揽下种植药草的杂务,铲子和花盆都是现成的,这三年来她蚂蚁搬家,也挖了一段不短的地道。
别说,她最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说不定挖出一条完整的通道都用不上十年!
她美滋滋的弯起眼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自己点赞,哎嘿,她可真是聪明绝顶!
挖着挖着,铲子忽然戳到一处硬物,她狐疑的再用力刺进缝隙,拿脚踩了踩,脚下的泥土似乎有些松动。
她眼前瞬时一亮,难道有戏!
她继续卖力的挥舞铲子,头上的汗珠哗哗的流淌,她毫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胜利就在前方!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几分钟后,她累的像狗一样,撑着铲子喘着粗气,两眼无神的盯着脚下这一块,有没有搞错,居然这么难挖!
她长呼一口气,皱眉摇了摇头,“事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还是别挖了吧。”
但让她真收起铲子,她又有些不甘心,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再挖五下吧。”
她一鼓作气的举起铲子,“一……”
底下那块大石几乎纹丝不动,她挑起眉,可恶,再来!
等到她数到“五”,她力竭的用脚轻踩了一记,底下忽然又有了一丝松动。
她登时心潮澎湃的将铲子插入石缝,石头要碎了!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用力的用手一撬,下一秒,底下的石块便发出“咔咔咔”的声响,顿时散发出蛛丝一样的裂纹。
她兴奋的捂着嘴,无声的蹦了蹦,就是这一蹦之下,她的一只脚先陷入了软泥中。
“哎?”
她尚未反应过来,那块石头便碎裂着向下坠落,她整个人悬空坠了下去。
“咦咦咦咦!”
她在半空挥舞着双手,妄图能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好在她很快就砰的落到了地上。
她皱着脸哀叫着爬起,虽然底下的泥土足够软,但她仍觉得屁股像是被摔成了四瓣,连忙活动下四肢确认,很好,她没有受伤。
油灯早就在这场横生的变故中熄灭,好在她有准备,她取出怀里的火引,用力吹亮,借着小小的火光望了眼四周。
居然还是地道?
难道……这就是出去的密道?
我的天啊!goodjob啊尔尔!不愧是我!
她正沉浸在即将逃出生天的快乐中,身后却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嗯?她僵立原地,右肩陡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搭住肩膀,她寒毛直竖,迟疑的半转头,“什、什么东西?”
幽暗的空间中,一张黑忽忽的脸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幽幽的哀叹:“我死的好惨啊……”
“啊啊啊!”她紧闭双眼,一只手挥出重拳,一只脚也随之跳起,利落的一个飞踢,对方骤然发出一声惨叫,求饶道:“别打了!”
“哎?”她睁开眼睛,这熟悉的声音?她凑到对方面前,震惊的问:“怎么是你!”
有君有苦说不出的捂着脸,“嘶”的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两人之间登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电光火石之际,“啊!”
她伸出食指向他疾点,“你居然不好好关禁闭,偷偷遛出来,当心我告诉阁主!”
有君被她倒打一耙,好笑的站直身体,“你去告啊,这里就是我关禁闭的地方,我还要告诉阁主,你晚上偷偷遛到这里呢!”
学尔闻言,不敢置信的望了眼四周,如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什么?这就是你关禁闭的地方?”
有君夺过她的火引,点燃桌上的灯举起,向上指了指破开的小洞,“呐,我骗你干什么,我好好在睡觉,是你从天而降好不好!”
本来已经在梦乡里的他先是被层层落下来的泥土糊了满脸,惊恐的弹起,没过多久,头顶就连石带人破了个洞口。
这里自然不是壁画区,那是七星阁的圣地,自然不能让他在里面吃喝拉撒,这里是当初安排他们杀恶犬的房间之一,经过侍女的巧手整理,这里除了没有多少光线,居住还算舒适。
有君双臂一撑坐到了桌上,翘起一条腿,双手环胸,嚣张的俯视她,“老实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尴尬的笑了笑,抿了抿唇,“嘿嘿……意外,真的就是个意外!”
“咔嗒”一声,刚才还挂在壁上要掉不掉的铲子终于落了下来,在灯下发出闪闪的银光。
有君拿起桌上的果盘,眼珠灵活的转了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嘻嘻的望着她,“编啊,怎么不继续编了?”
。。。
她拿起地上的铲子,干笑着补充,“其实吧,我是去挖土种药草的,就是没想到,这坑居然挖得有那么一丢丢深……”
她越讲越是心虚,脸上满是懊恼。
有君笑哈哈的拍了拍手,“算啦,你不说实话也不要紧,你还是趁着天没亮赶紧回去吧。”
“耶?”她诧异的抬头,“你这么好说话?”
有君白了一眼,“告发你有什么好处?”
他想了想,瞬间拍了一掌,“不是啊,可能就会多一个人跟我一起关禁闭喽!”
她赶紧双手合十,虔诚求饶,“有君大好人,有君好哥哥,你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他一时心情大好,“好啊,我答应你!”
“真哒!”她顿时一蹦三尺高。
“不过,”他捏了捏下巴,眼神玩味的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可是有些无聊哦。”
她立刻打了个响指,安排,“小事小事,我明天给你带玩的东西,陪你聊天怎么样?”
他立刻拍掌,“好啊,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等她从原路返回,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陪他聊天,那岂不就是变相的陪他关禁闭?”
那岂不是血亏!
她长吁短叹,为什么她每次跑路,都会跑去莫名其妙的地方?
她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想到她还要整理衣服,还要去收拾残局,就倍感头痛的捂了下额。
日,她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逃跑小天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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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人和狗
第二天醒来,学尔不出意料的又多出两个黑眼圈。
思邪看着她哈欠连天,小声嘀咕,“你晚上做贼去了?”
她一时惊的瞪大眼睛,被一口口水呛到,厉声咳嗽起来,“咳,当然不是。”
思邪的眼中闪过异彩,一脸玩味,“这么紧张干什么?”
“有吗?”她额上慢慢流下一滴汗,“哈哈,有点热嘛。”
思邪把手边的茶杯推过去,白了她一眼,“那就多喝点水。”
“嗯嗯。”
正安心的喝水,翠奴手上抓了一个包子,双颊红扑扑的从院子里跑了进来,扑闪着眼睛跳上座位,一脸新奇的问:“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噗咳咳!”学尔先是喷出一小股水流,随即又咳个不停。
思邪撑起一侧脸,怀疑的望着她,“干嘛这么大反应?”
学尔额前凝出了不少汗水,她干笑着举袖擦了擦,“有吗,天气实在太热了,哈、哈哈,对了!”她转向翠奴,瞪大眼睛,“昨天有什么声音吗?”
翠奴咬了一大口包子,闻言举起一根手指,“哦,我昨天有听到猫叫声。”
学尔顿觉大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不少,“咦,原来这里有猫吗……”
吃完饭,见思邪依然盯着她,她赶紧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思邪眨了下眼睛,表情沉思,“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学尔一时警铃大作,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赶紧自证清白,“我们除了上课一直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有机会瞒着你嘛。”
思邪点了下头,“有道理。”
像是想通了什么,她站起身,“我去梳头!”
危机解除!学尔双肩放松的下垂,在旁边喝着水的翠奴忽然语出惊人,“其实我昨天晚上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耶?”她差点炸毛跳起,“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呯’的一声,好像还有人尖叫呢!”翠奴手舞足蹈的描述。
学尔的手心又开始冒汗,“是,是么?”
“不过,”翠奴歪了下头,自顾自哈哈笑了起来,“醒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在做梦呢!”
。。。?虚惊一场。
杯弓蛇影的学尔登时感觉自己七窃升天,整个人颓丧的趴到桌上,只觉得一早上大起大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翠奴见她萎靡不振,忙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她疲惫的挥了挥手,“让我休息一会吧。”
她果然不适合做坏事,还没怎么样,就先自己心虚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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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上,她又偷偷潜入了地道。
她在这里藏了一根麻绳,就绑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现在滚动一块石头,便能出现向下的通道口。
有君就坐在椅子上磕瓜子,听到滑绳的声音,他高兴的扔了瓜子皮,“呦,你终于来了。”
“给你带的。”她从怀里掏出九连环递给他。
他神采飞扬的接过,“谢喽!”
她望向桌上的灯和垒成一座小山坡的瓜子壳,犹疑的问:“你该不会,等我很久了吧?”
有君眼珠儿一转,拍了一掌,“可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关得,差点快憋疯了!”
这可怜孩子,她索性也捞过瓜子,“你想聊什么?”
好问题!有君开始嘚不嘚的询问,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还没有人受了罚,她今天有没有被师父为难……
尽管他并不在乎这些答案,仿佛只要有人跟他说话,他就别有一股心满意足。
“对了,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吗?”
学尔是真没什么印象,“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抿了下唇,“来这里之前,我可不算是活着,顶多是生存。”
她看着他眼中闪现的光芒,她斟酌着问:“你好像,很喜欢七星阁?”
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困倦的撑起头,懒懒的应了一声,“喜欢啊。”
他飞速的撇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好多都不喜欢。”
她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凝视他,“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呢?”
他的睫毛颤了颤,“我真羡慕你们,你们来之前都有自己的家,有亲人在等你们回去,但是我啊,”他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我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她闭了闭眼睛,“这里怎么可能是家。”
“嗯?”
“哪有一个家会让我们一开始就学会自相残杀?”
他像是才模糊的回忆起过去,小声的辩解,“可是现在这世道,本就是命如草芥。”
“那我们为什么会活下来,是因为我们运气足够好吗?”她凝望着他,“才不是,其他人本来也可以活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好好活着啊。”
有君挠了挠头,“难道不是伽倻神的意志吗?”
“狗屁,多少神棍假神之名,做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她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她强抑怒意,“如果有一天,你的伽倻神为了扫除异教徒,让你为了信仰杀人呢,你杀是不杀?”
有君有些茫然,“杀人和杀狗有什么区别吗?”
她微微一怔,有些心悸的捂了下胸口,“……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被杀的时候会有多么恐惧和害怕。”
在他的眼睛里,无论是人还是狗,都像是路边的一块小石头,他随着心情踢上一脚,完全不会在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他愕然的伸指,在她眼下接到了一滴水液,“你……哭了?”
“我要回去了!”她骤然站起,“再见。”
她逃也似的爬了上去,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她生气了?哎,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说错了话,哪里错了?
人和狗原来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