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主食,要控制体重。你看你想吃什么。”楚云熟稔的给萧山烫好碗筷,又倒了一杯水。
老板是一个穿Polo衫的年轻人,眉眼平淡,是那种丢在人群里找不到的普通长相。老板接过菜单,趴在柜台和厨房连接的小窗口上喊,“阿岩,快来拿新菜单。”语气是温柔的,连平淡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幸福。楚云想,阿岩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叫阿岩的从小窗口探出头,是一个眼角下有一颗痣,但是从眉骨到耳骨上有一条很狰狞的疤。老板从挂钩上取下毛巾给阿岩擦了擦额头的汗,又轻轻在疤痕上落下一吻,动作又轻又隐秘。“今天又要辛苦阿岩了。”阿岩接过菜单,沾满油腻的手隔着自己的围裙揉揉老板的头。
萧山见楚云盯着小窗口很久,也好奇的扭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阿岩接过菜单,老板倒了一杯水放在窗口。即使是丑陋的,也会有人把你揣着心口。老板看见他们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们很幸福,也很强大。”楚云对着老板说。只刚才一眼他就明白了,最近要拍的又是这样的题材,他对这种感情总是很敏感。
“谢谢,你们二位”老板有些好奇,外表优秀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我们还不是。”楚云打断了老板的猜测,萧山觉得今天的楚云话格外多,还总在言语间透露着一股失落。
“你们长得真的很好看,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样好看的人。”老板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隔壁。店里没什么人,他又无聊,“我叫沈宇航,你们叫我小航就行了。”
萧山客气的伸出手,“你好,我叫萧山。”沈宇航转头看向楚云,“我叫楚云,叫我小云就好。”
“你们是来旅行的吗?”
“我们是来工作的。也可以顺便旅游,小航有什么推荐的”萧山接过话,把话题顺利的聊下去。沈宇航说了很多当地偏僻的的小景区。萧山听着他的口语带来一点京腔,有些好奇,“小航不是本地人?我听你口音带了点京腔。”
沈宇航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是帝都人。”
楚云听出来了其中不乏有故事,是故事就不便提起,萧山大致明白了,也转移了话题。等了一会,冒着热气的石锅鸡端了上来。沈宇航就也没有再打扰他们吃饭。
真实的同性恋根本没有小说和影视剧里来的那么光鲜亮丽,他们也许是路上匆匆走过的行人,是街角巷尾穿着廉价汗衫,带着厚镜片的中年人,又或许是驱赶着摊位上苍蝇的卖猪肉双手油腻的大叔以及打着太极,鬓角斑白的老年人。也会有年轻貌美的好看男孩子,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天资聪颖的学者这些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但褪下附加的标签,他们都是普通人,无论是身材矮小还是修长健壮,无论长相平凡或是脱俗,无论弱冠还是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即使已经变成发松齿稀的老者。他们仍然值得获得尊重,他们的一生是如此的需要尊重。他们都在为彼此努力的活着,为这一份“违背伦常”的感情努力活着,在带着一点点光亮的地方前行。
楚云有些动容,迎着光前行,在黑暗里的游鱼觅着光去寻找他的神明。
萧山低头咀嚼着菜,不知喜怒,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变了,所有事情在按照一个不可预期的方向狂奔,如洪水猛兽不可遏制。锅子渐渐的凉了,一餐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楚云先萧山一步起身去结了账。
出来的时候天更黑了一点,星星也多了起来,萧山和楚云并排走着,影子亲昵的像依偎在一起一样。萧山先开了口,“他们两个应该挺难的吧。”楚云没有应声,他也不知道,不曾经历过的人生,又该怎么评价,是无法评价的。
“我不知道。”也许还好,至少他也爱他,两个人还能在这个圣洁的地方开一家小馆子默默的生活着。也许不太好,阿岩脸上的伤,或许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们要背负着这样一段记忆苟延残喘,相互舔舐。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五段观点改自曾经看过的一段话,不知道是谁的,无法注明出处,抱歉
第12章
萧山和楚云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街边的叫卖声在此起彼伏,路牙子上铺满了商摊,漂亮的姑娘们穿着当地的衣服招呼着过往的行人,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容,精壮的小伙在摊位上忙碌,姑娘们时不时得回到摊位上给自己心上人甜言蜜语上几句。可以生长在光明下的爱情总是坦坦荡荡,肆无忌惮的,姑娘们可以绣好荷包挂在情哥哥的身上,小伙们也可以在夜半爬上树梢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唱情歌。他和她相爱,世俗坦然接受,并赠与他们世间最温柔的祝福。他和她的爱情就像是一块蜜糖,只要你愿意撕开包装就能尝到甜。神明总喜欢恶作剧,把两个互相爱慕的人装进相同的性别,再在这块糖里加上一颗黄连,再赠给他们风雨。
楚云的手轻轻的碰到萧山的手,他悄悄地伸出小手指勾起萧山的小手指,萧山浑身一僵,楚云又悄悄的把手缩回去。萧山未经思考,反手扣住楚云的手,两个人从大道走到较为黑暗的小路。
萧山的手心出了汗,湿漉漉的贴着楚云的手背。小路上隔得很远才会有一盏橘色路灯,淡淡橘色光渗透到夜色里,大路的吵闹被丢在人群里,现在世界上好像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萧山的顾虑被打消了。其实楚云的手要比他的大一点,虽然他们身高都差不多,越是在黑暗里,听觉触觉就越灵敏,心跳声从萧山的血管流出传达到手心,也从楚云的血流出传达到手背,最后交织在一起。萧山感觉的到楚云心跳的急速,但又好像是自己的心跳。在这个圣洁的地方,他和他携手穿过黑暗,听起来是一件浪漫的事,实施起来感觉也还不错。没有人出声打破这场默剧。
回到酒店,楚云看见了坐在大堂门口等他的宋瑶,萧山第一次觉得宋瑶其实挺事儿的。楚云接过宋瑶的卡,和宋瑶说了晚安,自己先进了电梯。宋瑶看着萧山,小心的问,“是不是我今天给楚云当助理耽误工作了?”开工第一天就惹上司生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美色误人!
“你早点休息,不忙的时候可以去给他帮帮忙。工资我给你加百分之五十。”萧山看着合上的电梯门,数字跳到四就停了。“明天还要去跟进度,熬夜变丑,杨家勋不喜欢丑的。”
“你……你说什么呐!”宋瑶罕见的红了脸。
“行了啊,和哥还装呢,哥看好你,有需要可以求助。”这一番谈话最终以杨家勋的出现告终,杨家勋来实行他干妈的嘱托,提醒萧山按时睡觉。
“宋瑶你一个女孩子也闹腾,我让客房服务给你热了牛奶,喝完赶紧睡觉。”杨家勋催促着两个人回去。
楚云洗漱后,躺在铺着白床单的大床上,形成一个人形坑。他翻完微博,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边黑,偶尔有几个粉丝悄悄地安慰他,他给她们都回复了好好生活,不要因为他而打乱自己的生活。楚云觉得黑就黑吧,他守护好自己的这些粉丝就够了。他看着自己今天拍的剧照,又想起来萧山今天做的事,仿佛自己的手还是热的。
萧山打开一瓶酒灌了下去,今天的他反常的要死,什么看樱花,拉手,和一个男人一起他居然不觉得尴尬他又想起了小饭馆,其实也还好。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高原反应造成的大脑短路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行为,楚云居然也就顺着。然而墨脱是西藏海拔最低的地方。萧山想到这顿时脑袋又乱了。他不会喜欢楚云的,他只是很抱歉。萧山觉得脑袋很乱,又灌了一瓶酒才睡下。
萧山今天要跟进度,他撑着宿醉头痛,去了剧组。
楚云今天没有事情,就自己去了昨天小航说自己和阿岩相遇的地方,狮峰岭。只是没有赶上日出,他只看见了漫天红云拥着太阳。有很多人特意来看日出,他们带着帐篷宿在山上。看完日出,很多人高高的扬起一叠风马撒向空中,一个热心的男生递给楚云一叠风马,那四四方方的纸片上正中是扬尾翻蹄引颈长鸣的骏马,骏马上空是展翅翱翔的鲲鹏和腾云驾雾的青龙。骏马腹下是张牙舞爪的老虎和气盛血涌的雪狮。在藏语里它叫龙达,是一种祝愿命运吉祥如意的寄托。
楚云也学着那个男孩的样子,高高的扬起,看着这匹匹“马儿”乘风归去,在蔚蓝的天空自由翱翔。他虔诚地许下心愿。愿爱吾者可得诸圣庇护,愿吾爱者可被世间珍爱。
萧山昨天晚上酒喝的太多,到中午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他自己站在棚里构思该怎么搭建水榭,脑子里是晕晕乎乎,支撑不住了他就靠着货箱睡着了。施工的工人看着搭的差不多了,站在布帘下一人一支地抽着烟,快到放饭的时候,他们踩灭了烟头,三三两两的出去了,最后一个工人看了一圈没人,把棚们上了锁。
楚云买了奶茶去给剧组工作人员,又打包了一份饭带给萧山。等楚云到了的时候,棚内已经有了火,但还没烧起来。萧山觉得很热,但是头很晕,他睁不开眼睛,火烧过布料的刺激味道灌满了他的鼻腔,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整个人摔在货箱的直角边,脊椎的刺痛让他突然间清醒,着火了!他慌张的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却发现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昨天晚上他没有充电!他打电话给杨家勋,杨家勋正在通话中,他打给宋瑶,宋瑶无人接听,还有百分之二,他拨给了楚云,“楚云一定要接啊。”萧山躲到火势较小的地方,还没有人接听,还有最后的百分之一的电,“喂……”萧山的手机黑屏了……
楚云拿着手机觉得有些奇怪,剧组人员开始骚动,他只听见了一句“影棚着火了!”,那刚才萧山的电话又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他被困了,他手上的奶茶摔了一地,他随手抓住一个工人问,“你有没有见一个和我一样高,带着眼镜,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在影棚里!”楚云从来没有这样情绪激动过,眼睛的红血丝布满了眼白。工人慌张的回答,“好像工棚里是有人困住了,但火势太大,进不去……”
楚云把旁边的饮用水全数浇在自己身上,“工棚在哪!”工人颤颤巍巍的指给他,他觉得这个人凶的像个厉鬼。楚云看着火势汹涌的工棚,他发疯了一样的揪着心,他推了推已经被烧得发烫的门,手在接触到门的时候,灼热感侵入骨髓,他的惧意和惊慌让他通体发凉。他推不开,他后退几步选择撞开门,一次不行他又撞了一次,他没有痛觉一样的发疯。“嘭”门被撞开了,他庆幸工棚中央没有易燃物,火势只是蔓延在四周。
“萧山!萧山!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楚云一遍遍的呼喊着,“萧山,我求你回答一下我……”楚云的眼睛被火熏烤的已经流不出泪。
“萧山!”
“山哥!”
“我来救你了,你在哪!”
楚云疯子一样的嘶吼咆哮,他在工棚四处翻找,“为什么会找不到,他不会死掉的,他是个好人……”楚云的声音越来越呜咽。
……
“你……给谁哭丧呢?你山哥还活着呢!”萧山从角落里爬出来,他已经浑身没有力气了,火光映着他沾满灰的脸,狼狈又滑稽,楚云跌撞着滚到他面前,“我差点就失去你了……还好……”
楚云扛起萧山往门口跑,萧山垂头就可以看见他身上被火灼伤了一快,皮肉都已经烧焦了一点,萧山的心就想是被注了水一样,肿胀的发紧,“你疼吗”
楚云的眼睛其实已经有些发花,他不能说话分散注意力,他需要在最快的时间把萧山救出去。50多米的距离,他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眼睛已经黑的快看不见了,他只能凭感觉找到方向……
凉风吹到身上,楚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做到了……”楚云眼前彻底黑掉,他把萧山抱起,搂在怀里,自己才后背倒地……
所有的遇见都是命运的蓄谋,所有的悲欢不过时间齿轮的一环。一切的结束早在开始就已经埋下伏笔。
“你看,萧哥我救了你一次,我们好像扯平了,但我还是想让你欠着我,这样我们还能有一点牵连。”
“找到你了,真好,谁也没有把谁弄丢。”
“如果我来的再早一点,你就能少受些苦了,是我不好……”
“我今天许的愿望实现了,神明还是站在我这里的。”
……
第13章
楚云像是困在一所黑色的囚笼里,是又发病了吗他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绝对的黑暗让他胆颤,他没有救出萧山吗?他明明记得自己倒地的时候抱着萧山的……“救救我,小云,救救我!”黑暗被火光照亮,楚云看见萧山被困在火里,火焰像一条条蛇顺着萧山的腿盘旋而上,一点点的吞噬着他,楚云向着他拼了命的跑,萧山一点点的被火势淹没,他还没有靠近到他,“等我,等我……一定要等到我。”楚云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我他妈的让你等我,你他妈的不要死,我不允许你死啊!”他跑的再快也还是迟了一步,萧山被大火烧的连灰都没有。又暗了下来,黑暗还是无边无际的,萧山死了,萧山死在了他眼前,都是他的错!“他妈的死的怎么不是楚云你!”楚云蹲在黑暗里,“你早就该死了!没有人待见的东西,活着有什么意思!”楚云自己撕喊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他!“陪葬吧,这是你最好选择。”楚云被这声音蛊惑,双手扼住喉咙……